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如果对陈迟俞说“我爱你”这三个,他一定会很反感,但还好,还有一声晚安可说。
这一晚,她更新了一条微博,内容只有一行字:
【晚安是我爱你的意思。】
她的微博号上没有任何一个现实里认识的人,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但她并没有将微博当做树洞,而是用来记录一些特别的心情,一些生活里小小的美好。
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更新微博,和陈迟俞分开的那段时间,她并没有记录生活的心情。
不知道是不是舟车劳顿加上还来了大姨妈的原因,她困得很早,十二点刚过就躺下了。
睡前,她上微博看了眼。
那条微博收到了几十个点赞,算多了,她微博没几个粉丝。
准备退出时,不经意间,她在主页访客上瞥到一个熟悉的头像,来自一个微博名是个句号的网友。
她还在英国读书时这位‘句号君’就关注她了,她每次发微博,这个人都会给她点赞。
以前她怀疑过句号君是不是晏庭,因为句号君只关注了她一个人,但在显示ip后,她排除了这个可能。
这个人的ip虽然也在南城,但晏庭在南城时,句号君的ip有时候却并不在南城。
看着句号君同样也是一个句号的熟悉头像,鬼使神差的,她点进了他的主页。
他的关注还是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任何微博动态。
一眼扫过去,忽然,她注意到——
他的ip地址显示,他与她在同一个城市。
蓦地,一个猜想浮上她心头:
这个人难道是陈迟俞?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句号君点赞了她刚发的那条微博,如果句号君是陈迟俞,怎么可能点赞那条微博。
可……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
也许他是手滑呢?也许他其实是相信她的呢?相信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相信她爱他。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将这一念头藏在了心里。
万一呢。
第55章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晚,周望舒还真梦到了和陈迟俞接吻,在海边、在草地、在落地窗前……
她能分清那是梦, 思绪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却极度沉溺。
在梦里,他们从黑夜吻到白天。
现实中的时间与梦境同步,只是没有开灯的房间仍像黑夜。
因为昨晚睡得早, 周望舒没有定闹钟,到了该醒的时间, 她还陷在梦里, 连下腹传来的阵痛都未能将她唤醒。
她不想醒, 忍着疼也不想醒。
而贪恋梦境的后果是,她想醒也醒不过来了。
梦境消失,她大脑里一片漆黑,能感觉到的只有不断撕扯着她神经的疼痛。
痛感集中在腹部, 却又蔓延全身。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高中,她在来姨妈的第二天疼到了晕倒。
也许是经常熬夜,又也许是天生, 她的姨妈就没规律过, 还时疼时不疼,不过大多时候来姨妈之前就会隐隐作痛,所以不经常出现昨天那种没带姨妈巾的情况。
这次是真的奇怪,来之前一点儿不疼, 第二天又忘死里疼。
今天她和陈迟俞约的十点出发,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 周望舒还疼得根本没法动弹,眼睛都睁不开。
模模糊糊间, 她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她很想接,想接起来告诉陈迟俞,她好疼,好难受,可她连眼睛都睁不开,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自眼角流下的眼泪。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陈迟俞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见她一直不接电话,陈迟俞来到她门前按响门铃,按了几次不见人来开门,陈迟俞眉头渐沉。
思索片刻,他转身快步走向电梯间,乘电梯下往一楼。
出了电梯,来到大厅前台,陈迟俞简明扼要地告诉前台,“你好,我需要一张7304的房卡,我爱人有可能在里面出事了。”
“她的那间房是我订的,”说着,他将网上订单页面拿给前台看,并从西装内侧拿出随身携带的结婚证,翻开放到前台工作人员面前,“这是我们结婚证,麻烦尽快给我房卡。”
“先生您稍等,我这边确认一下。”
按理说,前台不会给房客之外的任何人开门,不管是配偶还是父母子女,但周望舒那间房是陈迟俞订的,而且也有资料证明两人是夫妻,这种情况下,前台是可以给对方开门的。
确认了周望舒的身份信息后,前台不敢耽误,立马拿着备用房卡和陈迟俞一同上楼。
门打开,陈迟俞直奔卧室。
卧室的窗帘遮光性太好,里面一片漆黑,陈迟俞抬手按下门口照明开关。
灯光亮起,在门口也能很清楚地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周望舒。”
陈迟俞喊着她的名字快步走过去。
周望舒背对门口躺着,陈迟俞看不到她的脸。
把人翻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憔悴得像快要碎掉的脸。
目光触及她面庞,陈迟俞瞳孔骤然放大。
“叫救护车!快!”
