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日夜晚，他和身边的男生说笑。
“哪儿知道啊？”
“大概一个周吧。”
“唉，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什么打算啊？”
“………”
零零总总的几句话，落入原瓷耳中，大概知道裴郁磊这人要离开临水一段时间了。
原本以为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偶遇，却没想到对方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等一下。”
接着，原瓷听见熟悉的台词——
“夏日甜蜜水果茶，甜甜滋滋不腻人。”
——这是尤文乐自己写的广告词。
然后，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指了指那个广告牌：“能来个你们的招牌水果茶吗？”
“可以。”
“美女。”他身边的另一个男生揽过他的肩膀，嬉笑道，“要两杯。”
原瓷转身制作果茶的时候，听见身后两人传来不小的谈话声。
那个男生道：“这个世界多大啊，你出去看看也好。”
裴郁磊：“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以后就老实点儿，别让你爸妈担心你。”
“说我呢，你呢？没想过你自己啊？”
“我差不多。”裴郁磊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没什么起伏，“自己的日子好好过着走。”
“不是裴郁磊，你几岁啊，跟我装什么成熟，大家都一样。”那人说话声音大得好像要吵起来一样，但那字字句句的语气好像又带着对对方的不舍。
“行了啊，周围那么多人，这儿要闹起来，你真不嫌丢人啊？”
“你就是太老想着别人了，你这就叫什么啊，哦——泥菩萨过河了。”
“瞎想什么呢？我没你说的那么舍己为他人，我心里也偷摸想过自己。”
“………”
两人的对话结束后，原瓷也完成了果茶，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递给他们。而是掏出一摞便利贴，这原是临时记账本，但却没想到用在这个地方上了。她拿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张，在上面用墨水笔写下密密麻麻一段话，然后再一起拿给对方。
“麻烦了。”裴郁磊接过后，付了款，带着人走了。
*
而裴郁磊那天是跟杨毅他们去吃送行饭的。杨毅组的局，是知道他要外出办特意的。
那天，一群人聊到凌晨三点钟，全都喝得找不到东西南北。
凌晨三点的大街，基本上是没有人和车辆来往了。那时候，王清华抱着一棵树在那儿哭得脸通红，杨毅在旁边忍不住狂吐。
裴郁磊就这么在旁边干站着，回想起他们上次来这儿，还是给王清华庆祝生日那次。旧地重游，却没想到是现在这个状态，他不禁自嘲地笑了声。
直到卫港秋问他手提的是什么，裴郁磊才反应过来，“路过一家小摊，顺手买了杯果茶。”
说完，他才从塑料袋里拿出那杯果茶。喝下的第一口，显然没有最初做好那般好喝，裴郁磊低着头，发现塑料袋还有个东西。
他拿出来，是一张纸条，微黄的灯光下，他看着上面几行清秀的字体：
当你看见这个小纸条说明你是被命运之神选中的幸运星一颗，恭喜你成为本店第一位中奖顾客！幸运小纸条祝福你，相信世界有尽头，但你的人生不会有——自由之魂，理想不死。
*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中奖，还是头等奖。”裴郁磊回忆道，“在我最迷茫的时候，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张纸条，但我总觉得，那真的是一件让我回忆起来很美好的一件事。”
原瓷问他：“你从哪儿——”
“回了趟三中。”裴郁磊道，“跟记忆中差不多，但挺奇妙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把视线看向原瓷，对方原本扎着的马尾有些散乱，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落在他身上，像是看什么新奇而舍不得眨眼的事物，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的样子。
“还看见了，有个很优秀的校友，跟我成为了朋友。”
他说的那个“朋友”，有种刻意的停顿，听起来意味深长。
身后有人叫他们，裴郁磊转头，是杨毅催他们放烟花了。
裴郁磊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身边落了什么。他回头看着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的人，又靠近几步，似好笑地看着她：“愣神了？叫你呢，走吧。”
烟花由杨毅和王清华点燃，在升上天空绽放的那一刻，周围人全部大喊，总之很闹，特别闹，连心里也不宁静了。
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由一个点到散落。
