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人还没入职的时候众人便听领导多次提起,还亲自去人事部催了好几趟,现下看到真人了不得不认同对方的话: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我是林朝,初面见过的。”戴眼镜的男生向她招招手,剩余的同事也一一自我介绍,温桐礼貌笑着回应。
夏晚带她去到工位,说:“本来是Tassy姐来带你的,就是终面的那位女士,但她这个月都得去意大利出差,我先带你大致熟悉下公司情况和工作流程。”
“嗯嗯,麻烦了。”
品牌一部氛围融洽轻松,下午温桐看了会产品资料,夏晚端过来一大堆零食让她挑,吃吃喝喝间就到了下班的点。
夕阳透过百叶窗刻在桌面和电脑上,宽敞的工位安静温馨,温桐有了久违的归属感。
接下来的日子温桐不算忙,只跟着同事们熟悉项目,没有正式接触核心业务。
听夏晚说由于高管层的更迭,引进了很多新项目,最近一部的同事都开始加班,她手里没有什么工作,主动承担了一些杂活。
“发票、合同......”温桐边走边清点文件夹里的报销材料,确定没有疏漏后去9楼交给财务室。
返回途中路过茶水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打电话。
“爸爸,您就让我回京吧,在这真的没什么意思。”到锁骨位置的梨花烫,她倚着墙,撒娇的语气略显生硬。
“江闻笛?”
听到有人喊她,江闻笛拿开手机转身,原本不耐烦的神色一下就亮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我下来送报销单的。”温桐的心砰砰直跳,难掩脸上的惊喜向她快步走过去。
江闻笛拉住她的手问了一通,确定她也在江岸工作后如获大赦,“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在这有多无聊,终于有个伴了!”
“你一个人来的滨海?”温桐有些吃惊,陆初霁圈子里的基本都是首都人,就像网络上说的,毕业后回去继承家产就可以了。
江闻笛似被戳到了痛处,扯下果盘里的一挂青提,“还不是我爸,非要把我送过来说什么锻炼一下,周末我就去做DNA鉴定。”
“好甜啊!”她紧皱的眉头立刻松了,往温桐嘴里也塞了一颗青提。
“你在财务部工作?”
“对啊,但我什么也不会,干坐一整天。”
毫不遮掩的话加上单纯得有点欠揍的语气,温桐似乎能理解把她送过来锻炼的原因。
茶水间的零食快被吃得见底,江闻笛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你在哪个部门?”
温桐不敢摸鱼太久,打算回去:“16楼的品牌部,我出来好一会了得回去了。”
“啊?我还想和你多待会呢。”江闻笛放下手里的龙眼,脑中灵光一闪,“要不我和你一起上去看看?”
对上她跃跃欲试的眼神,温桐没怎么犹豫答应下来,两人边聊边走向电梯。
“部门的人都不太和我说话,估计因为我是关系户,但我也没什么和她们说的。”
“本来我都想找大哥商量辞职,背着我爸偷偷回京港,不过现在碰到了你就不用了。”
江闻笛估计是在江岸太久没找人唠嗑,找到聊天对象后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温桐静静听着,按下电梯。
“你大哥也在江岸集团吗?”温桐见她提及好几次,顺口问道。
“这就是他的公司。”江闻笛极有自知之明地补充,“不然以我这半吊子水准我爸想塞进江岸都难。”
温桐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干净清澈,肩膀随笑轻轻抖动,像夏日里被风吹晃的白柚花。
“可别在你大哥面前这样说,小心被炒鱿鱼。”
江闻笛记忆里的温桐总像戴着一张薄薄的面具,一举一动都被禁锢面具之下,很少像这样无拘无束地逗趣。
“不会的,我大哥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不死板,他......”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江闻笛像一台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电视机,一动不动。
温桐撞了撞她的胳膊,好奇道:“他怎么了?”
江闻笛尴尬地干咳两声,温桐回头,倏然发觉电梯里站着两个人。
自上次入职后温桐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白色马术服,隐约可见衣服下的肌肉线条,发丝应该是被风吹乱了,多了几分张扬恣意。
“二位要进来吗?”旁边穿着黑色一字肩拽地礼裙的女士礼貌地朝她们笑笑,他们应该是一起上来的。
进电梯后温桐想按楼层,手臂刚伸出去侧方的高大男人便替她摁下“16”。
“大哥怎么没去贵宾厅那边的专用电梯?”江闻笛躲在温桐后面完全不敢看他,又想试探他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江劭庭略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回答:“专用电梯在维修。”
温桐瞳孔地震,大哥?!江岸集团的老板?!
