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束光短暂照亮方寸天地，隐在黑暗里的房屋露出边角，很快又隐入黑暗。
香甜的气息盈满校园，九组人不约而同围住图书馆，关闭手电筒隐在黑暗中。
一人趴在地上听声获取信息。
――咚，咚，咚。
是硬底皮鞋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用手比了个三。
唐倩和几个土系异能者堵住其他出口，只留正门，明云绯示意所有人进去围攻，赵多松和王桥留在外面。
赵多松麻溜地找位置架枪，明云绯按了按她的手，指了指心脏微微摇头。
赵多松点头，王桥脾气急，恨不得立马冲进去，却被要求留在外面，手里给塞了一把枪。
她无法，只好留下。
明云绯率领众人进去上到三楼，社科类书库门大开，一个黑影子手心捏着一把发光植物，蹲在地上一本一本找书。
“找到了！”她惊呼一声，立马被一把枪顶住脑门，她愣愣地，那团不知名的发光植物落在地上。
明云绯掏出手电筒，将这一片照亮，“人类？”
黑影长着一张驯鹿一样温顺的脸，三十几岁，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鞋子，手中紧紧捏着一本《本草纲目》，
十阶植物系。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人类，我是人。”她紧张道，“Y大学图书馆在编管理员，要吃的我可以给你们，别杀我。”
“出去说。”明云绯捡起地上的发光草团，重新感应Y市的能量分布。
这所大学，很怪。
没有任何能量分布，连一只丧尸都没有。
自她接受灵族传承后，便不单单只能感受到有异能的丧尸和人类，无异能也能被感应到。
虽说Y市丧尸大批跟着八阶丧尸跳湖，但并非全部，刚才一路走来，也有不少。
Y大学没有，没有人，也没有丧尸。
那个图书管理员也不能被感应到。
车灯大开，图书馆门口立着的石狮子呲着獠牙，夜风一吹，光好像颤了颤。
图书管理员下颚紧绷，所过之处不断冒植物，各种各样。
明云绯蹲下查探，有苹果树幼苗，玉米、月季、含羞草……更多的她也不认识。
那股香甜的气息更浓郁了。
图书管理员似乎知道她是领头者，递给她一个苹果，温柔又软弱，“这位大姐，我还有事，能不能先放我走，我保证天亮就离开。”
“有什么事？”明云绯温和道，“我们代表B市基地前来救援，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你。”
明云绯接过苹果，像是刚摘下的，新鲜有水分，散发着果香，别说在末世，就是两年前买到这样好的苹果都得费一番功夫。
捡到宝了。
明云绯心底高兴，异能为战斗而生，即便是植物系、水系这样和生存息息相关的异能也带着暴戾因子。
植物系多是尖锐或有毒藤蔓。水系四阶前较温和，突破四阶后也会产生有毒物质。
她是第一例供给型异能。
第60章 终结（前）
“有学生发烧了。”
明云绯讶然, “学校还有多少学生？”
图书管理员抿了抿唇，几度欲言又止，明云绯也不急, 只耐心等着。
学生发烧了, 她来取有关中草药的书, 证明她已经掌握了培育不同植物的能力, 如果她肯为B市基地效力，那对于目前的生存条件将是巨大改善。
明云绯把大而新鲜的苹果递给王桥, 温和开口，“我们队伍中有三人有医学背景，带了大量退烧、消炎及常用药物，我们可以去给学生治疗。”
赵多松拉开背包给她看。
图书管理员沉默片刻，手指蠕动, 指间黏腻，从长发后窥伺审视着明云绯和诸位队员, 终于还是决定相信她们。
毕竟药品在末世的珍贵性人人皆知, 一次性拿出这么多, 确实是有实力的基地。
她长呼一口气，小声说：“末世爆发正值寒假, 留校教职工及学生共2005人，目前活下来的有的1000多, 三天前陆续发烧，截至太阳落山，有200人发烧。”
一人惊呼一声，问道, “这么久，你们吃什么？”
“他们不需要吃东西。”图书管理员往后退了一步, 头垂的更低，语气突然强硬起来，“如果不能治，就请你们离开。”
明云绯思索片刻，精英搜救队皆沉默不言，气氛变得僵硬，唯余管理员愈来愈重的呼吸声，她在紧张。
空中香甜的气息浓厚了些。
但这种折磨并没有持续多久，打头的女子一笑，就似暖阳升起，足以驱散一切阴霾。
“当然可以，我们去看看。”
图书管理员带众人穿梭在Y大学，此处像睡美人的城堡，一千余人安详地长眠，脸色红润，呼吸悠长，甚至人工湖畔有大鹅缩着睡觉。
“好诡异。”唐倩拉着赵多松凑近王桥。
“快到了。”
没有人打理的花草疯长，月季还在开，浓烈肆意的像一团团火。
发烧的两百人被图书管理员安排在了大会议室，里面桌椅被清到一边，中央放置铁架子床。
精英搜救队队员分头查看情况，突然浑身戒备，给枪上膛，“是丧尸化特征。”
