“有,”一提此,玉娇将果碟搁下,离得稍近了些,“我听说,皇上宠幸了一个小宫女。”
就在玉娇方才说有的时候,那一脸神秘又了不得的样子,让魏锦心心口一提,还以为许录源的事东窗事发,而后又听是关于皇上的,她又立即暗舒了一口长气,心于谷底峰顶,不过刹那之间、
与许录源的事相比,何呈奕又算得了什么,“这算什么特别。”
“小姐,你怎么如此不在意?皇上于大婚前宠幸了一个宫女,这事若是传出去,您的脸面往哪里搁,咱们魏家的脸又往哪里搁!”
“玉娇,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皇上的事儿咱们插手不得,寻常人也有妻有妾,更何况一国之君。我尚未与皇上大婚便想着法子与一个宫女过不去,若此事传出,只怕我会落得个善妒的名声,那时对我便好了?还是对咱们魏家有所助益?”
“你随我入宫之后也要安分些,不要觉着皇上立我为后是什么好事,你也不想想,这是拿什么换的。”
潜意她未说尽,前朝飞鸟尽良弓藏的事屡见不鲜,身为大家之女,与富贵荣华并驾齐驱的永远都不是一劳永逸。就该如履薄冰的活着,否则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又被训了一通,玉娇心里自是不服,轻咬着唇,不情不愿地应了句:“是,小姐说的极是。”
作者有话说:
第 46 章
第四十五章 婚
皇上大婚, 与秦葶所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从前村中嫁娶,都是要迎亲队伍吹吹打打, 绕着村路热热闹闹行上一圈儿,花轿周围围跟着一群讨糖吃的孩童,一边拍手一边笑嚷, 甚是热闹。
爆竹一条接一条的放,自村头便能听到。
无论哪家嫁娶,村中人皆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秦葶自是出不起钱,一早便去人家里帮忙。洗菜烧火擦桌上菜,忙了一通下来便可以留下来吃席, 每每拉着阿剩一起,这便算是偶尔一次的改善。
那时秦葶最盼的也是谁家可以嫁娶, 她宁愿去帮忙, 哪怕累一些也没关系。
想到从前的场景,虽苦却也有乐时,想到那场面,秦葶不觉唇角扬起, 满目空望, 宫中似没有半分热闹气息,喜色也不多见, 反而变得沉重且威严。
像今日这般盛大的场面, 一般的宫女都不得出来行走,只怕坏事, 秦葶被勒令不得乱跑, 被齐林留在华宵殿中。
晌午时, 小双难得随着冷长清入了宫中,冷长清给小双开了一个后门,让齐林允她去见秦葶,二人谁都未曾想过能这么快就见面。
正值华宵殿无人,秦葶需在此留守,她将小双带到偏殿,两个人坐在角落里聊天。
秦葶知她是又被冷长清带回府中,ᴶˢᴳᴮᴮ可这次与先前不同,瞧着小双身上的料子似乎比先前穿的要好些,便好奇问:“冷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那个偷狗贼,”小双一拍大腿,“他还为难我,若不是我他不知还要受多少罪,现在我可是他的座上宾,虽然还是不能回家,可是在他府里,我已经能随意走动了。”
先前关于冷长清的病情传到了宫里,秦葶也听说了一些,但没想到竟有这般机缘,是冷长清的运气,换句话说,也是小双的运气,何呈奕十分信任冷长清,若来日何呈奕想要动小双,许是冷长清念在小双治了他的怪疾之后也能力保下她。
“你现在留在冷大人那里,我倒是不担心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何冷大人对我一直有敌意,还带着人去杀我,但就事论事,抛开此事不谈,他算是有情有义。”秦葶说道。
“有情有义?”对此评价,小双微侧目,“你从哪里看出来他有情有义的?”
“齐公公曾经是冷大人手底下的人,我从他那里听说了一些他从前的事。他年轻时科举场上得罪了一个富家子,那富家子与主考官相识,将他的卷子毁了。后他回乡之际,听说未婚妻病逝,双重打击之下心灰意冷,跑去山里寻短见时,正遇上自外带兵回来的一位武将,将他救下开导。”秦葶一顿,“此人便是皇上的舅舅。”
“那大人见他是个不可多人的人才,从此便将他留下,我还听说,自他未婚妻死后他便一直独身一人,至今也未曾娶亲。”
“啊,若是这样讲,他还当真是个情种啊!”小双眼珠子乱转,怪不得入府这么久,只见冷大人,不曾见过冷夫人。
秦葶点头,“他再有万般不好,仅此一点,确实超过许多男人了,那女子是他的青梅竹马,许是旧人难忘,他不想将就,宁可独身一人也不娶旁人。”
“看不出来啊,偷狗贼竟然这般深情。”
“要么人常说,难得有情郎。”秦葶苦笑一下,轻叹,“这种人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往后我能碰上一个,我一定好好的跟他在一起。”
说到此,两个小姑娘皆沉默了。
一个是为着冷长清唏嘘,一个是为着自己未来惆怅。
......
