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汉喝掉半碗水不禁说:“这水甜滋滋的?小薇,放糖了?”
清河村村民还以为自己太渴,喝凉水都觉着甜。闻言确定不是他的错觉:“我也觉着甘甜甘甜。”
喜儿大声炫耀:“我家井水好。”
有的村民不信就问在路边抄着手看热闹的钟老二和钟老三是二郎媳妇说的这样吗。钟老二瞥一眼喜儿,自打她嫁过来就不许他们过去打水:“忘了。我们这几日都是去村里打水吃。”
村民很怕挑起事端,笑着把碗给小薇,叫她辛苦再烧一壶。
小薇解释她烧满满一锅,他们想喝多少喝多少,不必替她家节省,井水又不用花钱买。
村正冲小薇招招手,小薇过去给他和舅舅分别倒一杯。村正抿一口,也觉着有回甘:“有为他舅,吃不下饭就多喝水。不吃饭无妨,不喝水可不行。”
沈二郎道声谢:“您多喝点。”
村正喝完还有点意犹未尽,不禁怀疑早上吃的萝卜干太咸:“这俩混账东西,就知道看热闹。”
沈二郎愣住,骂谁呢。
有为跟着骂:“俩懒货。”
沈二郎明白过来,哭笑不得:“不怕懒货打你?”
“我有舅母我不怕!”小童站起来冲二叔和三叔吼,“看什么呢?”
老二和老三看过来,没好气地问:“说谁呢?”
小有为雄赳赳气昂昂过去:“懒货!”
第23章 抢馒头
钟老二的臭脾气上来, 扬起巴掌朝有为大步走去。有为早有计划,快速朝地里跑:“舅母,二叔打人!”
喜儿转头, 钟老二停下,指着有为:“不懂尊卑的小王八羔子,过来!”
离山近的地里别的不多就是石头多。喜儿随便抓起两块小石头朝他砸去。钟老二慌得躲闪, 躲掉一块没躲掉第二块,砸在他腹部。
钟老二气得本能朝喜儿走来, 喜儿拎着铁锹迎上去。钟老三以为他被气昏了头忘了喜儿力大无穷,慌忙大声喊:“二哥!”
钟老二停下,钟老三赶忙劝道:“她傻你也傻?”
“对啊。”钟老二心理平衡了, “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喜儿捡起两块石头朝钟老三砸去, 钟老三拔腿就跑,比有为还像个兔崽子。
村正倍感丢脸:“就这也有脸怪有为不懂尊卑。有为满口脏话也是跟他们学的。”朝西边看去,果然钟老娘在老三门外坐着, “尤其是她。亏得她也好自称曹孟德的后人,以前在长安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沈二郎不禁说:“长安哪有姓曹的大户人家。钟家以前只有三间杂货铺子, 还是开在西市最西南。”
“那边偏僻?”
沈二郎:“贵人多在东边,或皇城周边,就算有在西边买房那也是西市东边或东南。西南快出城了。”
村正听说过长安房屋贵:“三间铺子也很值钱啊。”
“早年不值钱。今儿你称王, 明儿我登基,谁有心思置办房产?”
村正顿时想起“乱世黄金”, 那乱世三间铺子可能不值一两金。如今怕是得卖十两亦或者更多。
“钟家不该搬到此地。”村正替钟子孟感到可惜,他是长子嫡孙,历来长子嫡孙继承家业。
沈二郎:“城里米面贵, 没地方种菜养鸡,不搬吃什么呢?”
村正恍然:“这些年再穷也没断过吃的, 我一时忘了。”
沈二郎转向钟老二:“他看什么呢?”
村正:“地里石头多,等着铁锨铁锨坏了幸灾乐祸。”
沈二郎心说,世人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安阳县山水富足,钟老二也不是土生土长的乡野小民,怎么也这么可恶。
殊不知有的人就算饮露餐霞也不可能变成仙家。
村民习惯了钟老二抄手看热闹,郑家人不好说三道四,都当他不存在。喜儿受不了,铁锹一扔就朝钟老二走去。
钟老二后退,喜儿上前,钟老二转身疾走,喜儿紧追不放。沈二郎叫住她。喜儿停下扭头:“干嘛?”
“累不累?过来歇息。”沈二郎吩咐小外甥拿板凳。
村正坐够了,把板凳让给喜儿:“我去地里转转。”
喜儿坐下,沈二郎又叫有为把水壶拿过来。小薇拎着水壶从屋里出来,二郎用他的杯子倒水:“怕不怕?”
喜儿不明所以:“怕什么?”
