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刚好从外走进院子里,看到二爷对着一堵白墙在那儿傻笑,那么多年了,二爷终于开窍了,应该不会再带着他们天天儿往酒楼荒山的乱跑了。
“二爷,袁三少爷差人来问,好久没聚聚了,明儿去不去东福楼,新来了个弹小曲儿的,据说弹得甚有”情调。
清风看到二爷回过头的一张冷脸,那剩下二字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你说,把这石头扔了,要不要挖个池子,养几条鱼。”
清风看着那块据说花了无数银子从苏州搬来的奇石,再看看二爷一脸认真可行的态度,徐姑娘应该不喜欢钓鱼吧,最喜欢捞鱼的是阿乐,二爷这是爱屋及乌了,不嫌弃阿丑了。
“这竹林?”
“竹子好啊,二爷,这不可以挖笋吗,而且竹子可以做好多小东西。”清风看着二爷不再盯着那片竹林了,转而往院子后方走去。
徐姑娘还没进门,二爷已经想把整个院子都翻过来了,想到秦毅他们说的惊险历程,清风心里打着鼓,这未来的二少夫人可不是手软的,也不知道现在讨好来不来得及。
顾璨正可劲得折腾自己的院子,而长公主的长春院中此时来了一位稀客,锦乡伯府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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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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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乡伯府原为侯府,当年先太子薨后,锦乡侯闹出金屋藏娇丑闻,御史纷纷上奏,被沉浸在悲痛中的先帝往下降了一个等级。
那外室后被接进府中产下一子,即是唐墨,出生三天,祖父病逝,被冠上克亲之名送往庄子上,直到八岁才返回锦乡伯府。
克死祖父,不受宠,外室子,这些伴随了唐墨的整个童年,但也成就了他冷漠残酷的一面,在几年前皇室开放猎场的时候,十五岁的唐墨因赤手搏倒了一只成年大虎而被明靖帝一眼相中,提拔到锦衣卫,仅一年半功夫,就干掉了原锦衣卫指挥史,成功继任。
作为皇帝亲信,手握生杀大权,唐墨对锦乡伯府没多少香火情,曾经所有欺负过他的兄弟姐妹及下人们都战战兢兢,整个锦乡伯府一度活成了长安城的笑话。
如今锦乡伯府唐夫人坐在富丽堂皇的正厅里,内心极度忐忑不安,表面上强装镇定的夸奖了一波永宁侯府的美景,大大恭维了安昌长公主一番。
“那天看到大公子和二公子的马车,两位公子真真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
唐夫人突然顿住,转了转眼珠子,犹豫半晌后道:“听闻长公主这儿的规矩好,嬷嬷们都是宫里出来的,看这一水儿的丫鬟,放到外面哪家说是个小姐都不为过。”
“不知长公主能否举荐一位嬷嬷,小女素儿自幼文静,喜爱诗词,想请个宫里的嬷嬷教教她规矩,这就求到您这儿了。”
原锦乡侯府的太夫人与先皇后,即长公主的母后是表姐妹,感情颇好,当年唐夫人也经常随婆婆进宫,和长公主也熟悉一些。
可随着太子薨逝,侯府被贬伯府,先帝后接连逝世,新帝登基,太夫人又没了,丁忧三年的锦乡伯府彻底失去圣眷,这几年日子也不好过。
尤其当初的外室子唐墨居然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这让当初没少磋磨他的唐夫人过了好一阵子胆战心惊的日子,这几年她不大出门也是因此。
唐夫人的长子没啥出息,敦厚老实,但顶着一个嫡长子的名头,好歹有个爵位,原本她担心唐墨会抢这个位置,但伯爷让她放心,父子俩人不知说了什么,从那之后,唐墨就很少呆在伯府。
府里的其他庶子女唐夫人一概不关心,能有吃有穿的长大就好了,唯一操心的就是嫡女素心。
唐夫人心里隐隐有个想法,连伯爷都没透露过,她硬着头皮求到安昌长公主面前也是没有办法,只期望长公主能看在昔日太夫人的情分上,能答应她这个请求。
安昌长公主与成嬷嬷互相望了一眼,为了这,不过她也清楚这锦乡伯府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早已淡出京城的勋贵圈了。
这如今是想要凭女儿再次出圈,那孩子长公主小时候还见过几次,文静胆小,一说话就脸红,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就这性子可不是高门大户的选媳人选,更别说府里唐墨这个煞神。
难道她的目的是,想到宫中还未成婚的皇子,长公主内心了然,那可不是个好归宿,宫里的哪个娘娘都不好相与。
原本以为是个疼孩子的,没成想也是个想一步登天的。
不知锦乡伯清不清楚,他夫人这份心思,是赞成还是反对呢!
他还记得他这些年做的事吗!