她捏了捏江闻笛的手腕想确认,得到了后者的点头肯定。
......
那他为什么一直不说?
“这段时间还习惯吗?”
江劭庭转身正对着她,神情一贯淡淡的,但语气却格外温和。
温桐一见他就有种奇怪的紧张感,加上突然知道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说不上来的别扭,好在有前几次打交道的经验,硬着头皮客气了两句。
“你们认识啊?”江闻笛看了又看,怎么也联想不到这两个人有任何交集的地方。
温桐默了片刻,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自觉朝他看过去。
“认识。”
明明是在和江闻笛说话,他的目光却落在温桐脸上:“还挺熟的。”
语速放得很缓,像山涧清泉,一字一句落在心尖,温柔而低沉,容易让人觉得是一场有耐心的诱哄。
11楼,他们走出电梯。
“诶诶诶,快和我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温桐脑海里还想着电梯外结伴而行的两道背影,一高一低、一黑一白,莫名还挺般配的。
“温桐!”江闻笛猛地拍了一把她的屁股。
这种好友间的打闹温桐有些不习惯,各种原因导致的,她在学生时代没有什么很好的知心朋友,只有温杨这个哥哥。
她后退几步背靠着墙,简略告诉了江闻笛她和陆初霁的事情。
又是小叔又是大哥的,她着实理不清这群富家子弟之间的关系。
“这是好事啊!要是我在学校,肯定给你送个花篮过去庆祝。”江闻笛乐得翘脚,恨不得敲锣打鼓广而告之。
“陆初霁喊他小叔就是奉承话,他是我大伯的儿子,叫江劭庭,陆初霁亲叔叔和他是发小。”
从她充满崇拜的话里温桐很快就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她回想起那张颇具压迫感的脸,凌厉的双眸,以及习惯性微微抿着的薄唇。
正走神时温桐心里的疑惑没个把门的,一下就溜了出去。
“刚才一起的是他的女朋友吗?”
第7章 长梦
哪有员工打听老板隐私的啊?温桐只想把嘴巴缝起来,连忙找补:“我随便问的,电梯到了我们先出去吧!”
江闻笛总觉得她莫名心虚,没多想贴着小声八卦:“肯定不是女朋友,我爷爷近几年催婚催得紧,大哥要有女朋友早带回去交差了。”
观察了会,确认周围没人她们注意后,她继续说:“虽说是同辈,但他大了好几岁,平时冷着张脸很不好说话,基本不怎么跟我们来往。”
温桐听得直皱眉,江劭庭在她这里一直是个很温柔的绅士,怎么听江闻笛的形容更像个冷面罗刹?
“人不可貌相。”她看温桐的表情就知道又是个被自家大哥色相迷惑的人,“我大哥确实长得好看,但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离他远点啊,惹到了我也救不了你。”
“嗯嗯。”温桐半信半疑点头,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谈远近。
11层的布局参照豪宅大平层,只供总裁办公,刷专用卡进出。
“你这里的排场也没比京港差多少。”薛凝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她可不敢指望面前这个男人来伺候。
江劭庭将办公桌上的文件递给她,直奔主题:“中恒的股权变更就在这几天了。”
薛凝心头一抖,咽下滚烫的茶水赶忙接过来翻看。
税务局昨天审批完成的,今天江劭庭就接到了?她来不及深究,一页页翻过去,越看到后面眉心蹙得越紧。
“江城多出来的5%是从哪里来的?”薛凝几乎要抠破那张薄薄的A4纸,中恒明明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股权发生了变动她竟然浑然不知。
“宋叔给出去的。”江劭庭习惯了工作,即使说着话手下的钢笔也没停。
“宋叔?!他和......”薛凝顿了一下,几秒后才接上,“这两年他一直没表态,怎么突然向着江城了?”
“他被二叔抓住了把柄。”
“什么?!”
“挪用公款。”
薛凝半晌说不出话,宋叔在中恒的年龄估计比她还大,农民出身,一直老实本分,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是江城要挟对方的秘密,那又怎么会传出来?
伴着“沙沙”的笔划声,半隐在阴影里的男人冷冷答道:“不只是我,很快整个中恒都会知道。”
薛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是喊出来的:“江城想逼死他?”
