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将他放在寝殿的兽皮石床躺下, 可是等她一松手离开他的身体, 他身上的血肉缓缓消融消失又变成了一具白骨。
灵霄陡然一哽。
她重新用灵气治愈好他破损的躯体, 让他身上的血肉长出来。
可她没法离开半步,因为她一离开, 谢无佞就又会变回白骨的模样,她看着实在胆颤心惊,害怕他再也不醒来了, 干脆寸步不离守在他榻前, 哪里都不去。
“谢无佞, 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灵霄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轻声唤他,“如果听得见, 你给我点反应好不好?”
谢无佞贴在她脸颊上的指尖轻微地动了动。
虽然那只是很小的一点反应, 但灵霄马上就感知到了, 她几乎是喜极而泣, 扑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搂住:“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这么厉害,怎么会因为一个东焱就死了呢。你要快点醒过来,听到没有?”
得知魔主和灵霄回来的消息,留守在魔渊的老王和桃枝立刻赶了过来。
灵霄知道现在还有不少事等着谢无佞解决,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只得替他担当起来。
她走到魔宫大殿,见只站着老王和桃枝,问:“怎么就你们两个?”
桃枝说:“红菱和婉儿姐她们都跟着赵阿嫂和李将军加入了鬼面军,我修为低微,赵阿嫂便让我留下来,和王伯他们在魔渊以备策应。”
灵霄问:“现在鬼面大军在哪儿?”
王伯道:“在东丘,之前魔主吩咐老李带军守住东丘的出入境,只许进不许出。”
灵霄想了想:“传令让李将军和赵阿嫂他们速速撤回来,东丘那边已无战事。魔渊需要布防,以备神族仙门来攻。”
虽然看霁风和青璇的态度,应该是愿意与他们止息干戈的,但保不齐不会有其他地界的人趁着谢无佞重伤之际来攻打魔渊。
防范工作还是t z要提前做好的。
“是。”王伯应了声,又道,“之前魔主还抓了东丘凰族的折凰君主来,现将其囚关在地下城中,由四大凶兽看押。灵霄小姐您看,要怎么处理?”
折凰罪孽深重,灵霄不能擅自替谢无佞决定怎么处置。
她说:“先不用管他,让他受点罪也是应该的。等谢无佞醒了,自会处置。”
灵霄坐在谢无佞那把白骨王座上,纤瘦的身形显得有点过于单薄,可她此时脸上从容不迫的神情却能让站在大殿中的人不由自主臣服:“其余事务,按照往常照办下去,没有紧要的事,你们就自行见机处理,若有紧急的事就让桃枝来通禀。等李将军回来后,通知他按照吩咐警戒布防即可。”
最后灵霄说:“去找几个医术高明的药修来。”
王伯和桃枝领命去办了。
走出魔宫大殿,桃枝挠了挠头,说:“我怎么感觉,才两月不见,灵霄小姐就不一样了。”
至于是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总之,身上的气场变强了,说话也有一种无形的尊仪了。
虽然灵霄小姐还是以前那个灵霄小姐,但她好像又不再是以前那个灵霄小姐了。
王伯笑了笑,说:“经历的事情多了,人总会长大成熟的。”
这是好事。
王伯看向眼中尚有茫然的桃枝,晒然道:“你也会有长大那天的。”
魔族药修很快被找了过来。
灵霄让他们给谢无佞诊伤用药,尽全力让他好起来。
可几名魔修们挨个给谢无佞查看伤势后,纷纷摇起了头。
灵霄一见他们摇头,立马问:“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我一松手,他就会变回白骨的样子?”
魔族药修们面面相觑,说老实话,他们也没见过他们魔主这种诡异的情况。
身体的血肉都焚烬了,都只剩下一具骸骨了,居然还有活人气息。
其中一个经验老道一些的魔修斟酌着道:“魔主曾在无妄海受三千年冥火炼狱,那时候怕是就已练化了魔骨真身,血肉之躯对魔主而言应只是一具皮囊而已。灵霄小姐倒是不用太过担心,魔主这般状态,兴许是在以真身入定,修复受损的精元。”
灵霄皱眉道:“那等他醒来,难道也要以这样一幅白骨的模样示人吗?”