“杯子上有毒。”沈二郎到姐夫家就叫姐姐给他单独备一副碗筷。钟子孟觉着那样显得小舅子像个外人就没同意。用小舅子用过的碗舀水喂猪喂鸡,牲口无事,沈二郎只能同意跟姐姐姐夫一口锅里用饭。但是不许家人用他用过的碗筷杯子。除非清洗过后。
喜儿不知道这些情况,但喜儿不怕:“你又没有瘟病。”
二郎递给她,喜儿没接。沈二郎不禁苦笑。喜儿明白他误会了:“男人和女人不可以用一个杯子,我娘说的。”
沈二郎险些被她的话噎过去:“……我是你相公!”
“为什么你想是的时候就是,你想不是就不是啊?”
好问题!沈二郎无言以对。
喜儿得意的瞥他一眼朝屋里去,拿个杯子出来喝一杯水,放沈二郎另一侧:“帮我看着啊。”
“累不累?”沈二郎担心他的傻妻不知疲惫。
喜儿有点脖子疼,指着脖子叫外甥女帮她捶捶。有为上手:“舅母,我帮你!”
肩膀轻松多了,喜儿继续干活。
地里石头多,坑不好挖,沟渠更难挖,钟子孟回来看到沟渠只有浅浅一条,后悔租这么多地。他又不是不知道地里全是石头,否则也不至于多年只拾掇出六亩旱地。
荒地那么容易收拾,村民怎会容他租两百亩。
喜儿要不是灵泉在手也不敢要这么多地:“姐夫,什么时候种树?”
“现在种吧。”事已至此,愁也没用。钟子孟问比他懂得多的村正怎么种。
村正指着枣树和柿树:“村里最不缺这两样,沿着沟边种,熟了也没人打枣摘柿子。你买的葡萄树种里面。扎好篱笆墙安个门,平日里用锁锁上。否则不够你老娘糟蹋的。”
此言甚是。帮钟子孟干活的二十位村民连连点头。
虽说多数人家贫需要借粮,偶尔也会嫉妒钟子孟有个擅经营的小舅子。可是亲眼看到沈二郎坐在门外一动不敢动,指着姐夫养,他们也不好偷钟子孟的果子。再说了,葡萄泛红的仲夏时节山上的野果都吃不完,何必祸害乡亲辛辛苦苦种的果子。
喜儿替姐夫决定:“你们种树,我去打水。”
每桶水放半碗山泉水,喜儿担心放多了种出异种招来山贼土匪街溜子。纵然要种也得等沈二郎痊愈后再种,一把扁担能使出方天画戟的气势,届时看谁敢惦记她的果子。
金乌西坠,西边布满晚霞,钟子孟买的果树苗种到地里,两百亩外圈的沟渠才挖半尺深。
下午喜儿又山上弄到两只野鸡和十几个蛋,两只鸡全给她爹就没留他们吃饭。钟子孟吃着香椿炒蛋,唉声叹气:“得挖到猴年马月?”
沈二郎:“今儿才开始挖,都不知道底下有什么,等挖下去就不慌了。何况斜着挖下去,越挖越窄,最后一尺半天就差不多了。”
沈伊人劝道:“县里卖树苗的不是说了吗?明儿寻到就给咱们送过来。我们不用过去拉树苗,也能帮着一块挖。”
喜儿喝口白开水:“姐夫愁啥?今儿挖的慢是一半人帮我挖坑种果树了。果树种下去都去挖沟不就快了。”
钟子孟眉头松开,他真是忙糊涂了。
“比我还傻。一个个嫌我傻。”喜儿不等姐夫回答就问,“有为,咱家谁最聪慧?”
小童不假思索:“舅母!”
喜儿重重地点点头:“大傻,二傻,三傻。”指着姐夫、姐姐和外甥女。
小薇气笑了:“你们仨是什么?”
喜儿:“我是大聪明,相公是二聪明,有为是小聪明。”
小童不服气,大声问:“为什么我不是大聪明?”
“全家你最小!你舅叫二郎。”
有为点头,有道理。
小薇差点把自己辛辛苦苦蒸的馒头塞鼻孔里,这么好哄确定不是小傻子吗。
沈二郎不想夹在两个小傻子中间:“先吃饭。”
曹氏进来了。
喜儿惊得睁大眼睛:“她属狗的?”
大黄摇尾乞怜,攀上喜儿的腿。喜儿一把把它拨下去:“跟你一样贪吃。”
钟老娘占了有为的房子,不帮钟家放羊喂鸡,小薇做饭她也不来帮忙烧火,也不叫钟老二和钟老三两家搭把手,沈伊人气得把饭盛出来就刷锅。
曹氏掀开锅盖,半锅冒着热气的水。曹氏顿时明白这是洗脸洗脚的水。曹氏气得扔下锅盖,咣铛一声,吓得在堂屋用饭的有为打个哆嗦。
喜儿说出“一,二,三,”曹氏到堂屋门口指着钟子孟破口大骂。
钟子孟慢悠悠回一句:“老二老三家没做饭?”
