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里就有个说不通的地方了。
当初,神族将上古纯灵点在谢无佞身上,为的就是用善念清气当做禁咒来约束他。
现在,霁风和太上老君又这般大费周章把她带回天宫,还要把她化成人形。
又是因为什么呢?
什么事情,是比掣肘大魔头谢无佞还重要的?
灵霄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谢无佞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她从他眉心里出来的。
她总共从他眉心里出来过四次。
每次都只短暂一个时辰。
白雾纸片人的形状,并没有实体。
而她出来后,就光顾着疯玩去了。
一个时辰实在太短,玩着玩着就忘了问谢无佞,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
可能最主要的,还是她没有觉得谢无佞要把她怎么样。
因为觉得没有危机。
所以这件事就没被灵霄画在重点上。
现在想想,灵霄有点懊悔。
早知道就该问一下谢无佞了,他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让她出去的。
男主霁风和太上老君对她这个上古纯灵感兴趣,不奇怪。
现在就连赤鸢都对她关心起来。
显然不寻常。
在原著里,赤鸢这个女配,额,怎么说呢……
如果说,谢无佞这个疯批反派,一心致力于搞事情;那么赤鸢这个恶毒女配,就一心致力于给男女主制造误会。
她就以看到男女主不能在一起为乐。
这么一总结,好像她和谢无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有同样变态的喜好。
所以,赤鸢急匆匆闯进来,莫不是以为她这个‘纯灵神女’和她夫君霁风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不惜强闯,也要闯进来一探究竟?
只可惜灵霄现在魂魄被困在这法器里出不去,不然,其实她可以找赤鸢帮忙。
赤鸢不想她身边再多一个跟她‘抢夫君’的女人,肯定不希望灵霄留在天宫。
只要灵霄跟她说明自己不想留在天宫,赤鸢那种连霁风都拿她没辙的‘恶毒女配’,一定能想到办法助她离开。
但现在的问题是。
她要怎么从这该死的破法器里头出去。
灵霄颇为苦恼。
***
赤鸢从兜率宫回到储君神殿时。
看到霁风正在寝殿里,坐在青璇床榻前。
赤鸢脚步一顿。
换上柔情似水的表情走上前:“夫君,你回来啦,听下面的随从说你受伤了?伤在哪儿,要不要我帮夫君上药?”
霁风眉头一皱,伸手挡住她靠近的动作,漠然别过头去:“不用了,本君已经处理过了。”
赤鸢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
但也只僵了一瞬。
下一秒,她就很体贴地笑了起来:“我也是担心夫君的身体。夫君强行用半月时间冲破最后三年的闭关,怎么也该小心些才是。不知夫君这趟下界去寻那魔头,战果如何?”
霁风听着她一口一个‘夫君’,还是当着人事不省青璇的面这样喊,心头愈发不悦。
但名分上,赤t z鸢又确实是他的妻子。
霁风无法让赤鸢不要再称呼他为‘夫君’,只得紧皱眉头,表情冷淡地道:“一切无恙。过几日本君要去趟昆仑。这几日,你就好好照顾青璇,切不可发生意外。若有事,就去紫琼宫找母后。”
赤鸢袖中手指紧拽,面上却维持微笑:“知道了,夫君你就放心去吧。”
霁风见她还算识大体,那些告诫敲打的话也就没再说。
他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青璇,俯身摸了摸她苍白的小脸,柔声道:“璇儿,等我回来。”
霁风走了。
赤鸢嘴角的假笑倏然沉下来。
她看着榻上挺尸一般的青璇,气不打一处来。
“你可真能耐啊,竟能让霁风为了你,把上古纯灵都给请来了。呵!”
不行,得想个什么法子,让那上古纯灵不能顺利化身。
否则,等霁风拿到了那什么玲珑血,青璇这小贱人不就又能活过来了吗?
在兜率宫的时候,赤鸢注意到,太上老君身边那两个小药童,对那个八卦葫芦防护很紧。
不知道那个东西是否与上古纯灵化形有关系。
赤鸢若有所思。
决定再找机会去探一次兜率宫。
***
现在时间对灵霄而言,成了无法感知的虚无。
她如同一抹魂魄,飘浮在法器里。
只能通过那两个守炉小童子进来的次数和谈话确认,外面过去了几天。
既然神族想让她化形,她现在至少是安全的。
灵霄做不了别的,只能耐心等待。
她就当自己回到了上辈子坐轮椅时,哪儿也去不了的那些日子。
她一直都擅长等待希望。
就这么过了大约两三日后。
无聊透顶的灵霄听见,太上老君关切的声音再次出现。
“这几日没出什么事吧?”
