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要两千个变蛋。口气真大。这个时节卖给谁啊?”
“给钱了吗?”
赵掌柜:“跟其他人一样给一半。拉变蛋的时候付另一半。不会故意坑我吧?”
钟子孟想起什么,忽然起来:“你等等,我叫二郎出来。”
喜儿在院里听到姐夫的声音,就叫在堂屋里盯着有为写字的人出去,换她陪有为。有为想偷懒,喜儿板着脸盯着他,有为顿时一动不敢动。
沈二郎如今已经可以拖着椅子从堂屋到门外树下,但仍然有些疲惫。他坐下歇息片刻才问二人出什么事了。
钟子孟:“钟玲珑一找赵掌柜买变蛋,不就知道咱们一个变蛋能赚多少钱?”
沈二郎微微摇头:“不清楚。她不知道喜儿用的茶叶全是最次的。”
赵掌柜:“她可以去茶叶铺问啊。”
找二郎笑道:“你当我没有想过这点?你能问出来,我把变蛋配方双手奉上。”
赵掌柜不敢信:“这事还叫人——”
钟子孟打断赵掌柜:“不是吧。二郎,我不记得有跟茶叶铺签契约。”
“你买茶叶是去喜儿叫你去的那家?”
钟子孟点头:“以前我也没买过茶叶。县里不止一家茶庄,她不说我哪知道找谁买。”
沈二郎:“喜儿同茶庄掌柜口头约定过。既然不止一家,那还担心什么?”
赵掌柜和钟子孟瞬间明白,他们敢把此事透露出去,以后那些次等茶叶就留着自己喝吧。
或许还可以煮鸡蛋。
赵掌柜佩服:“足智多谋啊。”
沈二郎笑笑没接话:“钟玲珑那边不必担心,我们离得远不能把她怎么着,汉阴郡的大商人可不是吃素的。”
赵掌柜明白:“那改日做五千个?我叫他们二十天后来取。”
钟子孟:“明儿再说,今日歇息。”
赵掌柜瞧上果林最外圈的柿子。林子里的脆柿以及大石榴都被钟家人吃完了。葡萄和桃子早没了。钟子孟叫他自己进去摘。
沈伊人闻言送来一个小篮子。赵掌柜潜意识认为柿子得捂几日,要是没捂好反而浪费,所以只摘十来个,打算想吃的时候去街上买。
钟子孟认为有福之人种出来的果子都带着福气:“我家的柿子都是精品。回去别乱送人。”
赵掌柜想嘲笑他,拿起一个看看,确实比他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的水灵:“你家这边山好水也好吧?”
沈二郎:“比长安城里的水好。”
赵掌柜笑了,长安城里那么多人,水井旁边就有可能是污水渗水井,哪能跟这里比:“你倒是说实话。”
钟子孟:“也比安阳城里的水好。”
赵掌柜起身架着驴车走人。
还没立冬,天不甚冷,地里没活,村民在外面三三两两闲聊。村里人等赵掌柜走了就过来问是不是又要做变蛋。
钟子孟不希望过些日子无事可做的乡亲们失望:“汉阴郡加长安城,五千个。其中两千还是钟玲珑个缺心眼要的。”
村民有钱赚也不赞同她买这么多:“你妹妹,心气高!”
喜儿从院里出来:“姐夫ⓨⓗ,你缺心眼。”
钟子孟坐起来,瞪着眼睛叫她再说一遍。
“汉阴郡没人买,她不会去蜀郡啊?从汉阴郡到蜀郡比从咱们这里到长安还近。”
钟子孟坐回去:“一个赚三四文,两千就是,七八贯钱?”
喜儿点头。
钟子孟承认他缺心眼。
村民震惊:“咱们做俩才一文钱,她一个就净赚三四文?”
钟子孟:“赚得多风险大。赶明儿你也可以跟赵掌柜商议商议,找他买两千个,找几个村里人去县里租两辆马车去蜀郡。”
村民吓得摇头:“听说西南如今远不如咱们这里太平。有命赚没命花啊。”
自打赵掌柜过来钟老二就趴在门后偷听。听到这些他立即叫儿子给妹妹写信,小心有命赚没命花。其实他听到“三四文”的时候嫉妒的差点失态。钟老二叫儿子报信不全是善意,这一刻他巴不得妹妹买的变蛋砸手里。
再者,有了这封提醒信,以后妹妹赚了钱,他也好叫老娘找妹妹要钱要布。
钟老二的算盘打的响着呢。
翌日,跟往常一样,钟子孟先去县里买东西。钟老二一见兄嫂推着板车去县里,就一直守在家门口。钟子孟从他家门口过的时候,钟老二一个箭步上去,掀开麻袋:“买的什么?”