安昌长公主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故去的表姨母,还是为了如今的自己。
“娇养大的孩子,如果舍得下心,东街绣坊的周嬷嬷原先是宫里皇子公主的教养嬷嬷,因年纪大了被侄女接出宫,规矩不错,就是比较严厉。”
“严厉点好,这不名师出高徒,我家素儿一向听话,绝对会好好学的。”
安昌长公主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没见唐夫人回转心意,遂不由得抬了抬手中茶盅,示意带人下去。
厅内寂静无声,长公主转头看向美人弧里的芍药,清晨的露珠点点滴滴落在含苞待放的花苞里,沉甸甸的压弯了茎叶,粉色的花瓣层层包裹住内里的秀美。
想起当年那张犹似芍药娇艳的容颜,带着一脸决绝毫不犹豫的转身进了宫,自此以后,相见已成陌路。
成嬷嬷起手默默的换了一盏菊花茶放在茶几上,轻轻开口:“您也别替她们操心了,好坏都是自己一步步踏出来的。”
“什么好坏?”
永宁侯突然跨脚走进正厅,带起一阵风,急色匆匆的看向长公主主仆二人。
“你不是去了大理寺,怎么回来了?”
顾侯爷突然目光炯炯的看向成嬷嬷,成嬷嬷一个激灵立即带着厅内剩下的仆妇退出去,她亲自守在大门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安昌长公主看夫君一副神思不对的情况,到只剩下他俩的时候上前询问。
“我去大理寺的路上,有人往我马车上扔了这个。”
顾侯爷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条,继续道:“我立马抓了人,发现是个小乞丐,有人给了钱让他送的。”
长公主拿过纸条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四个字“昭华太子”,又惊又怒的看向夫君。
“是他们,他们找上咱们了。”
“有人看见吗?”长公主立马警惕的想到一切可能,“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做的套,引咱们入局。”
“在胡杨巷子拐角,没什么人,但这也是我担心的”,顾侯爷背着手,面色沉重的望着一排排紫檀木椅,“不知来人什么套路,上面对我们又不放心,万一被锦衣卫查到勾连,可不是一般就能过去的。”
“他有什么不放心”,安昌长公主气呼呼的一拍桌子,茶盖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掉在地上一阵清脆。
“你都交了兵权,何况当年他答应父皇的,又做到了多少,如果是真的,难道让我大哥死得不明不白吗!”
顾侯爷转过身抓住妻子的手紧紧握住,声调突然放低:“你就没想过另外的可能吗?”
“什么?”
安昌长公主忽然不明白夫君的意思,突然间脑海一阵机灵,“你说,你是说他”,看着夫君肃穆的表情,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仔细将过往的一切在脑海里回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能,毕竟那位置太诱人。
“这事情,得和两孩子说一说,让他们心里有数,万一被人栽赃拿到把柄,岂不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长公主慢慢的回到座位上,思绪早已混乱不堪,没注意到成嬷嬷已经回到她身边,顾侯爷早已出去。
她的一颗心就像在水里不停扑腾,既向往着扑出水面的那一刻,又希望那一刻永远不要来临。
顾璨和大哥顾然在父亲的书房里,外面有侍卫把手着各个角落,里面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也能听到。
此时的顾璨正瞪大眼睛,盯着父亲的嘴一张一合,说的每个字他都明白,但是聚在一起那是什么。
顾然倒是镇定许多,外面的情况小厮也有说过,结合父亲现在说的,让他迅速对侯府目前状况做了一个判断。
“那些人不管是不是前东宫侍卫,现在都已触犯了律法,对皇权造成了莫大影响,此事肯定不会善了。”
“有时候真相可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能得到什么。”
顾侯爷赞赏的看了大儿子一眼,虽然自小弱症随身,但才思敏捷博古通今,教导过的先生都赞不绝口,若不是这个身子,就是状元也可以想想。
反观顾璨,从小上蹿下跳,定不下心,就武艺上勉强可以看看,这个心性也不知道随了谁。
“找你们说说,也不是想拘着你们,只是最近凡事要小心再小心,出入一定要带着侍卫。”
最后一句话顾侯爷是看着顾璨说的,顾然基本不出府,比起府外的兴事,他更喜欢在书房里看书或钻研些奇物。
此时翊坤宫中,萧贵妃正斜斜的靠着腰枕,小口的喝着燕窝羹,听着下面小宫女的回话。
一旁伺候的宫女都低着头,姿势标准的看着眼前一亩三分地。
丹红色的指甲明艳而热烈,素手纤纤,绣满牡丹花的淡紫宫装遮掩不住她的玲珑身姿,峨眉淡扫,粉颈乌鬓,端的是美人玉姿、举世无双。
“听说皇后娘娘这几天在找人打听永宁侯府的事情,那天安昌长公主进宫探望太后娘娘的时候,说已经给顾二少爷相看好了人家,就等提亲了。”
“三公主砸了好多东西,在皇后娘娘那儿大发脾气。”
萧贵妃手中的水晶汤勺停了下来,皱着好看的眉头思忖了一会儿,“顾元景那小子有亲事了?”
