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第一排坐下，系统蹲在旁边的过道上。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明云绯身边坐了人。
是他，或者是……她？
眼前这人一头亚麻色微卷短发，碎发遮住眉毛，眼型狭长漂亮，男款校服挺阔合身，轻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像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阳光少年。
和宫晏有些像，明云绯若有所思。
“你好，我是宫思思。”那人伸手递了个奶糖，凑到她跟前悄悄问，“听说你揍了夜斯爵？”
一开口便不像男生了，明云绯接过那糖，有些恶劣地笑笑，“确切来说，还有你弟。”
“厉害。”宫思思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我早就想打他们了。”
“哦？”明云绯挑眉，剧情里这位宫大小姐只在和夜斯爵的订婚宴上出现过一次，说她从小喜欢夜斯爵，订婚宴上夜斯爵逃婚后伤心欲绝，一辈子未嫁。
现在看来……剧情不符啊。
明云绯看了一眼系统，系统嘴里含了个水果糖，还以为她也要，给她递了一颗。
“还有，宫晏比我大，只不过他是个蠢蛋，留级了两次，现在才读高二。”宫思思剥开一粒奶糖吃掉，随意地说：“和他能玩在一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是要和夜斯爵订婚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明云绯也剥开手中的奶糖吃掉。
“哎，我还以为能躲到高中毕业呢。”宫思思叹气，“不和你说了，上课了。”
她起身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用口型对明云绯说，“下课别走。”
明云绯好奇，于是点头答应。
数学课很神奇，听得懂的人神采奕奕，听不懂的昏昏欲睡。竞赛训练比平常试题难很多，许多在班级里一点就通的学生也忍不住怀疑自我。
明云绯早早抽空做过一遍试题，倒也跟得上，甚至觉得有些趣味，比如立体几何中肉眼无论如何看都不垂直的两条线证明之后确实是垂直的，椭圆和一次函数相交的交点位置随着K的变化而变化……
上完一节课，明云绯觉得意犹未尽，问过赵老师有没有推荐的参考资料后才被宫思思扯着离开。
“我说学妹，你不累吗？”宫思思揉系统狗头，她们陪明云绯来书店买资料，“怎么看你都不像好学生吧？”
“还好，但是学姐你，为什么不上晚自习？”明云绯上下打量她一眼，“怎么看你都是好学生吧？”
北麓一中的高三生每天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半，周六还加半天课。
“心情不好。”宫思思双手一摊，桃花眼夹了一下明云绯，“学妹陪我去吃饭？”
“因为订婚？”明云绯将结过账的书塞进书包里随她出门。
“嗯。”宫思思又剥了个奶糖，声音含混不清，“还因为我是个女孩啊。”
吃饭时，宫思思这个好学生还要叫酒，明云绯不让，她便又是自己酒量千杯不醉，又是这儿她来过几百遍，酒根本不醉人。
于是，明云绯答应了，可不到两杯，宫思思已经烂醉如泥、胡言乱语了。
明云绯：头疼。
她从宫思思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打给宫家让人来接，没想到这醉鬼一把按住她的手，泪眼朦胧，“别打。”
“你得回家，本小姐不照顾醉鬼。”明云绯面无表情。
“我不回。”宫思思一把抢过手机扔进酒杯里，又说了一遍，“我不回。”
“那我带你去酒店？”明云绯觉得自己脾气真的变好了不少，换做之前有人在她跟前耍无赖，早被一脚踹出去了。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宫思思突然抬头，看她笑，也不等她回答就开始说，“从前有一个国家，国王和王后特别想要儿子，试了各种偏方，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如愿以偿地生了个儿子，国王夫妇十分宝贝，这个男孩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他们的继承人，终有一天会拥有这个国家。
可有一天，国王担心自己儿子没有人扶持坐不稳王位，于是想再生一个孩子辅佐他，但若是再生个男孩，两人之间难免争抢。还是生个女儿吧，女儿乖巧，长大了还可以嫁给邻国王子。
于是，他们有了个女儿。”
说完这段话，宫思思早已泣不成声，端起桌上的酒就往嘴里灌，含糊地对明云绯说：“你走吧，我待会儿回去上晚自习。”