王清华双手放在嘴边：“新的一年，向“钱”看齐！——”
“新的一年，老子依然帅———”杨毅冲天空喊道，他用手肘顶了顶一旁的人，“跟着喊话啊裴郁磊！”
裴郁磊目光落在前面，语气平淡听不出起伏：“新的一年，自由洒脱。”
*
尤文乐正拿着相机给姚雪卫港秋拍照，拍完后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商量好结束后把照片发给他们。
尤文乐把相机拿给姚雪，两人交换拍照。原瓷站在一边，本打算看着她俩玩，却被尤文乐一起拉过去拍。
两人一人一支仙女棒，点燃的那一瞬间，姚雪按下快门。
定格的那一刻，仙女棒还没来得及燃完。
姚雪却把相机丢给走过了的裴郁磊，面色不改：“卫港秋叫我，你帮着拍。”
“………”裴郁磊接过相机，看着相机里笑得灿烂的脸，不自觉扬了扬嘴角。
后来两人单独都拍了张，尤文乐指着照片说：“我总觉得，他把你拍的挺用心的。”
原瓷看了眼：“差不多吧。”
“原瓷，你有事瞒着我。”尤文乐道，“之前我总觉得他这人名字有点耳熟，包括那张帅脸，我绝对有印象。后来从杨毅那儿知道，他也是临水三中的。我就灵光乍现一下啊，突然就记起来了。裴郁磊是吧，我们学校当初那个半路退学生，那会儿表白墙多少人想要他联系方式啊。”
尤文乐上下打量她，狡黠地笑了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镜头是有感情的，代表拍照的那人有多上心。”
说完这句话，尤文乐又被姚雪叫过去拍照了。
原瓷站在原地，想起裴郁磊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虽神色如常，却迟迟不肯按下快门。
她和他就隔着一台摄像机对望，是原瓷先一步移开视线。
原瓷低头看着手里的烟花棒，眼神逐渐失焦。直到烟花快要燃尽，最精彩绽放的最后时刻——
裴郁磊站在她身后，喊了她一声：“原瓷。”
她条件反射地转头。
“笑一个。”他说。
话音刚落，她就跟着那句话笑了。
照片里抓拍那一瞬间的是回眸，原瓷回眸眼里带着笑意的那一刹那——但好似能让人看见的是一种别的感觉，和相机后那人的对望，而不是单单对镜头。
她还用手机摄像头拍了两张照片，虽然没相机拍的清楚，但看得下去。
滑动照片欣赏的时候，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整个人都愣住了，走在后面的人差点撞上她。
裴郁磊停下来，说了句“抱歉”。视线约过她，不小心扫到屏幕内容，是那只流浪狗的照片。
“之前拍的。”原瓷道，“要发给你吗？”
“随便吧。”
原瓷还是发了，还指了指屏幕示意他。
裴郁磊点开手机，突然想到什么：“问你个事儿。”
原瓷转过头，近距离跟他对视。
对方心情看不起来瞬间不错了，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车神什么时候跑酷都这么牛了？”
“我的精彩很多。”原瓷道，“只不过都没记录罢了。”
“是吗？”他边说边滑动手机，过了会儿，一张记录截图展现在她面前。
“什么时候破的？”原瓷说着点开游戏，发现第一还是她。
“别看了。”裴郁磊收起手机，“小号练的，发现打破咱俩的最新记录了，就截了张图。”
原瓷“啊”了声：“那你亏了。”
“怎么算啊。”裴郁磊道，“自己的实力心里清楚就行。”
原瓷：“游戏而已喽，这有什么好让的。”
裴郁磊往前走了两步：“就想把第一留给你。”
说完，他又顿了顿，补充道，“游戏而已喽，我这人是更比较重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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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言：
“既然上了生活的贼船，那就做一个快乐的海盗。”——杨绛 镜头是有感情的，代表拍照的那人有多上心——源自网络。
第20章
“想什么？”
尤文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对方已经保持用手支撑下巴，眼神迷茫眺望远方发呆五分钟有余。
“想——”原瓷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青春的光辉，理想的钥匙，生命的意义。”
“………”得，尤文乐让位，您慢慢想。
原瓷停在原地，提醒自己——你是借着交朋友的理由，不管对方知不知道，停止你龌龊的思想。
就这么念了三遍，原瓷觉得自己内心得到升华，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她就是热爱工作热爱生活展望美好明天的一般热血青年。
完美收尾。
原瓷重起精神，视线再看向前方。裴郁磊正跟杨毅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她收回视线，被姚雪那边喊过去了。
“要不要试试棉花糖？”姚雪问道。
尤文乐正跟卖家商量，想亲自试试做棉花糖的感觉。
原瓷点了下头：“行啊。”
尤文乐选了个粉黄色的双层棉花糖，成品在手中她还真有点舍不得下嘴了。