“回娘娘,是的。”
萧贵妃脑海中浮现出唇红齿白的娃娃围着一个红色襁褓团团转,想伸手摸摸却又缩了回去。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久到那孩子已经可以成亲了,那些遥远的记忆犹如泡沫,轻轻一碰就碎了。
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却发现原来陷进去的只有自己。
不过也够了,她本该就是身无牵挂,一直都是。
“太后娘娘呢,她心肝宝贝的孙女婿要飞了,就没一点动静?”
凉了的燕窝带着淡淡的腥味,萧贵妃随手一丢,慵懒的黑发随意勾住她的脖子,妩媚的娇唇不点而红,说她以色侍人,真是一点也不亏呢!
“回娘娘,太后娘娘那天跟陛下聊了很久,之后就一直在服汤药,据说是养心神的。”
萧贵妃的内心不屑的嗤笑,养心神,恐怕是气病了吧,这么多年下来,太后也只会这一招了。
皇后这对母女打得什么算盘,她是一清二楚,不过长公主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现在看来,即使搬来太后,皇帝也不站在皇后这边,是不是说明皇帝根本没打算拿三公主去笼络世家。
毕竟一个公主的用处可是有很多的,譬如曾经的二公主。
萧贵妃莞尔一笑,玉手毫不怜惜的扯下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随意的扯着花瓣一片片飘零在地。
有些情分用一次就少一次,曾经的四皇子是个孝子,但现在的陛下,心恐怕比谁都硬,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啊!
“荷香,去找太医,就说我心口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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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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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杏眼弯弯,好不容易住个客栈,午后出来遛个弯,还能碰见半个熟人。
一身白色裙衫,一朵白花,弱不禁风的抚着胸口站在糖画摊子旁,边上站了一位年轻公子,正一脸关心的问着话。
“姑娘,你没事吧,需要在下帮忙吗?”
“谢谢公子,我,我就是”
云娘正暗地里酝酿出一朵温婉的笑容,眼角突然瞥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犹如夏天里被浇了个透心凉,说了半句就忘了接下茬。
巧,真是太巧了!
想起那姑娘尊贵的坐在车里,一句不经意的话就把她打回了那阴暗的小房间,挨了一顿打还得准备一家子的午食,要不是趁着祖母他们串街坊的时候溜出来,估计此刻还在那阴冷潮湿密不透风的内室里哆嗦。
摸着隐隐作痛的手臂,云娘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丝嫉恨。
扭曲的面容把公子哥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惊动了陷入怨恨的云娘。
“呀,公子,你怎么了?”
回过神的云娘调整好表情,想去触碰那位年轻公子,没成想旁边传来一阵嗤笑声。
一双明眸流转不停,一脸容光潋滟不绝,轻柔如薄雾,让人不忍移目。
年轻公子哥看痴了,双眼一眨不眨,这世上竟有如此娇颜,和身前的小白花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明晃晃的笑容刺得云娘磨碎了牙,今天一次两次都栽在她手里,她只想傍个大腿,怎就那么难!
徐瑾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不管是小白莲咬牙切齿的表情,还是那木桩子的傻子,不是所有路见不平都要管的,挡了她的路才会被推开。
看,她又不是烂好人,细细和你说道理,慢慢和你磨功夫,她也很忙的,好不好。
这世上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大事,能一劳永逸的又何必去麻烦第二次。
美人溜了一眼就带着几个丫鬟朝着前面热绕的中心走去,那公子哥抬腿刚想跟上去,就看见面前站了个大高个,肌肉鼓得都快撑破衣服了。
“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大高个嗤笑了声,“你老子也得管咱叫爷爷,看什么看,小心你那对招子,咱家大小姐是你能看得吗!”旁儿几个壮汉都哈哈大笑起来。
年轻公子哥气得满脸通红,跺了几下脚,绕开这些大汉,却发现美人儿早已不见了。
云娘见这次又没了希望,借着众人的目光在别人身上时,偷偷溜走了。
徐瑾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飘带,精致的木梳,还有各种簪子,店里的小伙计殷勤的伺候在边上,好话就像不要钱似的不停从嘴里蹦出来。
“姑娘,您眼光可真好,这丝带可是杭城来的,这流水纹是最新流行的,还有这银簪子,可是文城苗家最好的师傅打的,您看,上面的蜻蜓翅膀都会动。”
“这玉簪白得水润剔透,簪头一点红玉,最是适合姑娘这样的了。”
边上的老掌柜悄悄的打量着徐瑾一行人,生人,不是本地的。
他们铺子可是鹿城的老字号,里面的东西可不是其他店铺可以比拟的,哪怕是京城的新鲜货色也能弄来一两件,来得基本都是当地的富户官人。
像这位明艳的姑娘,脖子上的那串红玉项圈,就是他见多识广多年,也没见过的稀罕成色,更别说那金灿灿的大胖猪牌,谁家小姐家里再有钱,也没把这么大金子显眼包的挂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