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法无动于衷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死。
就没有什么法子,能止熄这场数千年的仇恨,真正还三界一个和平吗?
灵霄不想看到有人死,也不想看到有人流血,她觉得,就之前她和谢无佞一起在魔渊的日子,过得就挺快乐的呀。
以后他们回魔渊,把魔宫焕然一新,让魔城的流通恢复,将魔界好好管理起来,不是挺好吗。
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
虽然灵霄不知道天宫这些仙君们都去哪儿了,可以她对谢无佞睚眦必报性格的了解,猜也猜得到,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作为一个穿书者,灵霄知道所有的剧情,但却没法找出解决这件事的一个完美办法。
这让灵霄感到沮丧,有心无力。
她认真回朔这所有一切的源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神族与魔族变得这么水火不容,至死方休的?
好像,在书中源头里,这一切,都是从八千年前,冥苍掳走芙兮开始的。
“谢无佞,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灵霄突然问了谢无佞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谢无佞见她走到青璇榻前,就已经猜到她想要干什么了,这阵心情正烦着呢。
他后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就杀了这两个凰族女人。
至于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么虚无缥缈的问题,他从来就没想过。
他从出生起,就只为了一件事——生存。
生存两字,看似简单,实则是件极其残酷的事。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就是三界生存的法则。
从谢无佞还只是个婴儿时,他就为了生存,拼命吞噬万千怨浊之气,最后从怨灵冢中爬出来。
他花了三千年,才从无数幽冥怨鬼横行的万魔渊里爬起,在三界和神族的围堵绞杀中,为了生存,他不停地反杀,反击,让自己活着,让别人挫骨扬灰。
这就是他的生存法则。
后来,他被镇压在无望海底,在无底之谷的冥狱中,被囚禁了整整三千年。
他还是为了生存,足足忍受了冥狱凶火的灼烧三千年。
最后生生将一身血肉躯骨炼化,焚出一身地狱魔骨。
换作旁人,早灰飞烟灭了。
可谢无佞不但没死,他还活着从无底之谷的炼狱出来了。
如今,他只是把他曾经承受过的一切,还给那些人罢了。
他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至于生活?
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没想过,也不会去想。
他只会想,只要他活着一天,就要让那些让他不痛快的人统统都匍匐在他面前,由他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灵霄等了一会儿,见谢无佞没有回答她。
想了想,她说:“那我给你列两个选项,你来选一个答案吧。”
“成为掌管三界的魔王,主宰所有人生死;还是让谢阿婆活过来?”
谢无佞转动碧眸看她,没有回答。
灵霄又问:“那你是想住在天宫每天有成群仙婢伺候你;还是喜欢躺在梧桐树下和星星一起睡觉?”
谢无佞盯着她,还是没有回答。
灵霄最后问:“如果时间回到你冲破无底之谷时,我没有在你眉心里苏醒,而你还是按照原计划杀上天宫,就如此刻。但从头到尾没有我这个人,你愿意回到那个时间点吗?”
“不愿意。”谢无佞终于开口。
灵霄笑了起来:“那你想要的生活,就是有朋友,有亲人,在有星星的地方和他们在一起呀!”
“前两个问题,我并没有回答你。”
“可我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谢阿婆代表亲人。
她代表朋友。
星星代表家的地方。
这些,才是谢无佞内心最真实的渴求呀。
灵霄笑着,眼眸亮晶晶地盯着谢无佞,想要从他这儿得到予她肯定的回应。
谢无佞将视线从她脸上欣然的笑容移开,垂首敛眸。
片刻后,那双幽深的碧眸变得深沉无波,嘴角缓缓露出一抹残漠讥嘲的弧度:“以为自己很了解本尊?你错了,本尊要成为掌管三界、主宰所有人生死的魔王。”
说完,他霍然张开手掌——
那柄被赤鸢藏起来的匕首被隔空掠到他手上。
谢无佞握着那把匕首,反手往榻上躺着的青璇心口狠狠一插。
“本尊要她死,她就必须得死。”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发完了,宝贝们晚安么么啾~明天来看!