靠近门口的一队员瞬间警戒，试图护着图书管理员后退，却被突然出现的藤蔓击倒。
受过精密训练的她迅速起身，后退到众人跟前与她对峙。
“你做什么？”
“治病。”图书管理员声音嘶哑，眼睛躲在长发之后，从细密的发丝间看见一双带血丝的眼，她又强调了一遍，“治病。”
房顶高的藤蔓在她身后张牙舞爪。
香甜的味道消失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明云绯轻声问。
“不是！”
“我又没说是什么。”明云绯神情温和，散发着友好气息，“救下并庇护一千多人，使部分人有了异能，这些都是你做的？”
图书管理员愣了愣，不说话。
明云绯继续道，“丧尸化目前无解，我们可以救其他人。”
除了背后晃动的藤蔓，图书管理员简直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突然藤蔓冲天而起，冲破屋顶，留下两个大洞。
她被推了一把，摔了个狗吃屎，却抬起脸问，“有了异能……什么意思？”
明云绯伸手把她拽起来，“这里一半人是因为觉醒异能而发烧。”
这正是她惊讶的地方，平平无奇的图书管理员身上竟然埋藏着壮大人类的秘诀。
明云绯想，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带回去，虽然目前她并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异能。
明云绯替她梳理体内的能量。
长久以来针扎火燎一般的痛苦减缓，让她忍不住紧握了明云绯的手不松，像是幼年鹿寻求庇护。
明云绯微笑，“可以说说吗？”
她不似刚才拘谨，却也胆小道，“我叫鹿婉，红月那天就有了异能。”
从她口中，明云绯知道了来龙去脉。
鹿婉是第一批有异能的人，那时还是正常的异能。她兴高采烈，别的不说，面对怪物时起码有活下的力量，还可以保护家人朋友。
渐渐她有异能这事被人知晓，Y大学一些学生请求她庇护，鹿婉见他们实在可怜，遂全都答应。这群未出社会的年轻人大胆愚蠢又自私，多次招惹丧尸命悬一线。鹿婉不得不搭救，毕竟孩子们叫她鹿老师。
她包揽几十人的生存所需，不得不奔波在Y市寻找资源，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
包裹在祥和环境中的人忘了外面的危险。
――“鹿老师，能不能带游戏机回来，我们很无聊。”
――“鹿老师，外面现在是零元购，你带我们出去囤货，末世结束后就可以大发一笔了。”
……
鹿婉身心俱彼，在又一天学生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令三人外出丧命并将丧尸引到Y大学后，她勃然大怒，气到眼前发黑，胸口疼痛。
“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
那天她浑浑噩噩，不记得自己怎么打退丧尸，恢复意识时，眼前一片狼藉，无论丧尸还是学生，都睡着了。
给丧尸补刀后，她把这些学生安顿在大学，悚然发现学校1000多人都陷入沉睡，也就是明云绯来时所见。
自那之后，已经两个月，学生们没有一人醒来，她的异能也不正常了。
三天前，她周身突然散发异香，去看望过大会议室安顿的学生后就有人陆续发烧。
在末世半年，她不是不知道丧尸化的特征，更何况他们如此明显迅速的丧尸化。
鹿婉不愿接受，她明明是庇护者，怎么变成了刽子手？
“是我的错。”长久的压抑得到释放，鹿婉失声痛哭。
明云绯任她发泄，一个好人做了坏事，她还是好人吗？
在场众人手脚麻利地给还未丧尸化的发烧学生治疗，谁都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鹿婉庇护几十学生，却异能失控令千人沉眠，在法律失格的末世，她并没有逃窜置之不理，而是保护着他们并寻求解决办法，直到异能再次失控，两百人中一半幸运儿因此觉醒异能，另一半成为丧尸。
这是末世的另一残酷之处――不公平。
明云绯叹息一声，她也无法定义鹿婉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她会是终结末世的一大突破口，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就够了。
明云绯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从空间取出纸巾，温和道，“擦擦眼泪，我们想想解决办法。”
“还有办法吗？”鹿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无比期盼转机的出现。