“他们晚上不吃!没你有钱!”
钟子孟:“他们不吃饿不死,你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曹氏噎呛着,没想到大儿子突然这么出息。
喜儿:“聋了?明儿下地栽树,晚上杀鸡给你吃。否则就去喝凉水。”
曹氏扯开喉咙叫嚷什么没天理了,苍天啊,她这么大年纪钟老大还叫她干活,想累死她省得以后伺候等等。抑扬顿挫,跟唱戏似的。沈二郎难得的好心情全没了。
喜儿不受影响,吃了馒头和香椿鸡蛋,喝点水灌灌肚子缝,起来摩拳擦掌。曹氏一看情况不妙转身就走。喜儿揪住她衣领,把人拽到门外,大门一关,顶门睡觉。
小薇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喃喃道:“祖母上次说,她被关在门外,就就是这么被扔出去的?”
有为与有荣焉地问:“姐姐,舅母厉不厉害?”
小薇无意识地点点头。
沈二郎烦躁的心就这么被安抚下来。
曹氏已经知道喊破喉咙也没用,在门外咒骂几句,钟老三的邻居受不了,打开门吼一句:“没完了?”曹氏就不骂了,去找三儿子。
钟老三日前得了老娘一块布,也不好劝她去隔壁老二家。
翌日清晨,钟家大门打开,曹氏进来,搬着凳子坐在厨房门外等着吃。
沈二郎昨晚又被喜儿“喂”一杯水,昨夜好眠,叫喜儿扶他出去,坐在堂屋门外同曹氏大眼瞪小眼。沈二郎面无表情仿佛无声地嘲讽曹氏,曹氏不敢诅咒谩骂,盖因喜儿在不远处逗小黄狗,她怕喜儿过来打她,不过片刻就受不了,起来到门外又不甘心,拐到她住的房屋门口等吃饭。
有了喜儿这个大杀器,沈伊人才不会给她留饭,跟昨晚一样汤汤水水都盛出来,厨房只有水和晒得半干的竹笋。
曹氏如果有骨气只喝缸里的水,她会发现水能让她精神百倍,骂遍全村也不累。可惜她一看没吃的就去堂屋,趁众人不备,抓一个大馒头就走。
沈伊人上次看到上手抢吃的的还是从长安搬到此地的路上。如今关中太平,连安阳县的乞丐也不敢上手,否则衙役定会把人抓起来。
喜儿前世村里也有悍妇,但是也没有曹氏这么厚颜无耻的。钟家六口目瞪口呆,等她走远才反应过来。喜儿不禁问:“姐夫真是她亲生的?”
第24章 搬弄是非
人与人的差别那么大, 钟子孟也曾有过跟喜儿一样的疑惑,他是钟家长子吗?
钟子孟少时长得慢,钟家父母嫌他像侏儒, 难当大任,他祖父祖母便负担起了教导长孙的重任。钟子孟得长辈看重,他父母不敢百般嫌弃, 是以钟子孟也没发现父母更喜欢弟弟妹妹。
钟子孟日渐长大读书知礼,行事有度, 他祖父曾表示过杂货铺交给长孙打理,他父母愈发不敢作践他。
怎奈好景不长,祖父母先后病逝, 杨广登基, 百姓艰难,杂货铺门可罗雀,钟老娘和她相公心情不睦, 懒得装慈父慈母,钟子孟就以为世道变了, 人心也跟着变了。
钟老二和钟老三先后娶妻,钟子孟年近三十还没婚配,他才意识到他可能不是父母亲生的。之所以没把他赶出钟家, 可能是因为他亲生父母有恩于钟家。
杂货铺老伙计返乡前好心告诉钟子孟掌柜的和夫人打小就不喜欢他。彼时钟子孟还心存幻想。随着母亲买个女奴给他当妻子,钟子孟不得不接受人心是偏的。
钟子孟苦笑:“我倒是希望不是亲生的。可惜是。”
“有啥证据?”喜儿问。
钟子孟被问愣住,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还要什么证据。
沈二郎明了:“这个主意不错。”
喜儿十分意外:“相公——”
“懂,懂, 我懂你的意思。”沈二郎很怕她激动鲁莽,赶忙打断。
钟子孟听糊涂了, 看向妻子,他俩打什么哑谜呢。
沈伊人大概明白过来,同相公解释,既然无法证明他是婆婆亲生的,以后老太婆再哭天抢地,你就问她你是不是她亲生的。老太婆倘若趁机骂你不认亲生母亲,你就叫她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你极有可能是祖父祖母捡来招财的。反正钟家是外来户,清河村的人又没见过老太婆身怀六甲生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