明云绯牵着系统的手紧了紧，半晌，格外温柔地拿走了她手里的杯子，“走吧，我还想听故事。”
那天，明云绯没回林家，她在附近开了间房，陪了宫思思一整夜。
她就是那个女儿，男孩是她哥哥，宫晏。
从她出生，她的父母就打定主意牺牲她换取利益，她没有享受过一刻父母的关爱，反倒总被说“你是宫家大小姐，你该为宫家贡献……”
贡献？
可以。
可为什么她哥的贡献是继承公司，而她要做的贡献，是嫁给一个男人。
她像父母保证过自己也会好好学习，也可以进入公司工作。
可她的父母就像国王一样傲慢，他们说“你是个女孩。”
从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要逃，逃得远远的，那样才有可能做自己。
她跳级读书，就是为了快点上大学，快点离开家，去过不被父母摆布的人生。
可谁知，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她要订婚了。
和夜斯爵，是个和她哥一样的纨绔。
她溜进去听高二的竞赛课，就是为了不被父母抓回去和夜斯爵见面。
明云绯坐在床边久久不言，眸子里什么情绪也无，捏紧的双拳无声地透露出她的不平静。
【大小姐。】系统用头蹭她的腿。
蓦地，明云绯笑了。
系统狗头上的毛都立起来了，这个笑……大小姐生气了！
带着凉意的手抚上系统的头，听见她轻轻地说：“在这里，我新学到了一个词汇，封建。黎朝是封建，国王夫妇也是封建，而封建是不该存在的。”
夜凉如水，若有若无的寒意侵蚀，系统抖了抖身上的毛，悄悄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第9章 退婚
翌日。
明云绯可以回家，宫思思宿醉头痛，还坚持去上课。
晚自习不上是因为她作业提前写完了，而白天的课老师还要讲内容，不回去就错过了。
系统跑出去帮忙买了药。
“学妹，你不送送我？”宫思思大咧咧揽住明云绯的肩，“昨晚学姐还陪你逛书店，你这么无情太伤学姐的心了。”
明云绯知道她有话要说，白她一眼后说：“昨晚就应该让你睡大街。”
风吹来秋意，一两片黄叶落下，徒增萧瑟。
“学妹……”快到校门口了，宫思思才犹豫地说：“昨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当我喝醉了。”
“晚了，放在心上了。”
“那就好……啊？”宫思思一阵无语，这人懂不懂礼貌，知不知道就坡下驴啊？
“有些时候仅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你需要帮手，宫思思。”明云绯郑重地说：“自救不成，你也可以大喊救命。”
宫思思打量着面前的女孩，面色姣好，身姿修长，随意站在哪儿都是一道风景。今早未化妆的脸比昨日少了几分不羁，鹿眼凝望着你，看到的不是天真与善良，更像是遍历痛苦后的平淡。
她有一种直觉，明云绯能和她感同身受，她完全懂她所经历的一切。
她故作轻松地笑笑，“所以呢？我该求谁帮我？我的事，谁掺和进来都会是她的噩梦。”
明云绯没说话，她从不轻易允诺，失望远比麻木痛苦。
“好好学习吧，学妹。”
明云绯伸手揉了一把她的短发，“你才是，宫思思，少装长辈。”
【大小姐，我们要怎么帮她？】目送她进校后，系统仰头问。
“本小姐又不是做慈善的。”
【大小姐不是做慈善的，但大小姐是最善良的。】
“走吧，吃早餐。”
【好耶，那我要吃豆沙包和甜豆浆，还要一个苹果。】
……
牵着狗的人走远，宫思思遥遥望了一眼。
糟了，忘买早餐了。
周一，明云绯一进校门就听说白怜儿把高三的宫学姐打了，夜斯爵跑去断案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谁会吃亏了，一朵黑心白莲一只霸道倔驴，正常人哪能斗得过，明云绯脚下一转就往天台走。
天台，天台，难道没有其他地方了吗？
约会也去，约架也去。
明云绯到时，白怜儿正哭呢，宫思思左脸上一个手掌印，宫晏也在。
正欲上前，明云绯接收到宫思思的眼神。
情况不对啊。
有些意思，明云绯笑笑，站在角落看戏。
夜斯爵铁青着一张脸，“怜儿，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件事我会解决。”
“斯爵哥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白怜儿哭的梨花带雨，娇娇小小。
宫晏恨不得揽她在怀好好安慰，“夜哥，怜儿她不是这种人。”
听闻此话，宫思思肩膀一颤，紧咬嘴唇，似乎也要哭了，“哥，夜哥哥她真的和这位同学在一起了吗？”
此话一出，周围一静，都朝夜斯爵看去，等着他给一个答案。
原来夜斯爵和白怜儿看起来亲密无间，可直到现在也没有正式表白。
白怜儿两眼泪汪汪，等着答案，只要斯爵哥哥说是，今后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宫晏眼巴巴的，只要夜哥说不是，他就还有机会追求白怜儿。
