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就是龙，那它还是哭死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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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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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马撒起的黄色尘土笼罩了一片山路，原本清冷的天空不知何时降下一层白茫茫的雾气，黄色混合白色，犹如一团浓烈的烟雾向西边急速驰去。
由于右肩受伤，顾璨不敢太过用力牵引缰绳，靠着左手牢牢的驾驭着方向。
这条道路他幼时曾多少次来回，那时候永宁侯还在城西大营统管，常常把顽皮闯祸的次子拎过去，和那些兵士们一起操练。
后来由于多方忌惮外加皇帝想收拢兵权，永宁侯离开了城西大营，但那里是顾璨儿时少有翻滚打爬的回忆。
即使雾气再大，他也能闭着眼睛摸到那里。
城西大营直属明靖帝亲令，但在亲眼见到御林军统领汪大海的背叛后，顾璨不敢确定城西守军是否有异心。
高良东的马紧随着顾璨半个身位，曾经的他不曾正视过这位侯府公子，如今却刮目相看。
锦绣堆里养出的天之骄子，在那场厮杀中不曾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只剩最后的力气也要将手中的兵器挥向对方。
高良东虽与永宁侯不熟悉，但也曾听当初的徐侯爷提起过，武将家族出生的永宁侯在父辈牺牲后，凭借自己的努力，真刀真枪，撑起早已没落的侯府。
为人正直，不抢功、不争利，治军严厉，不许手下兵将们骚扰百姓。
是一位良将。
另一边，虽对明靖帝没什么好感，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厌恶，如果不是他的存在和放出的纵容，苏子义又怎么大权在握，如今自食恶果，也是报应。
但现在的他活着比死了重要，而苏子义偷龙转凤，企图摄政，为此欠下的那一笔笔血债，他们也应该好好算算。
兵权自古就是权利对峙双方的砝码，所以城西大营必不能失。
“前方有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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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小的金色孤独的坐在石头上，湿漉漉的眸子眼巴巴的盯着那片绿意。
脖子上蓝色荷包里是徐瑾留给它的点心，阿乐万分不舍的咬了一口就放了回去。
阳光被白雾层层遮住，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
阿乐终于忍不住跳下石头，竖着尾巴爬到藤蔓前，迟疑的伸出一只金毛爪子，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藤蔓，没有反应。
就在爪子再次拨过去时，一根不知哪里窜出来的绿藤条啪得打在爪子上，而后继续往小猴子脑袋上身体上抽了几下。
“唧唧”
阿乐吓得立马连滚带爬的回到石头上，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惧怕。
洞穴里，朱墨盯着那条毫无自觉、哭得呜呜作惨的小黑龙，太阳穴隐隐跳动，真想把它踢回湖里回炉重造。
“这东西就是龙脉里养出来的？”
徐瑾瞅着小黑龙边哭还边扒拉着四个龙爪在浅水里不停扑腾，再看看远处正玩得不亦乐乎的红纹，真有些头疼。
“准确来说，龙脉来自于龙的真气滋养，如果没有它，这条龙脉就会渐渐枯竭，而后死亡。”
徐瑾的视线越过重重淡淡的黑暗，看着这空旷挑高的洞穴，又渐渐转回火光下暗绿色的湖泊中。
这是一条幼龙，估计也就百来岁，但这条龙脉却历经千年，无处不蕴含着纯净的山灵气息。
徐瑾能感觉到湖泊中充斥着巨大的精气，她缓缓走入浅水，冰冷幽深的湖水温柔的打湿了她的鞋袜。
站在水中的徐瑾仿佛看到了一条年迈的龙在时间流逝中缓缓闭上双目沉入湖底，留下一颗褐色龙蛋在它余留下的生命力供养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沉睡。
外面是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揭竿而起的众人终于推翻了一个皇朝，迎来了新的朝代，而此时龙蛋终于破壳，一条幼龙出生。
哭到伤心不已的小黑龙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甩了甩它嘴边的两条小须子，似乎瞧见一人静悄悄的站在它旁边沉思。
小黑龙嗅了嗅鼻子，忽的收了泪珠子，好奇的瞅着徐瑾。
许是觉得好奇，小黑龙慢慢的不知不觉向徐瑾挪动，却不知它的一举一动早被朱墨认定是条蠢货。
阿耐盯着这东西，手上的弯刀却微微抬头，泛起一道暗色流光。
小黑龙瞅着静静思考的徐瑾一会儿，一条长长的尾巴顺着浅水缓缓移动，就在快要碰到徐瑾的脚尖时，一抹红色突兀的窜出水面，高高直立身体俯视般的盯着小黑龙。
红色的竖瞳中带着强烈的威胁，长长的红色蛇芯子发出嘶嘶鸣叫，身体上片片红鳞上下浮动，虽然没有爪子，但是强壮的尾巴在后面重重的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撒了众人头脸都是。
