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一掌拍过去,“你这张嘴还真是多年如一日的贫啊。”
江倾阳那边的伴郎团队,形成就比较简单了——挤不进去伴娘的全来预定伴郎团了。
除了萧一航和江倾阳在大学里认识的那个“拉肚子”朋友,剩下的三个名额光速被大厉、老麦、和好事儿的苏艾薇同学抢占。
江倾阳的这个“拉肚子”朋友叫Thomas,很典型的拉美人长相,黑黑亮亮非常漂亮的眼睛,却又带了一点点清澈的蒙昧。
Thomas不会讲中文,但这会儿见到向菀,十分正式地和向菀握了下手,然后就继续拉着向菀的手神态激动地说:
“我要说,我要说...”
他中文讲得并不清楚,也有点口音,大厉冬在旁边哈哈地笑,学他,“你要说,你要说,你说你说。”
Thomas:“我、我、我——”
大厉冬:“你你你——”
“嘶。”向菀蹙眉看了大厉冬一眼,大厉这才笑哈哈地摆摆手,“Sorry,Sorry,我英文讲得也不好。”然后转身去招呼其他人了。
Thomas一只手还握着向菀的手,然后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上边歪七扭八地好像是写了小抄。
他一边看纸条一边说:“我、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一节主题课上,教授在前边讲话,我们要画婚纱,我看到他在纸上先画了你,我问他你是谁,为什么要画你。他和我说,看到你,才能想象出婚纱的样子。哦,这真是我听过描述婚纱最浪漫的回答。”
大概是没想到忘了词儿,Thomas有点尴尬也有点着急,一番话讲得音调乱飞、句和句之前的停顿也奇怪,额头和手心急得出了汗,终于念完了,他磕绊着问:“我、我有表达清楚吗?”
向菀怔愣片刻,笑了。
然后用英文回答他,“表达清楚了,谢谢你。”
Thomas一脸的如释重负,他松开向菀的手,用手背蹭了下额头的汗,继续用他练习过的中文讲:“不科七,猪尼们,百粘儿好合。”(不客气,祝你们百年好合。)
向菀再次笑开,“谢谢。”
这家婚纱店占了商场的一整层,各色各样的礼服款式繁多,向菀预约了门店一整天的时间让大家去挑选自己最喜欢的款式,并不需要每个人都穿完全相同的着装。
众人在落地镜前试穿着衣服,相互调侃对方这一身像极了xxx。
四喜的男朋友此时也回国来一起参加婚礼了。
四喜这会儿站在镜子前扭过头,一脸肃穆地问男朋友:“你是因为想陪我,还是因为想见江倾阳本尊?”
四喜男朋友茫茫然:“......啊?啥意思?”
四喜:“......”算了,她大厉哥果然在害人...
又过了一会儿,萧一航和徐妍也到了。
两人与其他人都简单打了个招呼,徐妍就被向菀拉走去试衣服了。
试衣间空间很大,四面都是镜子,向菀把帘子拉好,扭过身就轻声问徐妍,“怎么啦?”
徐妍摇一摇头,向菀就换上了一副“已经看穿你”的表情,“说吧,你哪里瞒得过我啊,刚一看到你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徐妍垂了下眸,默了默低声讲,“我分手了,但我已经完成自愈了,所以你不用再安慰我了,你再安慰我我就保不准有事儿了,出去让大家看到不好。”
分手这个字眼让向菀表情有过片刻的凝滞,但她很快就上前拉着徐妍的手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来,语气也轻了一些,“没事儿的,一会儿出去可以说喜极而泣嘛...”
向菀轻轻晃了晃两个人握着的手,询问道:“...怎么回事儿呀?”
徐妍仍旧摇头说着没事,却在对上向菀的目光时,咬了下嘴唇,
“菀宝,你抱抱我吧。”
......
试衣间外,大厅的另一角。
江倾阳已经试过了衣服,这会儿就靠坐在橱窗旁的沙发背上,两手撑着沙发沿儿。萧一航朝他这边走过来,他朝旁边的西装区偏偏头,“自己挑。”
萧一航没去,转身也在他旁边靠坐下来,目光示意他左臂的位置,问道:“怎么样了?”