新帝即位,百废待兴,何呈奕大婚之事办的算不得隆重,只祭祖、祭天,进行一些必不可少的仪式,便算礼成,美名其曰为了前线征战的将士,一切从简。
一对新人,在礼成之时,面上没有半分欢意,似两个硬生绑在一处的人,不得不完成今日之事。
朝霞殿是后宫之首,从此后便成了魏锦心的寝宫。
夜色黯然,虽未有风雪却天气阴沉了整日,一如这两个人的心情。
空荡的殿中,两个人并肩端坐于新床榻边,各自沉重的脸色,连身上的吉服与满堂的喜色亦衬不起。
魏锦心已经很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可她知道,或是她随时都有可能绷不住,不确定自己何时会崩溃下来。
玉娇今日打扮的甚是俊俏,脸上涂了胭脂,若说这桩婚事,怕是只有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她见时辰差不多,于是便上前一步跪下,恭谨道:“陛下,娘娘,是时候歇息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魏锦心一颗本就紧着的心又提了起来,藏在红袖下的一双手,早就被指甲掐破皮肉。
何呈奕不言,自榻上站起,未看身侧女子一眼,反而说道:“时辰不早了,近日边境不宁,朕甚为优心,先回政殿,皇后早些歇息。”
此言一出,榻上的魏锦心与跪地的玉娇同时抬眼。
直到何呈奕走出好远,魏锦心才后知后觉自榻上起身,跪伏下去,“恭送陛下!”
玉娇见状傻了眼,伸手想要去拦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何呈奕大摇大摆的出了殿中。
无人知,魏锦心现在是何种的如释重负。
果然,何呈奕对她没有半分心思,让她为后,果真是因为魏家之势,仅此而已。
此刻她的欢喜皆被她藏在眼中。
她垂着头,在旁人眼中,大婚之夜新郎弃之而去,这便是奇耻大辱,可唯她不这般觉得,甚至有些感激与庆幸。
“小姐,您怎么能让皇上就这么走了呢?”玉娇急的直拍大腿。
魏锦心虚脱一般自地上站起,转过身来面对床榻,“玉娇,你先出去吧,在外不要多嘴,更不要抱怨,过些日子我祖父若是进宫来,你也不要提及此事。”
“可是......”
“出去!”魏锦心不听她言,直声打断。
玉娇面色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脸色极其难看的大步出了殿中。
听到殿门声响,魏锦心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坐到榻上,自红袖口中将手伸出,手掌摊开,掌心早已血肉模糊。
疼的她落下泪来,“录源,我本以为我守不住了.......”
“录源......我害怕......”
......
何呈奕自朝霞殿出来,此景出乎齐林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自不敢多问一句,便随着何呈奕一路前行。
这方向,是去往华宵殿的,而华宵殿里,有秦葶在。
行这一路,何呈奕便在想,今日他大婚,独让人将秦葶留在那里,她心情会是怎样的?
会难过?会悲春伤秋?还是会掉眼泪?
倘若她在自己面前落泪,他可以考虑给她一个位份,只要她说一句软话,说他大婚她不开心,他可以在今日允她提过去一次。
阿剩也好,那破屋烂舍也好,只要是关于两个人的一切,怎样都好。
今日多饮几杯,也正是因得这几杯,淡淡的酒气散于身前,似能让他一直觉着不忍回顾的过去看起来没那么不堪。
自朝霞殿行往华宵殿的路不算远,他于夜中快步行至,自正殿入,一路行至偏殿角门停下。
齐林才要前去推门,便听着偏殿里传来两位姑娘的声音。
其中一个,不是小双,按规矩,小双这时辰不能留在宫里,早回去了。
何呈奕目光则落在齐林脸上,齐林立即会意,小声道:“回陛下,是行宫里新来了一个小宫女,与秦葶是旧识。”
何呈奕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他立于门口轻摆摆手,示意旁人退下。
齐林回身一甩手中拂尘,众随行宫人随着他无声退下。
“秦葶,你从前穿过嫁衣吗?”谷雨好奇问道。
谷雨是昨夜才从行宫入宫的,齐林的说法是,是沾了秦葶光。
下午小双随着冷长清回府,齐林见秦葶独自一人在偏殿,便好心将人带来,让两个人说说话,同时也教些规矩。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似白日她与小双说着话。
说起嫁衣,她倒是当真穿过一次,初入宫那日,当今皇后的,她曾试过,可这她哪里敢说,只摇头,“没有。”
“那你可有喜欢的小郎君?”一提喜欢的人,谷雨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秦葶苦笑一声,随后又摇头,十分干脆地说道:“不曾有过。”
“啊?这也没有,怎么会没有呢?”显然,谷雨不信。
门外的何呈奕此时铁青着脸,在她讲出这句的时候,眼色一下子暗下来,咬了后槽牙。
“真的没有,宫里都是公公,哪有小郎君。”秦葶低着头,两只手在身前互抠指甲。
她喜欢的小郎君,小傻子早就死了,不光死的干干净净,连皮都被人扒了,如今披着那层人皮的,也不是他。
“现在遇不到,说不定往后就能遇到了。”谷雨眼中含笑,对未来有所期。
瞧着她这副样子,秦葶不好再说什么。
旁人还有机会,可她还不晓得还会不会有,但她并未多言,而是十分配合地点头说道:“对,往后会遇到的。”
这些一字不落的入了门外人的耳。
几分酒意在前,眼下都剩下了怒。
明明他给过她机会了,明明已经给了她最大的纵容,可这人偏就不识好歹,还想着旁的小郎君。
她在期待什么?