离得最近的徐瑾避之不及的被浇了个透心凉，思绪从记忆长河中抽回。
立于身旁的红纹讨好般的用自己的脑袋顶顶徐瑾湿漉漉的额头，还不忘得意的来个蔑视的眼神投递给小黑龙。
“好了，别欺负它了！”
“回来吧！”
朱墨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条似蛇非蛇的东西在徐瑾的抚摸下身躯渐渐变细变小，直到缩成一条链子大小爬上她的脖子，犹如一条红玉项链。
另一边儿，彻底被打击得蔫头蔫脑的小黑龙整条身子瑟瑟的缩在水里，唯独露出一双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徐瑾。
这样的眼神，让徐瑾内心有所不忍，本来她是想毁了龙脉，让苏子义和大皇子谁都不要好过。
没了龙脉，周边山脉会渐渐失去灵气而趋于普通，任谁做下一任皇帝气数都快尽了。
“你是不是不想当皇帝？”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是谁很明显。
朱墨本人不置可否的盯着徐瑾的眼睛，“如果是我，那他们，总有一天会被我杀光。”
指挥史大人的眼里从来不容犯错，但对于朝廷来说，水至清则无鱼，为官者未必没有私心。
拿锦衣卫的一套对付朝臣，呵呵，都不用徐瑾亲自毁去龙脉，这天下自己也许就会塌了。
“你舍不得下手？”
朱墨抬眼瞟了瞟在他看来那颗奇丑无比的脑袋，还没那金毛猴子顺眼，宰了就宰了，反正明靖帝的寿命也就那么点了。
幼龙不知道有人正想着怎么炖了它，懵懂无知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好奇的瞅着徐瑾，但碍于那恶狠狠的红纹，始终不敢浮出水面。
徐瑾思忖着蹲下身，右手在水里随意摆动，小黑龙立马屁颠屁颠的淌了过来，还傻乎乎的把脑袋往她手里送。
徐瑾仿佛看见小黑龙自幼的孤单，自小只能在这偌大的湖中游荡，岸上的那些尸骨不是它的杰作，不然也不会被红纹吓得哭嗒嗒的。
“跟我走，好不好”
天下生灵，好坏皆占，龙也一样，恶龙总是会让龙脉染上不详的气息。
顾璨等人下马，只见长长的一条道上，混乱的马蹄印踩得到处都是，四周一片伏杀过后的残痕，周边野草上带着已经干涸的暗色痕迹，泥土里散发出掩饰不住的血腥味。
顾璨眼中划过一丝不安，胸膛的那处急速跳动，呼吸急促的和旁人在周边仔细寻找，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果真就在距离不远处的斜坡下，他们发现了无数具烧焦的尸体，犹如一具具黑炭，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二爷”
“拉住他”
武寻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扣住要跳下去的顾璨双肩，清风明月也死死抱住二爷。
不管是不是，都不能让二爷下去，大少爷和徐小姐都不在，他们怕二爷一旦发疯没人制得住。
“不要急”，武寻大掌刚好拍在顾璨的右肩伤口上，但此时的顾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些黑尸上。
“你高叔和小瓦叔对那些比较在行，当年在尸体堆里找了一天一夜，就为了兄弟们走得体面些。”
秦毅鲁炎几人也在斜坡底，弯着腰在一堆尸体里翻来覆去的找。
高良东细细查找了一番，问了秦毅几句，心里大概有个模糊的猜测。
上面的顾璨由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到慢慢冷静了下来，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下面人手上的动作和脸上细微的表情。
屏着一口气直到看见秦毅抬脸对着他摇了摇头，心头上那犹如千钧重的压力才缓缓卸下。
“不是侯爷和那些弟兄们，那里面……。”
怕顾璨等得急，秦毅爬上斜坡后顾不上喘气就急匆匆的说了一些细节，而背后一道声音在秦毅说完后接着补充了几句。
“估算应该是丑时发生的事情，恐怕被清晨的一场急雨浇灭了火气，尸体上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标记。”
高良东上来后接过下面递来的帕子，随意的擦拭了口鼻和双手，仔细回忆着底下的每一处，接着叙述。
“侯府身上应该都有各自身份的铁牌或徽记，而下面这些更像是”，高良东思索一下，猛然想到曾经在京郊碰见的那些，“杀手”
部分被烧焦的肩膀上还能看到黑色刺青，伤口都是被长剑所刺造成，有人的手中甚至还紧紧握着飞镖，这不像是顾勇这种上过战场的人带出来的侍卫。
最重要的是下面没有永宁侯顾勇。
“顾侯爷应该是遇到了埋伏，就在这里打了起来”，高良东的话突然顿住，望了眼下面的坡底。
那里面至少有四五十人，而顾侯爷据说只带了十几人，如此悬殊的对比，还能在杀完后把所有尸体扔到坡底一把火烧了。
绝对有人帮了顾侯爷，或者说援兵。
短短一瞬间，顾璨觉得自己仿佛从冰冷的寒冬直接跳到夏天的热意中，跌宕起伏，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我觉得答案或许就在那里。”
透过一片迷蒙的雾气，所有人看向前方未知的道路，眼底燃起了无限希望。
而事实也如高良东最终所料，在他们再次上路不到一个时辰后，被一队身着铠甲的兵士们拦住。
他们手持兵器，身姿笔挺，眼神警惕的看着高良东等人，直到其中一人瞅了好几眼顾璨后，迟疑着开口问道：“你是二虎子。”
顾璨正满脑子思考怎么和对方套话的时候，一个许久不曾听过的有些莫名熟悉的名字在耳边响起。
