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含烟在观察室里躺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醒了过来，但也只是睁开了眼睛，还不算清醒。
缓缓睁开眼，又缓缓闭上。
宋含烟好累好累啊，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一闭上眼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宋停去世的那天，她站在医院病床前孤立无援。
是林安的出现打破了病房内的沉默无言。
年幼的宋含烟在那一刻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阿烟，我想你长命百岁。”
宋含烟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宋含烟听着像是自家爷爷的声音。
去世前宋停拉着宋含烟的手，声音虚弱无力：“我的阿烟，要长命百岁。”
宋停抬起手想为宋含烟擦掉眼角伤心的泪，指尖还未碰到宋含烟的脸颊就失去了全部力气，离开了人世。
“爷爷！”
宋含烟为自己唯一亲人的离世而痛哭，为自己即将面对孤立无援的境地而痛哭。
五年前在医院的某个瞬间，宋含烟甚至产生了一了百了直接跟着宋停离开的想法。
但这想法还未完全萌芽，林安就出现了。
“阿烟，和林爷爷去京都吧，以后我替你爷爷照顾你。”
宋含烟认识林安，爷爷说林爷爷是他最好的朋友。
爷爷去世前还告诉宋含烟，他把他的宝贝阿烟托付给了他最好的朋友林安。
“爷爷家有个孙子，叫林屿清。”
林安带着宋含烟离开寂城的路上，拉着小宋含烟的手告诉他自己的孙子叫林屿清。
“以后你就叫他哥哥，我就是你的爷爷。”林安爱惜的揉了揉宋含烟的脑袋，“阿烟放心，你爷爷怎么对你，林爷爷以后也会怎么对你。”
“谢谢林爷爷。”
那时候宋含烟怯生生的，只知道叫林安林爷爷，怎么也不好意思叫他爷爷。
甚至宋含烟都不记得是从后来的哪个瞬间开始，宋含烟开始叫林安爷爷了。
“阿烟，阿烟？”
林屿清坐在病床边看着宋含烟缓缓睁开眼睛又闭上，轻轻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医生刚来的时候说一般的阑尾炎手术不会昏睡这么久，宋含烟同时也在发烧，所以才会迟迟醒不过来。
医院里有林屿清的朋友，也劝他不用担心，可现在的林屿清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除了担心宋含烟之外什么情绪都不曾有。
“哥……”
这一次宋含烟终于听清了是谁在叫她，是林屿清。
眼前迷糊的身影变得清晰，是神情疲惫的林屿清。
从早上林屿清去叫宋含烟起床吃早饭，一直到现在太阳渐渐落山，林屿清除了守着宋含烟什么事情都没做饭也没吃过水也没喝过。
“阿烟，你还难不难受？”
对上林屿清关切的眼睛，宋含烟忽然有种错觉，有种昨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宋含烟轻轻摇头的动作也有些艰难，“不难受了。”
嘴上说着不难受，但其实宋含烟浑身无力，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我怎么了？”
宋含烟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但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被林屿清叫醒，去给他开门的时候小腹绞痛，头也昏昏沉沉，后来的事情她就完全不记得了。
“急性阑尾炎，上午做了手术。”
宋含烟下意识去看自己腹部的位置，刚动了动脖子想抬头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
宋含烟微微偏过头，看着窗外渐渐落山的太阳若有所思。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日光散落在大地上，照得人心暖暖，宋含烟这才终于觉得自己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林屿清了。
“生日快乐。”
在夕阳的照耀下，宋含烟一滴泪落在了枕头上，悄无声息。
就像一滴雨滴落入雪地，那样违和却又根本无人知晓。
“早上说过了。”
林屿清削着苹果皮，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他也不知道宋含烟能不能吃，但林屿清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嗯，多说几次你也不吃亏。”
不是宋含烟想对林屿清多说几遍生日快乐，只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看到你送的生日礼物了。”
宋含烟轻轻点头，生日礼物她昨晚放在了林屿清的房间门口，林屿清应该昨晚就看到了她送的生日礼物。
“你……”
“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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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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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说过的话你都还记得。”
林屿清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哽咽。
直到打开生日礼物盒子的那一刻，林屿清才意识到自己自己所了解到的宋含烟对自己的爱意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嗯……”
宋含烟轻轻回应的这一声，回答的是林屿清的问题，也是回答林屿清对她的爱意的猜测。