这秦葶究竟在期待什么?
他一甩长袖大步出门去,比来时走的还要急,行走如风,回到正殿,将齐林吓了一跳,小声唤了句:“陛下。”
何呈奕展袍回到金椅上坐下,双目前视,却指着偏殿方向道:“将秦葶弄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给她安排旁的差事,朕眼皮子底下容不得这种闲人!”
齐林懂了,这是又生气了。
只好应下,“是。”
作者有话说:
第 47 章
第四十六章 午膳
齐林回到偏殿见到秦葶时, 她和谷雨两个已经歪在一起睡着了。
瞧她这般没心肺的样,齐林一时倒咬不准,这皇上到底喜欢她什么。
站在二人不远处轻咳一声, 两人随即惊醒,一见是齐林在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齐公公。”秦葶唤了一声。
仅扫了站在她一侧的谷雨一眼, 而后同秦葶道:“随我出来一下。”
自出了偏殿门口ᴶˢᴳᴮᴮ,齐林这才说道:“秦葶,明天一早你便去御膳房当差吧。”
“御膳房?”秦葶有些莫名。
“我多嘴问一句,方才你可是又惹陛下不悦了?”
“没有啊,今日一整日我都守在这偏殿,没出去过, 也没见过陛下。”
“那就奇怪了。”齐林越发想不通,按理说方才应是见过面的, 否则怎么能生那么大火气。
既然连面都没见着, 难不成是同自己生气?
不管怎么说,齐林算是弄清了,这边说着将人给弄到看不见的地方去,过个十天半月再想起来, 还得找。
折腾来折腾去, 也不能真将秦葶弄去不像样的地方当差,放在御膳房, 好歹也能露个面儿。
有了上回应杂司那事儿, 齐林已经将这位圣上品的明明白白。
素日里瞧看着倒是个正常人,也不怎就在秦葶身上犯邪。
“齐公公, 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 是陛下方才吩咐的, 我也不太清楚,”齐林一顿,斟酌片刻道,“秦葶啊,有些时候,服软,说几句好听的话,也不是那么难,宫里人人都是如此。”
“我这么说,你能懂吧?”
这话有深意,秦葶听懂了,夜里突然又闹起来,无非是那人又不知谁惹了她,跑到她身上撒气。
她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在他面前,去哪里都好。
......
夜半,冷长清受诏入宫,这不是第一次,可在新婚夜,便觉不妥。
他有这一招,本就在冷长清预料之内,只是没想到,竟然他在朝霞殿连一夜都待不住。
深夜,卷着风雪入了华宵殿中,远远便瞧着何呈奕黑着一张脸,这哪有半分新婚之喜色,反而照比平常还不如。
“臣冷长清见过陛下!”冷长清见礼。
随之何呈奕示意宫人给他搬来宽椅,他坐于一侧。
“听说前阵子你旧疾犯了,念你身子不好,一直没诏你入宫,今日朕大婚,白日也没来得及问,”上下打量椅上之人,似与寻常无异,“你身子可好些了?”
“回陛下,好多了,臣偶得一良方,用了见效甚快,听闻只要一直用上一年半载,即可除根。”
一提此事,对冷长清来说倒是喜事一桩。
“如此甚好,朕听人说了,是小双的方子,”一提到小双,又不免想起秦葶,冷笑一声,“想不到她还有些用处。”
“是,说起来,也要感谢陛下,若不是陛下将她放入我府中,只怕也不能这般歪打正着。”
“是你福大命大,跟她有何关系。”又是一阵阴阳。
瞧的出,今日他情绪不大对。
冷长清稍顿片刻,又道:“这个时辰叫臣过来,不知陛下是为何事?”
“朕觉着朝中老臣,有一股不大好的风气,普遍都是有事则避,正事时,能拿主意的数落不出几个,就好比先前主战主和一事,仅有三两人站出,还吵的不可开交,多数都是随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