工具交到原瓷手中，她挑了个蓝色。想到刚刚卖家的动作，她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不错啊。”杨毅夸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几个人走了过来。
原瓷笑了笑，没说话。
“你们试试吗？”
听姚雪这么问，本来就已经挽起袖子随时准备接替原瓷的杨毅点点头：“肯定啊。”
王清华也给出答案：“活了这么多年好像还真没有亲手做过棉花糖这东西啊。”
姚雪转过头，看向还没回答的那人：“裴郁磊呢？”
裴郁磊正低着头，看着原瓷的动作，心想这人学东西挺快。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抬头应了声。
姚雪没说话，当他答应了。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又看向另一人：“原瓷，你喜欢蓝色啊？”
原瓷手里动作没停，脸色平常。只有刚才听姚雪问话那会儿，匆忙抬了下头，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她点头：“总觉得蓝色怎么看也不腻。”
姚雪挑挑眉，意味深长笑了笑。后来人也被杨毅嫌弃话多，总问东问西的，叫来卫港秋把她拉走了。
裴郁磊是最后一个上场的。轮到他的时候，尤文乐去了公厕，杨毅和王清华又去battle游戏机了。
很奇妙的，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好像被刻意安排的一样。
裴郁磊的手在棉花糖选色上停了下。
“小伙子，那个黄色也不错的。”一旁的卖家以为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插嘴道。
“不用了。”裴郁磊笑了下，“我想好了选什么颜色。”
黄色的棉花糖好像的确不错，但是他心水的不是那个。那么，其他颜色再好看也跟他无关了。
他的手最终落在蓝色上：“决定了就不打算改了。”
原瓷嘴里还咬着棉花糖，听见这句也好奇他会选什么，于是抬头望去。蓦地，正好和裴郁磊隔空相对。
她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一时忘了嘴里还咬着的棉花糖。
裴郁磊手指在竹签上轻轻摩挲：“给打个分吗？”
原瓷朝他手中望去——
他这人半靠在椅子上，动作慢条斯理，看起来那么漫不经心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再看进展度一半的棉花糖，勉勉强强，不能硬夸但也不至于贬低。于是，她再次抬眸和眼前的人对视：“不错，满分一百给你九十九点九九行吧。”
一句玩笑的九十九点九九分，就让他心虚觉得指的是自己那些小九九一样。裴郁磊盯着手里的棉花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两人突然沉默了，双方都没说话，直到原瓷安安静静地吃完棉花糖。
等到尤文乐让她过去的时候，原瓷刚转身却被身后的人喊住。
“偶尔拿个满分，也不会随便骄傲什么。”
原瓷回头，见他拿着已经做好的棉花糖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这句话用意是不是玩笑，但她竟然难得看见裴郁磊脸上的认真，心里一时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摇了下头：“你不差这个，也不需要这个拿来证明什么。”
这次轮到裴郁磊愣住了，他的手还停留在半空。
等到尤文乐第五次催促的时候，原瓷终于走了。
一时之间，留在原地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眸盯着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轻声笑了下。
这时候，杨毅倒是掐点走过来。看着裴郁磊手里的棉花糖，夸张道：“哇塞，裴哥好腻害。”
“起开啊。”裴郁磊转了转手拿的竹签，“你说这个怎么样？”
指的是棉花糖，杨毅刚想再打会儿嘴炮，又听见对方警告道：“别犯贱啊，老实说。”
杨毅老实吐出两个字：“不错。”
裴郁磊：“那你觉得，做一个不错的棉花糖算加分项吗？”
杨毅：“啊？！！！”
裴郁磊继续道：“算的话，是不是离成功又进了步，打败了百分之99.9的对手？”
杨毅继续惊讶：“什么成功？！什么进步？！什么对手？！！！”
裴郁磊：“不是说，要是会给吸引点，对方在心里会给你加分吗？”
杨毅：“你这哪跟哪？”
裴郁磊：“虽然算不上能够欣赏的特点，但给自己增添机会吧。”他上下扫量了杨毅一眼，“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杨毅彻底无语。
*
临近一点，原瓷刚回完许英信息。难得和朋友出来跨年，正准备录段小视频过去，听见有人喊自己。
杨毅正举着个手机，邀她过去大合照。
“等等。”她匆忙把视频发过去，等确定完毕，转头跑去。
杨毅手臂伸得老长，坚持把全员面孔都照进去，一个不落。
原瓷来的晚，站在后面的位置，也不慌忙挤进去。
杨毅举着个手机，回头喊：“原瓷你跟裴郁磊站近点儿，不然只照到半边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