“你的异能可以延缓生物体身体机能，现在我们无法解决丧尸病毒，说不准以后呢？”明云绯道，“你最大限度的发挥异能，减缓丧尸病毒蔓延速度，可能一两年、三五年，我们就有解决办法了。”
“我……我可以吗？”
明云绯点头，鹿婉受到莫大的鼓舞。
溺水的人会因一根细弱的稻草生出希望，饥渴的人不求绿洲，几滴水就能让他欢欣鼓舞。
鹿婉眼下的心态就是如此。
精英搜救队队员把觉醒异能的学生搬出会议室，留下鹿婉在房间。
【大小姐，她真的行吗？】
“还有我。”
明云绯一翻手，一株和鹿婉一模一样的藤蔓出现，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她操纵能量粒子，理论上说是全系异能。
但能量粒子的数目、分布不同，会产生不同的异能。这也导致了异能千变万化，没有样本之前，明云绯很难复刻。
今日见过鹿婉，她已明白了她异能的运行规则。
十阶植物系，表现的攻击性为藤蔓不明异香，可致特定人昏睡，副作用激发异能或丧尸化。
供给性为培育不同作物。
明云绯不太满意，50%的异能激发率太低了，70%才值得冒险，90%才有给选择使用与否的资格，100%才万无一失。
再者，B市基底植物系异能不少，要是都能学会培育作物，可以大大缓解基地目前的食物需求压力。将来末世结束后，本位面的农业水平也会更上一层楼。
回去再想想吧。明云绯观察昏睡学生的情况，同时关注门内。
鹿婉在房内释放异能，异香阵阵。
这里每一个同学她都认识，有人选修过她的课程，有人常来借书，有人参加过图书馆举办的电影放映活动……
每一个人都很熟悉，都叫过她“鹿老师”。
几分钟，她眼前发黑，目前输送的异能足以使他们三年内不再恶化，但还不够。
她支撑不住，身体靠门滑落，坐在地上不忘继续输送。
突然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住她。
是她。
长发散落一边，露出一张带笑的脸。
门外，明云绯在感受鹿婉力竭的第一时间，就接替了她。
明云绯对异能的运用更加娴熟，不进门也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几分钟后。
“够了，谢谢你。”鹿婉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来。
明云绯点头，“我会把这里保护起来，跟我们回B市基地吧。”
“可是学校里还有其他人。”
“我会处理。”
以明云绯为中心，清冽的香气弥漫校园。
人工湖边的大鹅叫了两声。
“好了。”明云绯示意精英搜救队将幸存者集中起来。
看着从容不迫指挥的女子，鹿婉愣愣的，原来世上真有这种人，能力强性格又好，光是站在那儿，就闪闪发光，叫人自愧不如，心头如潮涌。
“欢迎加入B市基地，鹿婉同志。”明云绯伸手，“我是冷贞，幸存者搜救部现任部长。”
鹿婉迟疑着握上她的手，缓缓点头，“我是鹿婉，冷部长。”
明云绯笑笑，替她紧了紧衣服。
“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学生在哪儿？”
明云绯有自己的处世法则，有用之人得重视，普通人有余力时尽可能救，坏人也可视情况给第二次机会，但故意害死同伴的人，绝对不能留。
这种人极端自私，留着会是刺向己方阵营的一柄利剑。
鹿婉被她照顾，有些不好意思，听得问话，乖顺答道，“都死了。”
“你杀的？”明云绯挑眉。
“算是吧。”她道，“我失控昏迷醒来后，他们都丧尸化了。”
明云绯点点头，也不再追问，搭建一个能量罩将会议室保护起来，“走吧。”
一千余人被集中在操场，个个睡眼惺忪，对自己睡了两个月毫无概念，还没走近，嘈杂声已入耳。
王桥单手拎着大鹅，兴奋道，“这呆头鹅往我手里碰，今晚姐妹们有口福了。”
唐倩捅了捅她，“王姐，咱先干正事。”
“吃不是正事？”王桥一瞪眼睛，突然余光扫到明云绯，一把把鹅塞给赵多松，“确实该干正事。”
“啊啊啊啊啊离我远点。”赵多松哀嚎，大鹅在她手里像定时炸弹。
“这你都怕？”唐倩翻了个白眼，接了过去。
“我这是尖嘴动物恐惧症，你懂个屁。”
几人都是热闹性子，明云绯早听见她们说话了，也没管，却见一件外套递过来。
“身体弱还不好好穿衣服，小病秧子。”
王桥给她披上衣服，单手笨拙，不好固定。明云绯一边配合，一边忍不住想，回去一定要想办法给她治好胳膊。
王桥这种人，大方，热情，风风火火，恨时不管天高地厚也要作对，对人好时又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大大咧咧又不失细腻。
人真是具有多面性的物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