听到他慌乱的喊声,随行而来的前台工作人员立马拨通120。
“周望舒!”陈迟俞捧着她的脸,“醒醒!”
怀里的人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迹象,生理性的眼泪却在滑落,眉心也蹙得很紧,看起来有些像昨日低血糖晕倒时的状态,可那时候她没有哭。
陈迟俞忙忙从怀里拿出一颗糖,撕开包装递到她嘴边,可她没有像昨天那样将糖含进嘴中,牙关始终闭合着。
“周望舒,糖,”陈迟俞的声音在抖,“你听得到我说话对不对?你吃糖啊。”
回答他的,只有怀中少女无声淌下的泪。
看她在昏迷之中掉着眼泪,陈迟俞仿佛感受了她此刻正遭受的痛楚,心脏跟着阵阵钝痛。
“先生,”前台工作人员探过身子来说,“我们先带您太太下楼吧,救护车几分钟内就能赶来。”
闻声,陈迟俞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处难以承受的情绪,轻轻将人搂进怀里,抱起。
“别怕,”他垂颈,下颌轻轻抵在周望舒发间,声音里尽是温柔与安抚,“我带你去医院。”
说完,他抱着她走出房间,坐电梯去往一楼。
酒店附近就有医院,救护车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赶了过来。
期间,在抵达一楼后,陈迟俞一直抱着怀里的站在门后,想第一时间送她上救护车,又怕她吹着风。
上了救护车,医生简单检查一番后问陈迟俞:“患者以往有没有发生过这种状况。”
“没有,但昨天因为低血糖晕倒过。”
“测下血糖。”医生对随行护士说。
“患者贫血吗?”医生又问。
“应该有一点。”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周望舒有几回久坐后猛然站起来险些晕倒过。
“她昨天刚来例假。”陈迟俞补充道。
提到例假,医生看了眼周望舒放在小腹上的手,“她平时是不是痛经很严重?”
“有时严重有时不严重。”
他们在一起那大半年时间,周望舒有时候来姨妈后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生龙活虎地到处蹦跶,有时候又疼得一动不想动,整天窝在床上,看起来也病恹恹的,为此,陈迟俞曾经还带她去做过检查,但检查出来就是原发性痛经,不是其他病症引起的疼痛
。
不过,周望舒并非没有其他病症,她一直月经异常,医生说想调理过来只能长期服用中药调理,可周望舒怕苦,不肯喝药。
她态度很坚决,陈迟俞拿她没办法。
这病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人命,但长久下去,患癌患病的几率会比正常人高很多。
周望舒当然知道不治疗的后果,对此她特无所谓,还说:“早死就早死,活太久也没什么意思。”
当时,听她说出这句话,陈迟俞无奈地轻叹了声,而后,他将人拉进怀里,温声告诉她:“你想活多久就活多久,我陪你。”
他总是纵着她,这件事也一样。
如果未来有一天,她真的不想活了,他想他也并不会拦着她,而是会陪她一起去死。
-
“她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不清楚,但应该超过了二十分钟。”
这时,一旁的护士看着血糖仪上的数值向医生汇报:“血糖水平低。”
“先给她输葡萄糖溶液。”
挂上葡萄糖溶液后,周望舒还是没有清醒,但她的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对外界刺激能做出些许反应,症状不算是昏迷,严格来讲是意识模糊。
到了医院,又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推断周望舒极大可能是因为剧烈的痛经加上身体素质太差才陷入了意识模糊状态。
“严重吗?”陈迟俞问医生。
“不算严重,但以后需要注意调理身体,您太太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回去好好给她补补吧。”
“知道了,”陈迟俞侧眸看向病床上还未醒来的周望舒,“她是不是暂时还不会醒?”