江倾阳笑笑,“差不多是正常人了。”
萧一航垂着眸没说话,江倾阳抬起胳膊揽住他肩膀,“行啦,早过去了。”
萧一航当年就知道了江倾阳手伤的隐因,他去办公室找老师,意外听到了江倾阳与天儿哥的谈话。
这件事对萧一航的打击不亚于对江倾阳本人,也直接促使他最后选填志愿时改成了军校。而不是什么身高超限了读不了飞行、又或是其他什么专业有限制之类的谣传。
他把自己丢去部队里,在日复一日的拉练和演戏中让自己加速成长。如今任谁再看了他,也不会再喊一句“萧公主”了。
但此刻萧一航的眼眶却是不争气地又红了,江倾阳按他肩上的手拍了拍,“哎行了昂,我这儿不挺好的嘛,一帮人呢,丢不丢人啊你。”
萧一航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按住脸上搓了搓,直起身站了起来,示意旁边,“给我挑一件?”
江倾阳坏笑,耳语店员去给他拿了件粉的,差点儿被萧一航踹一脚。
远处,几个女孩摆弄着裙摆。梁心小声地问唐糖:“那谁呀?”
唐糖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看到正和江倾阳攀谈玩笑的萧一航,回答说:“不太熟,向菀朋友吧,好像是叫萧一航。”
梁心瞪瞪眼睛,“向菀...老公、朋友的,这一个个颜值都这么高的嘛?”
梁悦也望过去,附和道:“是噢,好高啊,这大长腿,就是黑了点。”
“男的黑点怎么啦,总比小白脸强吧。”梁心反驳一句,小幅度地撞撞唐糖肩膀,“单身吗?干什么的呀?”
“我怎么知道,想知道直接过去问啊。”唐糖揶揄地笑,故意低哑着声示范,“大帅哥干什么的啊有女朋友吗?”
梁心被她弄得有点难为情,佯怒地去拍她,几个人又玩笑了几句。
过了会儿,等萧一航那边试好衣服了,梁心是打算去问问的。这也没什么,问个联系方式看看有没有深入发展的可能。成年人一天天的都这么忙,再不主动,以后可就再没合适的机会了。
可就在她拾掇拾掇正准备过去的时候,大厅的另一角,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了,向菀和徐妍走了出来。
梁心看到那个叫萧一航的人,目光扫过去、定在向菀旁边的女孩儿身上,就再没移开过了。
梁心心中叹气,成年人的敏锐和直觉告诉她,自己大概不会再有机会了。
江倾阳和萧一航都朝两个女孩走过去,江倾阳笑着问,“你俩怎么进去那么久?”
向菀:“秘密。”
江倾阳:“嘁。”
萧一航站在徐妍靠后一点点的位置,他直视着镜子里徐妍的眼睛,说了一句,“很漂亮。”
徐妍没吱声,一旁向菀笑笑,帮徐妍理了理她一字领上的薄纱,附和着讲:“是吧,我就说你穿这个绝对好看。再去试试另一款?”
“不用啦。”徐妍抿了下唇,“我伴娘穿什么都无所谓的。”
“再试试嘛。”向菀扬一扬眉,“伴娘也要穿得好看啊,这是你第一次当伴娘呢,穿得好看点我们到时候多拍点照片,走啦再去试试~”
她正准备去拉徐妍,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是秦逸打来的。
摁了接听,秦逸散漫的声音马上就传了过来:“向大美女能不能来接一下我啊?好久没回国了,这破地图怎么这么难用啊。”
向菀笑笑,把手机递给江倾阳,“去接一下他,他找不着了。”
说完,就带徐妍又去挑看裙子了。
秦逸给向菀手机上发了个定位,人就靠在一边阴凉处的栏杆旁优哉游哉地等着了。
几分钟后,他看到穿着浅色西装的江倾阳出现在前边阳光曝晒的区域里。
灼目的阳光一打,秦逸心下啧叹,这人还真是有个被老天眷顾被时间遗忘的好皮囊。
江倾阳给人的感觉,秦逸一直都形容不出来,但他莫名觉得如果江倾阳去拍沐浴露广告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为此激情下单。
人走到他跟前儿了,秦逸直起身笑一声,“恭喜啊。”
江倾阳笑笑,“谢谢。”
俩人往商场去,秦逸问:“手伤好了?”
江倾阳有点意外秦逸知道这件事,但也没问,点一点头说:“恢复得差不多了。”
秦逸自己主动补充,性质半是解释半是吐槽:“你手术完那段时间,向菀没少给我打电话问我恢复期吃什么喝什么注意什么,说你这恢复得怎么这么慢,哎我当时就想,你要再不好利索了我可要找你报销话费了。”
江倾阳失笑,等俩人进到电梯里,秦逸靠在一侧轿厢,扬扬眉问他:“我好像还欠你一支舞?”