“呃,以魔主的修为,想必恢复肉身不是难事。”
“尽说废话,找你们来有什么用!”灵霄生气瞪他们一眼,把他们赶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灵霄都寸步不离守在谢无佞身边。
他现在这个样子,既不能服用丹药,也没法喂他进食,灵霄只能一遍遍用手指渡起灵气,帮他恢复血肉之身,然后将灵光点在他身上的伤处,一点点帮他愈合,然后再帮他把被血污侵脏的衣裳换掉。
到了晚上,她就曲身侧躺靠在谢无佞身边,抱着他入睡。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他的伤势有没有好一点。
如此这般过去了三个日夜。
“谢无佞,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灵霄坐在床榻边,轻轻啜泣。
她现在十分后悔,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把她的最后一颗灵果吞进腹中,留着这时候还可以拿来救谢无佞的命。
灵霄越想越伤心,趴在谢无佞胸前,哭了起来。
忽然,她听到头顶响起一道低低轻叹的嗓音。
紧接着,一只手掌抚上她的头发,揉了揉,“怎么还是这样爱哭,跟个小哭包似的。”
灵霄欣喜若狂,抬起头,看见谢无佞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碧眸正低垂下来看着她。
“谢无佞!你醒了!”灵霄猛地扑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开心得又哭又笑,“呜呜呜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来,我都以为你要死了!”
谢无佞被她扎进怀里的力道压得闷哼一声。
灵霄赶紧抬起身,自责又担心地问:“疼吗,是不是我压到你骨头了?”
“没事。”谢无佞将她身子拉进怀里,双臂一抬,紧紧将她圈住,嗅着她身上令他安定的浅香,满足地喟叹一声,“别乱动,让我好好抱会儿。”
这种珍宝失而复得的感觉,难以言喻。
就好像空掉的心脏,终于得到充盈,很暖和,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整个人都像泡在温暖的热水里,躺在柔软的羽毛中。
他抱着她,一动不想动,只想时间在这一刻永恒停驻。
灵霄转动脑袋,贴着他下巴问:“你醒来了就没事了吧?”
谢无佞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嗓音懒懒‘嗯’了一声。
灵霄总算松了一口气,眼圈红红地道:“你之前那个样子,把我吓坏了。”
“看到我的白骨真身,害怕了?”他问。
“我不是因为看到你的白骨真是害怕,我只是,只是……”灵霄说着说着好像又有点想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谢无佞没醒来那几天,她镇定如常处理魔渊事务,每日每夜照顾他,都很坚强,也没有哭过。
可现在他一醒过来,看到他恢复如初,灵霄顿时就觉得好委屈,忍不住就想哭。
“我担心你再也不醒过来了,我怕,怕再也见不到你,再也听不到你喊我小不点了。”
她纤长的眼睫一眨,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盈润清澈的双眸楚楚看着他。
谢无佞捧住她双颊,俯身,用唇轻轻吮去她腮边的泪珠,顺着她脸颊吻到她鼻尖,含糊不清的嗓音从他唇中溢出:“不是不准我喊小不点吗?”
灵霄扬起面庞,泪睫轻颤,微微合起双眸:“就…再允许你喊一次好了……”
“嗯,真乖。”
谢无佞哑声说着,扣住她后脑勺,撬开了她轻启的唇瓣,温柔而缓慢地引领着她与他缠`绵。
灵霄双手捉着他的衣襟,有些紧张地闭上眼。
她试着生涩地回应他,鱼尾一样的甜软舌尖一游出去就被捕捉了,任她怎样无助地躲闪,都逃不开。
谢无佞温柔缓慢的吻逐渐急促热烈,顺着她的唇一直吻到她耳后和脖颈,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肌肤上,好似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骨头里,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灵霄只觉自己快要被他吻到窒息了。
就像一条被抛上岸边的鱼,失去了水没法呼吸,只能拼命喘气。
天旋地转间,她被谢无佞放倒在榻上,撑在她头顶,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某种占有欲的渴望,深深看着她。
“谢无佞……”灵霄睁开迷蒙的双眼,喊了他一声。
这样的谢无佞,让她有点陌生,有点害怕,她的身体微微颤`栗着。
谢无佞见她紧张的样子,低头埋进她发间,用力嗅了一口她身上馨软的气息,抱着她不再动了。
安静一会儿后,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别怕,往后也不要怕。白骨魔身只是我的本体,它虽然丑陋难看,但它永远不会伤害你。昏迷那几天,我能听到你跟我说话的声音,只是没法回答你。”
灵霄反应了会儿他这话:“这么说,那几天晚上我对着你的自言自语,你都听到了?”
谢无佞眸中笑意浮动,低低轻笑几声:“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整夜整晚的在我耳边碎碎念,念得我耳朵都起茧了,说只要我肯醒过来,就答应和我在一起,还说以后随便我怎么……唔。”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羞红了脸的灵霄一把捂住了薄唇。
她羞恼地瞪着他道:“讨厌,不许你再说了!我没说过那些话!”
谢无佞捉住她的手,笑着觑她:“是吗,不是你说的,那是谁说的?难道晚上陪着我的还有第二个人?”
灵霄红着脸,背过身去想要下床,掩耳盗铃地说:“肯定是你自己做梦了,反正不是我说的。”
他见她要走,捂住胸膛佯作痛呼一声:“嘶……哎哟!”
灵霄赶紧扶住他的肩,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上的伤又发作了?”