沈伊人在另一边帮相公推车,吓一跳:“干嘛?”
钟老二很是失望:“又是生石灰?”
钟子孟气得胸口疼:“喜儿!”
喜儿从院里出来,钟老二吓得退回自家院里。钟子孟停下:“老二,侄媳妇找你要的房子盖好了吗?你还有心思管老三家的事。”
曹氏的吼声从屋里传出来:“钟子孟,别瞎挑拨!”
喜儿到钟老二门外:“钟老二,梁秀才那样的人,你把配方给他就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村里男人不爱躲在屋里陪女人做活,他们有的在路边放羊,有的在门外准备冬天烧火的木柴。此言一出,所有人看过来,有人甚至牵着羊过来:“喜儿,说什么配方?”
喜儿把钟老二和钟老三的打算大概说一遍。牵羊的中年男子不意外,他跟妻子也琢磨过变蛋配方。但他们只是好奇,不好抢钟子孟的生意。
且不说沈二郎在长安多年路子广,就算抢来又能如何,还能挤走赵掌柜吗。即便能越过赵掌柜卖给长安商人,可长安也不止一位商人。
他们没有任何仰仗,文书都看不明白,不如安安分分赚点小钱。
村民也奇怪钟老二和钟老三这次怎么就闹一次就消停了。
合着等着撇开他们吃独食呢。
喜儿话音落下,放羊的村民朝西边抬抬手,路边男女老幼跑过来。随后了解到出什么事了,老弱妇孺气愤不已,喜儿都被他们挤到后面成了旁观者。
喜儿惊得张了张口,移到沈二郎身边低声问:“没有想到吧?”
沈二郎好笑:“说得你想到了一样。”
喜儿瞪他一眼:“我要是老二,我就说咱家赚得多,他弄配方也是为大家着想。”
沈二郎:“姐夫这么说还行。钟老二,他就算真这么做,村民也得怀疑他没安好心。”
“人品啊。”喜儿拉着他又退两步:“老二老三自断财路。”
沈二郎挑眉,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回家吧。”沈二郎见姐姐姐夫回家,拉着喜儿的手臂,“村正来了。”
喜儿朝西看去,村正的几个儿子也来了:“要是能趁机逮住他们打一顿就更好了。”
打是不可能打的。曹氏那么会胡搅蛮缠,那两家明日十有八/九还得过来做变蛋。但是肯定会被全村人盯着。
果不其然,曹氏扒着村正的衣裳大哭大闹,村正被她缠的无计可施,别人又不像喜儿单手能把她提起来,只能让她得逞。
钟子孟是曹氏亲生的,喜儿不敢做太绝,翌日就假装没看见钟老二和钟老三两家。
曹氏很是得意,坐到喜儿不远处,一边做变蛋一边哼着民间小调。
喜儿严重怀疑她故意的。
沈伊人故意问喜儿:“这样你都能忍?”
“再忍我就成乌龟王八了。”喜儿霍然起身,不待众人抬头,她已绕到钟老娘身后,夹住她的双臂把人往钟老二院里一扔,从外面用小棍别上门环。
憋了满腹火气的村民们乐得哈哈笑。
钟文翰倍感丢人,气得起身回屋。喜儿悠悠道:“钟文翰,我如果是你就把田卖了,叫你姑母在汉阴郡城外帮你们修几处房子,省得跟我们呆久了人也变得——二郎,怎么说?”
沈二郎:“粗鄙!”
喜儿点头:“乡野村妇,粗鄙!”
钟文翰:“我家的事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相公的身体吧。”打开大门,曹氏从院里出来,“文翰说得对。沈二郎,你病好了也生不出孩子。”
沈伊人的脸瞬间绿了。小薇气得毛笔一扔,随手抓个东西就砸。
热热闹闹的树下安静下来——原本是去棚下做变蛋,但是棚太小,盛不下一家好几口,村民就让喜儿把东西移到门外,过几天实在太冷再移到棚下。
喜儿一把拉一个:“不打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曹氏拉过孙子往院里跑,随即用棍顶上门。喜儿朝门一脚,轰隆一声,两扇门往里倒,门下还压着两个人。喜儿看了看自己的脚,难以置信,力气这么大吗。
村民们惊呆了。
饶是钟子孟最清楚喜儿的情况,此刻也不禁目瞪口呆。最后还是小有为先反应过来,拍着手大喊舅母厉害。
众人回过神,脸色复杂极了。
有些村民一阵后怕,至于怕什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喜儿朝家人跑去:“二郎,我好像劲使大了。”
沈二郎见她自己也吓得不轻,安慰她:“不怪你,钟老二家的门年久失修不经踹。”
钟老二想反驳,离山这么近谁敢在大门上糊弄。
村正提醒自己以后别再问喜儿有没有问赵掌柜长安人吃不吃柿饼。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她这一踹。
“老二,老三,还不快把人扶起来。”村正大吼一声,二人本能跑过去。
韩得明压低声音问父亲:“这么久一动不动,不会出人命了吧。”
韩父低声呵斥:“闭嘴!你见过被木板压死的人?”