此时微风拂过片片山林草丛，吹起了悦耳的曲声，雾气在一瞬间退散，露出了那些原本的山貌。
顾璨抬起头看向那个兵士，黑红的娃娃脸配上一口白牙，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人渐渐对上。
“你是，张大牛”
对面的人一听就立马笑了，指着顾璨对旁人说道：“我说怎么眼熟，真是二虎子，这是铁柱，那是陶谷。”
“庞统领说有人会来，没成想是你，是来找顾侯爷的吧？”
顾璨顾不得此刻相逢的热情，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见过我爹，还好吗，有没受伤？”
即使确认了顾璨的身份，陶谷还是依旧警惕的望着高良东这群看着怎么也不像是永宁侯府的人。
无他，这几人身上的煞气太重，其中几个凶神恶煞般的长相，似乎和顾璨不是一路人。
“这是高叔，以前武义侯的手下，大家是一起的。”
张大牛等人小时候曾听过武义侯的故事，那可是一代英雄，用鲜血捍卫了边关数年太平，受所有人钦佩敬重。
此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英雄的手下。
当然也不能耽误正事。
“侯爷在城西大营，随我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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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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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最终还是没有带走那条小黑龙，念头划过脑海的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阵阵湖水低吟般的哀鸣，眼前缓缓浮现出龙脉枯竭后，山灵消散、遍地枯黄的情景。
她忆起阿太曾说过，山有灵则造福苍生，但不是每座山都有如此机遇，十年百年千年，诞灵不易，作为苗巫一族，要善待它们。
翠华山的山灵因龙而生，也一直在保护着这里，虽比不上十万大山，犹如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但外面那些藤海就是最好的隐蔽。
终究不能因为几个坏人就否定了所有人的努力。
自己还是经历的太少，性格冲动、骄傲自满、固步自封。
徐瑾轻轻揉了揉小黑龙的幼角，那被朱墨称为丑八怪的脸上居然让她看出了一股子傻乐的开心。
“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她轻轻移动脚步离开水里，小黑龙愣着想跟在后面，谁知原本平静的湖水居然从岸边一阵阵由外向内泛起涟漪，把它推了回去。
“呜呜呜”
小黑龙似乎着急了扯着嗓子嚎了几声，却不知因为年幼它根本无法自主离开这里。
徐瑾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眼，终是忍下所有情绪，转身沿着原路离去，身后一阵阵焦急的嚎叫转变成了嚎哭。
朱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默默闭上。
当徐瑾一行人走出洞穴重见天光的时候，一道金色身影迅速扑进她的怀里。
簌簌声在背后想起，那个洞口迅速的被一片藤蔓密密麻麻的遮了个严实，似乎在怕某人后悔。
头顶上方似乎有淡淡金色光芒洒下，潮海般的雾气逐渐变得清透，空气慢慢冷然。
“扑通”一声，几个红褐色的扇形东西从高处堪堪砸落在三人脚边。
徐瑾低头一瞧，抬头看向高高的山壁，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砸几个灵芝下来，希望她赶紧走，没有比这更小心翼翼更卑微的山灵了。
当他们走出雾气的时候，只见前方稀稀拉拉的草丛里蹲着一个光脑袋的小沙弥。
圆礼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无聊的数着土里的蚂蚁搬家，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了三人加一只小猴子。
圆圆的眼睛迸发出无限喜悦，顾不得僧袍下摆粘上的泥巴，小跑着到徐瑾面前。
“徐施主，徐施主，师祖要见你，师祖腿脚不好，让小僧在这里等你们。”
似乎等了很久，圆礼的脖子上都被虫子咬了几个大包，不过他一点都顾不上，一心记着师祖的吩咐。
徐瑾很喜欢这个小沙弥，当初在皇觉寺的时候就特别喜欢逗他，如今看他这副焦急的样子，想想人都在这里了，就走一趟见见吧！
后面的朱墨瞅了瞅这小和尚，想起了宫里的那群和尚，怎么哪哪都有他们，和尚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无聊了。
走过一条坑坑洼洼的山路，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徐瑾已经远远看见了一道黄色身影伫立在一块凸出的平地上，下面是呼呼咆哮的风声和幽深无垠的黑暗。
徐瑾转过头看看阿耐和朱墨，两人停在了原地，一个反正原本也没兴趣与和尚打交道，另一个则是默默注视着自己小姐。
“让徐施主走这一趟，是老衲的不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