“嗯,给她输的药里有安眠成分,她现在应该睡着了,怕是要下午才会醒。”
其他没什么,医生简单叮嘱两句后离开了病房。
这件病房是VIP单人间,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下陈迟俞和周望舒两个人。
窗户前的帘子拉着,阳光透不进,只有柔和的灯光轻轻落在周望舒身上。
病床很宽敞,陈迟俞在床边坐下,静静看着她。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样在病房里守着她,但他从没见过她这么憔悴的模样。
前两次,她脸上带着妆,多少遮住了些病容。
比起三个月前,她瘦了许多,身形愈发单薄。
他不是现在才发现她瘦了,昨天和她在一起,每当有风吹过来,他都担心她会不会被风吹倒。
怪让人心疼的。
分开的这三个月,她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他想。
“就三个月,怎么身体差成了这样?”他轻声问病床上闭着双眼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她把身体搞成这副样子,是因为他,还是因为知道陈彦结婚了。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现在他无心去追究,他只想她赶紧好起来,变回曾经那个生气蓬勃,身体里像装了个小太阳的周望舒。
这天,陈迟俞一直守在她床边,一步也没有离开,目光也始终落在她身上。
直到七个小时后她睁开眼,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感觉怎么样?”他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像并不怎么关心她。
“陈迟俞,我疼。”周望舒声音低低的,像只受伤小猫发出的喵呜声,听着叫人怜惜又心疼。
“我去叫医生。”陈迟俞起身。
周望舒伸手拉住他,像不想他走。
“骗你的,不疼。”
她又骗人,但此刻她顶着那张憔悴的小脸,叫人怎么也不忍心责怪。
陈迟俞也的确没有责怪他,只稍稍压低了声音,“真的不疼?”
“真的。”
陈迟俞垂眸,看向她拉着他的那只手,她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轻轻将她的手拉下来,“输液的这只手别乱动。”
“陈迟俞。”她喊他。
“嗯。”
“我不是故意让自己病倒的。”
陈迟俞目光一滞。
“我没有这么想。”他将视线移到一旁。
过了会儿,他才重新抬眸,“饿了没?”
“饿了。”周望舒伸手摸摸肚子。
“想吃什么?”
虽然饿,但周望舒没什么想吃的,遂说了个最简单的,“蛋炒饭。”
VIP病房有订餐服务,还能在房间配置的平板上直接点餐。
陈迟俞用平板点餐时,周望舒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
“你吃饭了吗?”她问陈迟俞。
“没。”
“那你也点。”
“在点。”陈迟俞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
没用多久,一名护士推着小车将饭菜送了过来,都是素菜,看着却挺香的,可惜周望舒真没一点儿食欲,小菜她完全没动,就吃了几口自己点的蛋炒饭。
“你就不吃了?”见她放碗,陈迟俞问她。
“嗯。”
“再吃一点。”
“不想吃。”
陈迟俞猜她在家也像这样只吃一点儿,不然怎么会把身体搞得那么差,而且现在她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能还不好好吃饭。
“不想吃也得吃。”他语气强硬道。
见他冷着一张脸,语气还硬邦邦的,周望舒也闹起了脾气,绷着一张小脸说:“我就不吃。”
陈迟俞清楚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但他们现在这关系,他当然不会轻声细语地哄她,可见她使起性子,他还是放低了声音,语气柔和地问她:“怎么样你才肯吃再点儿?”
他突然变温柔许多的声音像一盏温茶浇下,瞬间浇灭了周望舒心头刚窜起来一点儿的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