韩得明摇头:“可是这是门板啊。”随即看到钟老二扶起钟文翰,钟文翰面色发蒙,显然不明白出什么事了。少年可惜:“原来只是晕过去了。”
喜儿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
沈二郎:“死了也与你无关。你又不知道门后有人。”
钟子孟瞪小舅子:“你别乱教。真出人命就算跟喜儿无关,喜儿也得进去蹲几天。”
第43章 理中客
钟老娘曹氏年迈, 不比钟文翰硬骨头,手臂被门框压断了。
钟老二松开儿子就叫喜儿赔钱。
喜儿左右看看找工具。村正见状过去推一把钟老二,催他套车去县里接骨。钟老二下意识说:“我家哪有车。”
村正不耐烦道:“我家的驴车。”
钟老二转向钟子孟, 不言而喻——掏钱!
钟子孟反问:“娘之前说二郎什么?”
此言一出,钟老二本能看喜儿,喜儿找到一根细长的柳条, 板着脸朝钟老二走来。钟老二吓得后退,村正抬起手臂拦住喜儿:“差不多得了。”
喜儿指着疼的脸色惨白的曹氏道:“再胡咧咧我砸死你个老东西。”
曹氏吓得打个哆嗦。
许多羡慕嫉妒钟子孟的村民心头发紧, 庆幸他们有时候忍不住阴阳怪气几句也没有当着钟子孟或沈二郎的面讲,否则此时此刻手臂骨折的人极有可能是他们。
托了近些年战乱的福,县里大夫很会治断胳膊断腿, 用竹片把曹氏的手臂固定结实, 钟老二和钟老三也没花多少钱。
曹氏手臂不能动,也就没法帮儿媳烧火,盖因她上半身动作一大手臂就疼。平日里也不能帮着洗菜洗衣打扫院落。老话说, 久病床前无孝子。曹氏在钟老二家十来天,夫妻二人就百般嫌弃, 叫钟老三伺候。
钟老三的儿媳快生了,家里少个干活的人,偶尔还得钟茉莉照看一下, 家里家外全指望钟老三夫妻俩和其子,这种情况下钟老三自然不想伺候老的。
若是别人, 此刻一定认为二儿子和三儿子不孝顺。然而曹氏认为她落到这步田地全是长子一家害的。长子打小跟她不亲,如今她老了,该长子伺候, 长子为了不伺候她还弄出个滴血认亲,让全村人怀疑他不是她生的。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钟家还在长安的时候曹氏和其夫确实由钟子孟照顾, 那是因为钟子孟的祖父去世前把铺子交给长孙打理。天下大乱,曹氏夫妻俩把宅子铺子卖了,只给钟子孟一点养家糊口的钱,并非由他继承家业。
曹氏夫妻俩的钱几乎都用在了钟老二和钟老三以及钟玲珑身上,如今老二老三不伺候,曹氏也该去找钟玲珑。
喜儿挡在门口不许她进,曹氏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另一条胳膊也想断?”喜儿一脸好奇地问。
放在以往,曹氏认为喜儿吓唬她。被大门压在底下的情形曹氏如今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以至于顿时哑了。
喜儿:“钟玲珑来拉变蛋的时候怎么没来看看你?”
“她又不知道我的胳膊被你弄断了。”
喜儿摇头:“她知道。我叫赵掌柜告诉她了。”一脸可惜地打量曹氏,“你说你蠢吧,知道我姐夫有钱,心软,不好把你往外撵。说你精吧,连钟玲珑嫌你是个累赘都看不出来。”
“我女儿会嫌弃我?”曹氏一脸你瞎说什么的样子。
喜儿:“打个赌?回家叫钟文翰写信告诉钟玲珑变蛋配方被梁秀才琢磨出来了。最多十日,钟玲珑不来我把变蛋方子送给你。但这点不能叫钟玲珑知道。老太婆,你不是号称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敢赌吗?”
曹氏十多天没沐浴洗头了,媳妇孙女都不愿意帮她,她担心手臂没长好也不敢拆了竹板自己洗,身上头上难受导致她心烦意乱,犹豫片刻,觉着无论输赢她都不吃亏:“写就写!你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