谢无佞却忽然将她往怀中一揽,圈在怀里,让她再跑不了,下巴抵在她肩窝,偏头亲了下她的粉润飞霞的脸颊:“我伤还没好呢,你就打算不管我了?”
灵霄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戏弄了,捶了他一拳,气呼呼地道:“谢无佞,你就是个大骗子!”
谢无佞闷哼一声,这回是真被她捶得倒吸了一口气。
灵霄坐在他怀里,睨着他装模作样的表情,无奈地白他一眼:“哼,我才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呢。”
谢无佞拿起她的小手,探开放在自己手掌心比了比。
他的手掌几乎有她的整个小手一半大,以前她的那点力气,跟猫挠爪子似的,不痛不痒。
现在,她一个小拳头挥过来,竟然连谢无佞都觉得有点吃不消。
他打量她半响,半晌失笑挑眉:“看来,我们小不点现在也终于出息了啊。”
第67章 让我亲亲
谢无佞就是这样一个坏家t z伙, 没醒来时那惨兮兮的样子看着叫人直心疼。醒来后,眉峰懒懒一挑,薄唇邪邪一张, 说的那些话又实在是讨人嫌得很!
灵霄被他气得无语, 用另一只得空的手伸过去揪住他耳朵, 做出凶巴巴地样子来,瞪他:“那是, 以后你再敢欺负我, 看我怎么收拾你!”
“嘶……小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谢无佞龇牙咧嘴歪着头, “松手!”
“不、松。”灵霄使劲拧了一把他耳朵,小表情得意洋洋哼道:“以后你不听我的话, 就这样惩罚你。”
谢无佞揽住她后背的手往下一滑, 想故技重施去扰她腰窝上的痒痒肉, 可灵霄这次学聪明了,身体灵活地往下一跃, 跳离了他的怀抱桎梏,然后回头冲他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狡黠地说:“你才刚醒, 还是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养伤吧!不许乱动!”
说完她转身, 嘴角悄悄弯起, 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啊?”谢无佞在石床上,无奈地冲她背影喊, “还不回来,我还是伤患呢, 你就这么忍心丢下我不管了?!”
“真走了?”
谢无佞够着脖子张望半天, 见她出去后就不再进来了, 怨念地倒在榻上, 把兽皮毯踹到了地上。
早知道,就再晚几天醒来好了。
这样晚上还能抱着佳人入睡,享受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唉,失策了。
灵霄下了魔宫二层,找到王伯,让他给谢无佞炖点补血益气的药膳鸡汤。
王伯喜道:“魔主他已经醒了?”
灵霄也笑:“嗯,那家伙抗造,睡几天就没事了。不过他失血过多,我总还是有点放心不下,王伯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食材药材炖点大补的汤,给他养养。”
王伯闻言顿时摩拳擦掌:“有有有!祈连山的红冠乌骨鸡,蓬莱海的千年龙背龟,紫霞灵岛的蜈蚣血心草,还有玄机林的九头蟒赤蛇胆,这些东西都是最滋补养血回气的药材!”
灵霄点点头,说:“行,那就每天换着花样给他炖来。”
赵阿嫂和红菱婉儿她们也回到了魔渊,冷清的魔宫又开始热闹起来。
独眼的李将军负责整个魔渊的巡防戌守,留下一部分守军驻扎魔宫,其余的都被他带去派守在魔渊各处薄弱关隘了,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进行。
只是这几日,三界并未像灵霄预想的那般再生动荡,灵霄本以为,东焱天君死了,天界神族一定会疯狂地向魔界攻打报复。
可奇怪的是,整个天界安静得反常。
灵霄现在一颗心都放在谢无佞身上,也实在无暇去顾及青璇那边。
不过回想那日在无妄海,青璇和霁风的态度,十有八成已经有放弃与她和谢无佞为敌的意思了,至于天宫其他仙君天官会不会再攒动战事,这个暂且还说不准。
天界这几日很平静,估计是在处理内部的掌权者更替的事,所以才将消息封锁得那么严密,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灵霄本也可以通过识海连接青璇的神识一探究竟,甚至是左右她的决定。
只是灵霄想了想,最后作罢。
青璇终究是一个独立的人,她会有自己的想法和所求,若一直以血契神誓挟恩以报,灵霄觉得这并不是长远之计。只有让她做出自己思考过后认为正确的决定,才是良性的相处关系。
而且现在谢无佞也已经醒过来了,神族和修真仙门就算是再想有什么动作,也得再掂量掂量。
所以,灵霄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谢无佞养伤期间,替他解决好闲杂琐事,让他专心恢复身体即可。
别的什么事,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到了傍晚,王伯把大补汤炖好了。
灵霄端着一盅汤上了楼,还没进寝殿呢,就听到里面一阵叮咚哐当的声音。
她狐疑地绕过门洞玄关走进去:“谢无佞,你不好好躺着养伤,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