第29章 血雾森林
豆大的泪珠烫得他心尖生疼。
灵霄不知道那柄匕首是从何处飞来的。
它就那样出现在了谢无佞手中。
银白冷冽的刃芒泛着镜面一般的寒光, 被谢无佞腾起黑色魔气的手掌渡上冥蓝火焰。
魔冥火焰在他苍白修冷的手指上越聚越浓,瞬间变成深黑色。
火焰伴着寒刃,‘噗嗤’刺进青璇的心口。
血顿时从床榻上本就已快没了气息的青璇胸口喷淌而出。
那血又浓又稠, 又红又多, 迅速侵染了一袭碧衣……渐渐地, 灵霄视线里的所有的人和场景都模糊了,她的瞳孔开始虚焦, 视线中只剩下那大片大片漫延开来的唯一的颜色。
鲜红的血与天青碧的衣衫侵染在一起, 变成了发黑的暗红。
一缕透明的神识从被魔冥火焰焚烧之处丝丝缕缕飘出。
就像烟囱里飘出的炊烟, 离开烟囱后,很快便会消失在空中。
几乎是同时, 榻上的青璇突然猛地抽搐一下, 整个身体如同折断的弓弦弯曲绷起, 抽搐再展开,在最后一个抽搐时, 她遽然睁了下眼。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那双眼皮下的瞳孔微弱移动,似是艰难地想朝榻前几人的方向看来。
可惜, 回光返照只有一息。
这个瞬息, 短到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而站在榻前的灵霄此时眼前虚影模糊, 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天旋地转间,她耳中只听到不知是谁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然后眼皮一沉,眼前黑暗袭来, 整个人便如同一片从树上坠落的树叶失重往后仰去。
一只苍白修冷的大手在那一瞬迅疾伸出, 在晕厥的少女倒下之前, 手臂一抄将她拦腰揽入怀中。
“啊——!!”赤鸢吓得惊声叫喊。
“闭嘴。”
谢无佞将晕倒的灵霄打横抱起, 转头,那双冰凉碧眸阴恻恻盯着被陡然发生的一幕吓得骤然尖叫的赤鸢,一道强劲的掌风挥过去。
赤鸢被大魔头一掌挥到屏风上,身体撞到屏风上又跌到地上,被摔得发髻散乱,衣裳狼狈。
她惨白着脸,猛然回神,捂住了嘴。
然而那双惊惧的眼睛却不敢多往大魔头身上看一眼,仿佛只要一眼,下一瞬被洞穿心脏的人,就会是她。
赤鸢害怕地抖着身体,跪倒在地,匍匐在了大魔头脚跟前。
矮榻上的青璇在如同回光返照般抽搐一瞬,拼命睁开那双不甘的眼眸看了这世界最后一眼后,便无力地垂下手臂,永远地闭上了眼。
粘稠的黑色的血从榻上,顺着青璇的手一直流一直流。
‘啪嗒、啪嗒、’
从垂落的指尖流淌到地砖上,侵染到赤鸢跪地的膝盖。
赤鸢死死咬着牙关,牙关和膝盖同时打着颤,看着那一滩血流到自己面前来,却不敢出声,更不敢抬头。
死亡在这一瞬笼罩着她,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大魔头阴晴不定,想杀人说杀就杀,赤鸢大气不敢出的t z抵额跪着。
然而下一瞬,大魔头将突然晕厥的纯灵神女打横抱起,黑袍翻飞掠过,朝着殿外急促地瞬移离去。
被死亡之神攫住喉咙的手才终于松开。
赤鸢紧绷的肩膀猛地一松,整个人大汗淋漓跌坐在地上。
她一伸手,手掌撑在地上,却触摸到满手黏腻的血。
“啊……啊啊!!”她疯了一般跳起来,把手上的血往袖子上抹,掏出手帕去擦,可那血却像怎么都抹不干净似的。
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最后赤鸢身上衣裳到处都沾了血,她看着血流了一地青璇的尸身,崩溃地大叫:“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动的手,我没有杀她!”
急切离去的谢无佞也好,在殿里抓狂崩溃的赤鸢也罢。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一刻开始,周围的世界开始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宫阙外的天穹远处,飞过的几只鹊桥灵鸟突然消失了。
飘浮在半空上的祥云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融合;占领了九重天宫的鬼面魔军队列走着走着,突然凭空少了两个;神殿宫阙那黛瓦翘檐下悬挂着的八角宫灯也变得透明起来,直至消失,然后慢慢地,以那个灯笼为锚点,小半个神殿都开始变得透明。
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橡皮擦,将一幅画卷上的边边角角,和一些不重要的符号与点缀,一点一点地涂抹掉了。
被橡皮擦擦掉的地方,就那样在画卷上消失了。
画卷中的其他人和物,仍旧存在。
但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没有察觉,有一块无形的‘橡皮擦’出现了。
***
怀中的少女已经失去了意识。
谢无佞抱着少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瑶池仙台。
他一脚踹开瑶池楼阁的殿门,纵身飞掠进去。
将灵霄重新放入瑶池中,神色如焚摇晃着她纤细的双肩,声线发哑:“醒醒,给本尊醒过来!”