两名小童子齐声应道:“弟子们这几日寸步不离守在法器前,护着八卦葫芦,没让任何人靠近。”
“嗯。”太上老君走过来,捻着长须,看了眼被镶嵌在黑白八卦台中的三合葫芦,伸手将其捧了出来。
动作极其小心,好像生怕法器里的宝贝不见了一般。
一名小童子见状,好奇地问:“师尊,这葫芦里的清气,真的能化成人形吗?”
“当然了。上古清气至纯至善,若生出玲珑心,便可化出人形。是拥有极其罕见玲珑血的纯灵之神。”
太上老君抚颌笑道,“霁风君上已经前往昆仑山借瑶池仙露,我这几日也已布下仙台阵法,就是为了给上古纯灵设下孕育之池。”
太上老君的语气,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待七七四十九日后,纯灵神女就能降生了。”
玲珑心?
什么玩意儿。
灵霄听得云里雾里的。
她大概听出个眉目。
太上老君和霁风联手,布置了一个什么仙台法阵,要将她放进去。
七七四十九日后,她就能化形?
没有给灵霄太多探究的时间。
很快,她就被太上老君给带走了,离开待了几日的这间大殿。
一路上,灵霄听到几个不同的人与太上老君打招呼。
就这么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
灵霄感觉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老君,您来了。”是霁风的声音。
“见过天君,见过君上。”太上老君躬身作揖。
天君?
听到这话的灵霄心念一动,该不会是东焱帝君也在吧。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一道威仪肃穆的嗓音响起:
“老君免礼。瑶池仙台已布下,时间紧迫,还请速速施阵。”
那人一开口,灵霄就感觉声如鸿音,自带威压,应该是东焱帝君无误了。
然后霁风接话:“若是这瑶池灵露还不够,我再去一趟昆仑山。”
紧接着,灵霄又听到一道雍容婉和的声音:“风儿,你还有伤在身,就算挂念青璇性命,也要顾着自己。”
霁风:“母后,我不要紧。可璇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哦豁。
灵霄听着几人的对话,心想。
天帝天后,还有他们儿子儿媳,一家子都来了。
这阵仗挺大呀。
她这个‘上古纯灵’,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
这个答案,灵霄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没过多时,她就从那八卦三合葫芦里被放了出来。
重见天光的那一瞬。
灵霄的眼前骤然出现光亮。
白光刺得她不太适应地闭了闭眼。
缓了两秒,才看清对面几个人。
首先吸引她目光的,不是男主霁风,而是男主他爹东焱天君。
灵霄一直对这位天帝挺好奇的。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位天界之主,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东焱天君的实际年龄起码一万多岁了。
但他看起来竟然还像个四五十岁的帅大叔,身型挺拔,气场十足,一双沉着的黑眸透着深不可测,很有帝王之气。
他身边的,应该就是天后琼华娘娘了。
琼华天后温婉大气,高贵端庄,站在那里,就很有大地之母的悲悯与柔和。
让灵霄不由自主对这位琼华娘娘生出一丝好感来。
接着,灵霄才看向那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太上老君。
在灵霄心里,对这净出馊主意的糟老头子没什么好感。
就是他给霁风出的主意,用八卦葫芦把她从谢无佞眉心里吸出来,带上了天宫。
害得她在无边黑暗里度过了漫长无助的几日。
灵霄瞪了老头子一眼。
可灵霄瞪了半天,发现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疑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真成了一抹阿飘……
连个纸片人的草率躯壳都没有了。
没有形体,没有灵雾,没有肉身。
纯纯成了一抹透明的魂魄。
老头子走过来,拿起八卦葫芦,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在半空画着什么符咒,一边用一个拂尘在葫芦嘴上一扫。
拂尘扫到灵霄身上,她就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飘进了一片雾气缭绕的池水中。
白玉池有三丈长宽,上方全是白色的仙雾氤氲,一片水雾朦胧,看不清底下是什么。
应该就是太上老君所说的瑶池仙台。
瑶池里的水,好像对灵霄的魂魄有种神奇的疗愈力。
她泡在里面觉得很舒服。
就好像在泡温泉一样,让她浑身都舒展放松起来。
灵霄闭上眼喟叹了声。
又听见老头子对霁风道:“君上谨记,这七七四十九日里,需每日采一瓶卯时卯刻卯点、破晓旭日之时凝结的曦露,倒进瑶池中。”
霁风道:“老君放心,我已经让人去采集了。”
曦露?