江倾阳按电梯的手停顿了一拍,但很快便在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个片段,他扭头看秦逸,对上目光俩人就都笑了。
那实在是一段称得上戏剧抓马的回忆。
那一年漩涡中心的秦逸晚上一个人坐在城郊一栋废弃的顶楼上,四周荒凉破败,手边摆着两听啤酒,一部手机,两条腿悬在楼宇之外。夜里楼顶的风很大,吹在身上特别凉快,有自由和洒脱的味道。
秦逸从小到大无数次地来过这儿,他对这栋老旧的烂尾楼讲过无数情话、荒唐话,对他那些交往过、有过多少肌肤之亲的人想让他讲他都没讲过的话。
诸如什么哪天你塌了我就和你一起埋在这里,你在上我在下。
爱啊死亡啊在他看来都是很无所谓的事情,有人想要他就给。
真真假假的人心哪比得过你这一栋烂尾楼来得真材实料。
那一晚他仍然如此,疯话不重样地讲完了就撑着台面站起来,右手捏着一听喝到一半的酒,就这么张开双臂晃晃悠悠地在墙垛子上走。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是真要偏下去了。
秦逸笑呵呵地想,法医鉴定报告上会怎么描述他?耍酒疯?
没想出个所以然,身后水泥台面上的手机就响了。那几天给他打电话发短信的人太多了,手机没电后原本一直都是关机的。
秦逸这会儿也没打算接,蓝色多瑙河的手机铃声就一直响,他就跟着这个配乐转圈摆荡、自娱自乐。
但这个铃声响得太久了,一通接一通,他玩累了就走过去想看看是谁。
陌生的号码,加上酒精作祟吧,电话再响起来他神差鬼遣地就点了接听,居然是江倾阳。
大概的确是打太久了,江倾阳估计也没想到忽然就接通了,默了两秒还反问了一句,“是你吗秦逸?”
秦逸回答他,“不是,是鬼。”
然后他就听着江倾阳开始在电话那边噼里啪啦地给他讲,讲了一大通,他好像生怕秦逸会挂似地,语速飞快。秦逸喝多了脑子都有点跟不上,但最后一句他听明白了的,江倾阳告诉他,“事情解决了,你不要担心。”
秦逸没吱声,江倾阳就又在那边强调说:
“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他们伤害了你。所以你没错,是他们错了。”
秦逸笑了起来,语调懒洋洋的,“我担心什么啊?难道不是你在担心、或者本质上是向菀在担心我?你又怎么知道我没错?”
江倾阳不知是被他的状态、还是哪个问题问住了。
秦逸就笑笑,“好吧我没错。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事...”江倾阳语气有些迟疑地应,又忽然改口,“啊,那你怎么谢我?”
“你想怎么谢?”
“你跳支舞吧,...向菀说你是天赋型舞者,我倒要看看有多天赋。”
“OK,我欠你一支舞。”
秦逸说完这句,他就听到江倾阳那边极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响在听筒里,非常、非常地清晰。
秦逸笑:“怎么?”
“......”江倾阳迟疑两秒还是说了,“我刚刚听到你那边很大的风声,好像还有汽车喇叭声,你是在楼顶上吧?...我刚还以为你想跳楼。”
秦逸在深夜的顶楼放声大笑。
他故意重重地跳下台面,发出很明显的落地声,“这回呢?”
......
江倾阳后来和向菀的事儿,秦逸也了解个大概,向菀的大学朋友无一例外地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向菀如此念念不忘。
别人理解不了,他秦逸还是可以共情的。
这人多好玩儿啊,时常坦率得跟个缺心眼儿似地,秦逸后来都没再见过这么缺心眼儿的人,当然觉得难忘。
“缺心眼儿”如今眉目成熟了很多,但仍然难掩身上清清爽爽“沐浴露般”的少年气。秦逸如今所见即所得,也终于愿意相信这世上怕是真有恒久稳固的东西,就像眼前人十年如一日清澈明亮的眼睛。
电梯门开了,秦逸迈步走出去,摊一摊手道,“我如今可是一跳值千金,你这桩买卖着实划算。”
江倾阳就笑笑,正要说什么,大厅里有人在这时叫他。
大家都已经试好了衣服,这会儿正准备去预定的餐厅吃饭,有一些人没开车,一众人商量着车辆安排,问江倾阳餐厅的具体地址。
“去吧。”秦逸摆摆手,“我去找向菀,一会儿我俩自己过去。”
“行。”江倾阳给他指了下向菀的方位,“你让她不用着急,我先带大家过去点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