停笔,江劭庭抬眸看了眼日历上的日期,转而直视她:“宋叔应当不在了,过几天会有消息。”
下午的阳光没有完全照进来,三伏天里薛凝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手脚冰凉。
宋叔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从咿呀学语到如今成为同僚,无论他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罪依旧是敬重的长辈。
薛凝望向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连宋叔的去世时间都能算到,那他是旁观,默许,甚至是促成了整件事的发生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把文件放到一边,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样一来江城对中恒的持股占比基本和你持平了。”
中恒是京港最大的医药企业,也是江家重要的资产之一。
“不着急,你和正泽这段时间先暂时避避风头。”
提及心上人,薛凝的神色缓和不少,“不用担心我们,反倒是你,听正泽说你还在查那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必要吗?”
江劭庭没有回答她的话,走到窗户边,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对面的摩天大楼,“你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巧合也就是偶然性,每时每刻都会出现些凑巧的意外,薛凝说不上来,话锋一转:“你和电梯里那个小姑娘不就是个巧合?”
单纯柔弱,一看就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
“你看上人家了?”
江劭庭本能地想否认,迟疑了半秒,心底浮起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一根看不见的银丝,趁不注意一寸一寸往上缠。
江岸大厦地理位置优越,站在落地窗边可以远眺海景,他默默收回视线,不置可否。
——
周五离下班还有10分钟的时候,温桐不经意瞅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闲人”。
一部忙得团团转,就她准点下班,为了离开得更自然一点,温桐拿起水杯装作要去接水的样子。
“明天去不去西海?”江闻笛看见她走过来迫不及待展示手机里新购买的泳衣。
琳琅满目,甜美风、性感风都有,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邻居家的芭比娃娃。
生活里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属于温桐,因此在自己能支配的空闲期她只想躺着看书或者睡觉。在宜杭除了和哥哥出去买菜外基本足不出户,不开玩笑的说她可以半年不出门。
江闻笛见她有点为难,猜测是突然提议打破了别人的计划,干笑两声圆场:“我就是问问,你按照安排来就行,没关系的。”
“傍晚去会不会好一点,没有那么晒。”温桐的社交圈很小,对于江闻笛想到邀请自己一起去海边产生的惊喜远胜于其他情绪。
餐厅在大厦后边,职工的午餐晚餐加起来10块钱。
江闻笛心情很好,眉飞色舞地规划着明天的路线,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被她说得堆满笑点,温桐坐在对面差点被饭呛到。
送到公寓楼下后江闻笛被司机接走,她洗完澡准备上床休息时接到了温杨的视频。
“哥还没睡?”
手机那头的女孩正扯过来一只枕头垫脑袋,锁骨下一块玉坠子跟着晃动,温杨垂眸看了看自己胸前那块和她一模一样的挂坠。
“还不困。”他起身靠着床,脖颈上露出几道淡淡的红痕。
不知道晚上哪个坐他腿上的女人抓的,温杨暗骂一声,从衣柜里掏出件高领口的薄毛衣套上。
温桐只见镜头突然调转方向,然后自己哥哥换了件衣服出来。
八月里穿毛衣?
“温杨你是喝醉酒了吗?”
“是喝了一点。”
他不介意妹妹指名道姓,反倒被她这生动的表情给逗乐了,像一只炸毛的猫。
果不其然对面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一数以往他喝醉的模样,小脸皱成一团。
温杨喜欢看她这样,活灵活现的,不似平日里瞻前顾后。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原因,他的头很晕,但意识却很清醒,不由自主想到酒桌上王业提到的事情。
廖文嘉考上了重点高中。
其实他知道,开席面的那天还去封了个红包,只可惜被他这泡在蜜罐子里的“妹妹”给扔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像看到了碍事的垃圾,随手把信封扔进旁边的泔水桶。
“我哪来的哥?他就是个没文化的小混混。”她领着同学进屋,喜庆的鞭炮声里夹杂阵阵大笑。
他被老板那句“小姑娘都喜欢粉色”说服,买下了这个樱粉色的信封,它飘在黄绿色的油污上面,花瓣也沾了几片剩菜。
温杨往窗边挪了一点,杂乱的思绪被风吹开。
她不会嫌弃自己。
借着酒劲,他低头吻了吻胸口那块玉坠。
温桐这边突然画面一黑,紧接着被骂的人反而笑起来了,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差不能把手伸到屏幕那头。
“哥大晚上的打视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担心吗?”
他忽地一动不动,像被人施了定身术。
温桐以为是网卡了,抬手切换网络。
“不是,我有些想你。”
声音很小,小到不像是对她说的,而是酒后的无意识呢喃。
他额前的碎发似乎又长了些,面颊偏瘦,因着苍白的皮肤而显得阴郁颓废,和外貌相反,温桐最清楚他不是个会示弱的人。
哥哥从不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