灵霄突然歪了歪头,想到什么。
在魔渊和谢无佞的紫府小域界时,他是不是就是用梧桐树上结的曦露,短暂解开她的禁制的?
一旦有了猜想,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
难怪那时候,灵霄每次天亮一睡醒,谢无佞就能让她出来玩一玩。
可也不对啊。
那次和青璇在仙门山对峙时,时间是傍晚,谢无佞又是从哪儿弄来的曦露呢?
灵霄百思不得其解。
很显然,现在已经过去三四天了。
谢无佞要发现,早就该发现她不见了。
他会来找她么。
灵霄默默地想。
还是说……
他其实一直就讨厌她的聒噪。
发现她从他脑子里消失了,以后再也不用受她这个劳什子上古纯灵的约束了,也不用再听她整天叽叽喳喳的烦他了。
现在正在魔渊开心地庆祝呢。
灵霄想着想着,心情有点低落。
谢无佞是她穿到这个世界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呢。
对她而言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还有珊瑚,小金、小爪和小雷它们几个。
都是灵霄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结交的小伙伴。
哎……
也不知道她不在了,谢无佞那个大坏蛋会不会欺负它们。
灵霄想着想着,感觉眼皮一阵阵发沉。
渐渐地,她意识变得模糊,脑袋也开始迟钝。
没过一会儿。
就在瑶池仙台里睡了过去。
霁风看着瑶池中的一片仙雾缭绕。
除了白雾还是白雾。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不由有些担忧:“老君,真的仅如此就能让上古纯灵化出人形?”
这瑶池里莫说人形了,连颗种子都没看见。
纯灵清气要如何化出人形?
他们都知道,一些稀有的灵器灵宝若开了智,是有可能修炼成人形的。
就比如传说中的蛟龙幡和化玉蝶。
但就算是灵器法宝,至少也得先有个本体,才能靠后天的修炼化形。
上古善念,只是一抹清气,没有本体,何来化形。
太上老君道:“君上切莫急躁,如今青璇仙子命系上古纯灵,能不能化形,冥冥中自有定数,端看您是否诚心。”
这时候天君沉目看他一眼:“谢无佞那魔族邪种,都能让上古纯灵化出拇指大的雾形,吾儿莫非还比不过那孽种。”
有了老君的安抚和父帝的肯定,霁风顿时信心大作:“父君放心,孩儿一定能让神女诞世。”
软乎乎睡过去的灵霄,已经听不见他们的讨论。
她就像一个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的人。
一沾上枕头,就陷入深沉的酣眠。
甚至沉入了梦境中。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医院的手术t z室。
刺目的手术灯照在她头顶。
她还记得,在进手术室前。
爸爸妈妈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他们准备好了礼物放在家里,等她做完手术出院,就会给她一个惊喜。
灵霄笑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爸爸妈妈那样说,其实是为了哄她。
他们不想让她害怕,所以每次她做手术,他们都会准备一个她很想要的礼物,在她醒来第一时间送给她,然后看她一脸惊喜开心的笑。他们也会觉得很开心。
其实那些礼物,只是灵霄为了安抚爸妈的担忧,故意让他们以为她想要的。
每次她做手术,都像是进一趟鬼门关。
灵霄有时候想。
如果某次手术,她真的不再醒来了。
那么,那些留下来礼物,就当是给爸爸妈妈的一个念想吧。
她和她的爸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彼此呢。
灵霄好像又听到了手术器械在不锈钢托盘里碰出的冰冷声音。
“……唉,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个女孩,才十八岁啊。”
“她的父母,能接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灵霄从前听老人说。
人死后,灵魂会从身体里出来,将生平去过的地方重新走一遍,去与她的亲人朋友和爱人告别。
她此时此刻,就飘在自己的身体上空。
看着医生护士,将她推出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