宫思思……她故意的，故意挑拨夜斯爵和白怜儿关系，没成功，那他们俩亲亲我我，她腾位置合情合理。成功了，和他订婚没个苍蝇嗡嗡地围着转惹人烦心也好。
夜斯爵一个头两个大，为了稳住爷爷他同意了联姻，现在承认了就是欺骗爷爷，搞不好要上家法。
不承认的话……
他看了一眼怜儿的泪眼，还是不忍心。
算了，夜斯爵闭了闭眼，“对，我和怜儿早就在一起了。”
白怜儿喜出望外，扑到夜斯爵怀里，宫晏失魂落魄。
“对不起思思，从小我就把你当妹妹，这件事我会和爷爷说的。”
“好，夜哥哥。”宫思思泪眼朦胧，哭着跑出去了。
明云绯没兴趣再看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跟着宫思思下楼。
电梯里二人相遇，明云绯挑眉看她，“演技派啊。”
宫思思也学着她挑眉，“你怎么来了？”
“做慈善。”明云绯又问，“你怎么让她打你的？”
她观察过了，这巴掌不可能是自己打的，只能是外人动手。
“学她咯。”宫思思手捂脸，再抬眸时已变成泪眼，“白……白同学，斯爵哥哥他马上要和我订婚了，你……你能不能和他保持距离。”
明云绯一阵恶寒，又兴味道：“有这本事在家里还吃亏啊。”
“家里人比夜斯爵还不讲理。”宫思思摊手，“好了，我得去上课了。”
“等等。”明云绯假装在书包里找，其实从系统空间拿出一管药递给她，“大名鼎鼎的宫学姐一定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吧。”
之后的事，明云绯在林家饭桌上听说了。
夜家反悔，宫家也很容易就松口了，两家人和谐地不像是筹谋已久的计划泡汤了。
明云绯直觉另有隐情。
只不过现在的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隐情还和她有关系。
第10章 隐情
开发区项目重新规划了。
南郊的墓葬被提前发现，市政府紧急拿出第二套方案，决定将开发区设在北四环外，招标推迟到明年三月。
前两周刚买了这块地的林家大赚。
林父林母这天特意提前下班，带着明云绯庆祝，两人高兴，就喝了两杯酒。
“嘿，我们明月就是有商业眼光，第一次看中地就大赚，你小时候爸爸就看出来了，以后一定是个成功的女企业家。”
“对。”林母也跟着夸，“还有商业嗅觉，别人哪能从同学说的话就能看出来南郊不成？还得是我们宝贝。”
……
明云绯只默默吃菜，难得汗颜，要不是剧情她也不知道。她看了一眼吃得正香的系统，动手给它又夹了一块排骨。
很久之后，明云绯才知道南郊墓葬被提前发现还真是因为她，她胡诌了土质有问题后林父联系了北城的考古学教授查验。
一查发现土质硬，用力出现颗粒，还有捂烂萝卜的味道，带回去化验出硝石成分，只有一千年前的某朝皇室才会使用。教授当即成立了考古小组探查，判定可能是大墓葬群，对历史研究有重要意义。
由此，市政府紧急叫停了开发区项目，重新规划。
所以某种意义上，能这么快赚一笔还真是因为明云绯。
也正因为此事，林家彻底打入北城的上流圈子。林父林母之前的自我定位一直是干建筑的小生意人，乍收到所谓北城豪门的聚会邀请还惊了一下。
某天晚上，精心打扮后带着明云绯赴宴。
今日明云绯全依林母的审美打扮，她身穿浅绿连衣裙，轻纱点缀亮片，腰细腿长，一袭顺直的长发烫了卷，俏皮地搭在身前背后，最灵动的便是那一双小鹿眼睛，纯真迷人，中和了些她的漫不经心，像是山间的精灵，知世事却不踏足。
此次是为孤儿院募捐的慈善晚宴。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好不热闹。
明云绯端了一杯果汁坐在角落，不过几分钟，已经有好几人邀请她跳舞。
她扫了一眼那群轮着来的男生，对来人说：“你告诉他们，我不会跳舞。”
几人交流了一下，还有一位不信邪，走过来摆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姿势对她眨了眨眼，“真的不赏脸吗？这位美丽的小姐。”
明云绯感觉刚才喝下去的果汁都黏腻起来，“不会跳舞。”
“我教你。”那青年伸手要拉她的手腕，被她敏捷躲过，彻底倒了胃口。
“这位先生，强人所难很无礼。”
“别害羞，像你这样美丽的小姐就应该在舞池里翩翩起舞。”那人一笑，又要拉明云绯的手腕，“当然了，和我。”
“想把我当炫耀魅力的工具？你还是多照照镜子吧，长得丑没礼貌的蠢货。滚，别让本小姐说第二遍。”她眼底淡漠，嫌恶地扫了他一眼。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
“我怎么了？要让所有人看你恼羞成怒的蠢样子吗？”明云绯抬眼，“那你尽管喊。”
“你给我等着，暴发户就是上不得台面。”
“刘余城，说谁呢？”一个带着甜味的人在明云绯身边落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