灵霄并没有醒过来。
她漂浮在瑶池中,双目紧闭,毫无意识。
她的脑袋歪在池台上,发丝荡在水中,脸颊倾侧,手臂如同前一瞬被谢无佞捅穿了心脏的青璇一般,无力地垂落在边沿。
或许美丽的事物总是易碎而脆弱的。
上古纯灵更是如此。
‘纯灵神女’化不化形,对于谢无佞而言,不重要。
灵霄是什么形态,谢无佞也不在乎——无论她是他眉心里的一颗朱砂痣,还是纸片人形状的小不点,亦或是如今化形出来的少女。
在谢无佞看来,‘小不点’是一个能让他心情变好的玩具,小宠物。
现在,谢无佞弄碎了他心爱的玩具。
谢无佞盯着池中的少女,眸光逐渐颤抖,碧瞳旁边的眼白血丝遍布。
他不敢再去碰她了。
他怕把她弄坏了。
她看起来就很容易坏掉的样子,压根没有神族以为的有那么大能耐。
谢无佞慌了一会儿后,想到她每次晕血,大约一刻钟都会自己醒过来。
无妨,他可以等。
谢无佞就站在瑶池前,就这么静静守在少女身边,耐心地等着。
他等了好久好久。
一刻钟过去。
两刻钟过去……
然而这一次,少女并没有如从前自己醒来。
谢无佞抬起眼眸,那双邪异碧瞳不知何时漫上了猩红的狂色。
四周全是血色一般的浓雾,什么也看不清。
灵霄就走在这血色浓雾中。
但很奇怪,看见这么多的血雾,她却没有再晕倒,反而一直在往前走,好像有什么在牵引着她一般。
她往前走啊走啊。
终于,她看见一个了前方有个小女孩,便停住了脚步。
冰天雪地中,小女孩蹲在积满厚厚雪层的破旧墙角,蜷缩着身小声抽泣,看起来很可怜。
灵霄想过去将她拉起来,问小女孩为什么哭。
小女孩看不见灵霄,她坐在雪地里哭了一会儿,擦去眼泪起了身,然后朝着一个破旧的小巷深一脚浅一脚走去。
雪地很深,小女孩一脚踩陷进去,几乎到她膝盖那么高。
这时候,突然从前头跑出来几个半大的少年少女,衣着打扮都要比小女孩光鲜整齐许多。
“打她!打那个野种!”
那群半大少年朝着小女孩扔了石头过来,石头砸在小女孩额角,顿时就流了一脸的血。
但小女孩却没有哭,她扑过去与那些比她大的孩子扭打在一块,可不是他们对手,很快被打得浑身是伤。
傍晚,小女孩回到破旧的院子。
院中,有一位妇人垂首坐在屋檐下,借着昏暗的天色做着手中刺绣。
那妇人的双手已被生活与风霜折磨得异常憔悴,却有一张异常美丽惊人的容貌。
妇人转过头,看见浑身是伤的小女孩回来,赶紧放下绣帕跑到门口。
“璇儿,怎么伤成这样?”
小女孩委屈看着妇人,两包眼泪却含在眼眶中倔强不肯流下:“娘亲,他们为什么骂我是野种?”
妇人眼露凄哀,看着女儿,却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能抱着女儿哭,悲哀无声的哭。
灵霄就站在院子中,看着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抱头痛哭,像是被那小女孩的情绪传递,心里也觉得很难受。
小女孩不肯受人欺负,她开始每天自己偷偷挥拳打坐,刻苦练剑。
可仅凭着她自己的摸索,永远学不出什么名堂。
有一天,小女孩再次外出,去野外采摘野果。
这天,小女孩遇到另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坐在由八名侍仆抬着的凰羽鸾撵中,金枝玉贵如同九天仙女,与挎着破竹篓背着干柴的瘦弱小女孩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坐在凰羽鸾撵中的女孩,是他们凰族君王的女儿,凰族最尊贵的帝姬。
那位帝姬看了眼站在雪地里的小女孩,命侍女拿出食物:“小丫头,这是赏你的,天气冷回去吧。”
回到家后。
小女孩很高兴,把帝姬赏给她的食物拿给娘亲吃,说:“娘,您看,这是帝姬赏赐给我的。”
小女孩母亲看到那些东西,眼里的悲哀却更浓了,只抹泪抱着女儿,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小女孩的母亲就在院中跳井自尽了,小女孩却被人接到了凰羽宫中。
小女孩才知道,原来她是凰族君王流落在外的女儿,她也是一名帝姬。
可直到她娘亲死,她才被允许接入宫中。
她娘亲用自己的死,给她换来人上人的生活。
可是,小女孩被接到凰宫后,那位曾经赏赐过食物给她的帝姬,见到她这个‘妹妹’第一眼,就厌恶无比,每次都叫她‘小贱奴’,还命令侍从奴仆欺负虐待她。
小女孩在凰羽宫里的日子,过得竟是比从前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