“太阳都落山了，天要黑了。”
“怎么了？你有别的事？”
林屿清看着宋含烟的侧脸，宋含烟看着病床窗外的天空。
“没有，但是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宋含烟话音刚落，林屿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刚把免打扰关掉，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先休息，我去接个电话。”
今天一整天的电话林屿清都没接，消息也没回，唯独这个电话林屿清不得不接。
“爸？”
“小屿，生日快乐。”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成熟稳重又性感，听得林屿清直感慨自己什么时候能学到他爸身上这种气质呢？
“谢谢爸，我妈呢？”
林屿清和父母联系的机会少之又少，他从不主动和父母联系，只能等父母给他打电话。
时差和工作的原因让林屿清很难和自家父母直接联系，所以林屿清从不主动找自家父母。
“还有些文件材料要翻译，你妈妈还在忙。”
林屿清轻轻关上宋含烟病房的房门，靠在门外的墙上，“爸你和妈你俩注意身体。”
“知道了小屿，我们不用你担心。”
电话那头的男人欣慰地笑了起来，感慨着自家儿子许久未见已经这么懂事了。
林屿清二十四岁的人生里，他们夫妻俩说到底参与了还不到四年的时间。
“爷爷身体怎么样？”
作为林安的独生子，比起林屿清林则海更担心已经上了年纪的父亲林安。
“爷爷身体好着呢，今天你们那边来的客户还是爷爷亲自去对接的。”林屿清偶尔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向病房内的情况，不太放心宋含烟一个人在里面。
“你怎么不去呀？爷爷年纪大了，别总让爷爷亲自忙这些事情。”
林屿清担心宋含烟的状况，林则海却更担心林安的身体健康。
“爷爷身体比我的都好，而且阿烟身边住院，我走不开。”林屿清轻叹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
“阿烟生病了？什么病啊？”
“急性阑尾炎，已经做过手术了。”怕林则海担心，林屿清给他解释，“也没什么大事儿。”
“那你可要好好照顾阿烟。”
林则海没见过宋含烟，只见过林屿清发过来的照片。
“知道了。”
上一次收到林屿清和宋含烟的合照，还是瑜城航展，林屿清带宋含烟去看航展时拍的合照。
而林屿清收到的生日礼物，也和瑜城航展有关。
三年前瑜城航展前林屿清确定去瑜城出差，说什么也要带上宋含烟一起去参加瑜城航展。
宋含烟原本不愿折腾出门，但看林屿清眼神里的期待宋含烟便没拒绝。
直到瑜城航展那天看到歼20齐飞带给宋含烟无限的震撼，林屿清更是激动。
宋含烟很少见到情绪起伏这样大的林屿清。
那时候的宋含烟还不知道，在她头上瑜城的那片天空中，有一架飞机的驾驶舱中坐着她尚未相认的亲生哥哥，宋时。
当时林屿清对一个航空模型非常感兴趣，可他看中的却是非卖品，多少钱都买不来的那种。
今年在淮城，宋含烟偶然了解到宋时参与了三年前的那次瑜城航展，就问宋时在哪里能买到那个模型，林屿清很喜欢，所以她想送给林屿清当生日礼物。
“我家里就有一个，改天我给你拿过来。”当时的宋时这样对宋含烟说。
可就算宋时是自己的亲哥哥，宋含烟也不好收他给的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也太贵重了哥哥。”宋含烟确实想收下宋时给的模型，可她依然觉得太过贵重而不好意思。
后来宋含烟从宋停留下的一堆合同里找到了淮城的一处固定资产，直接塞给了宋时。
“这可是爷爷留给你的。”
宋时拿着那份比模型贵出几倍的合同哭笑不得。
“我爷爷不就是你爷爷？我的就是你的！”
宋含烟担心宋时会拒绝，直接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好说歹说让宋时收下了合同，宋含烟在昨天带着林屿清三年前说过想要的模型回了淮城，见到的却是家里那样的场景。
“你喜欢就好。”
宋含烟扯了扯嘴角，送给林屿清的生日礼物，他喜欢她送的也就值得了。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宋含烟又问林屿清，原本计划的五天的时间现在看来根本不够用，她还要和辅导员请假几天才行。
“还不知道，多住几天总没坏处的。”
麻药的感觉还没过去，宋含烟目前还感觉不到腹部的伤口上任何的痛感，甚至感觉不到这个伤口的存在。
“我手机，带来了吗？”
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回想起早上的场景宋含烟就知道自己的手机一定没带过来。
“没，晚上爷爷下班让他给你带过来。”
“嗯……”宋含烟轻轻点着头，也只能如此了。
“你不过生日了吗？”宋含烟盯着林屿清那双多情的眼睛，“今天很快就过去了。”
“二十四了，不过就不过呗，一个生日又没什么。”林屿清对着宋含烟挑了挑眉，语气坚定：“再说了，生日不生日的也没有你生病手术住院重要啊。”
往年的生日林屿清都很忙，这个朋友那个兄弟的电话和信息就没消停过，从天黑下来林屿清就被他那几个朋友叫去吃饭喝酒。
但生日的时候林屿清从来都不会在外面通宵，十二点前他一定会回家和宋含烟还有林安一起度过生日最后的那一段时光，格外幸福。
今年林屿清二十四岁的生日大概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了，他的生日只能陪着宋含烟在医院度过了。
“我不回来就好了……”宋含烟忽然感慨，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林屿清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说什么傻话呢？”像是可以不去提起昨天发生的一切，装作还是以前的关系一样，林屿清继续说：“你如果是在淮城生病了，我和爷爷只会更担心。”
宋含烟在手术室里的时候，林屿清站在手术室外就曾无数次感慨，幸好宋含烟在京都，幸好宋含烟就在自己的身边，幸好宋含烟生病手术住院他能守在病床前。
一时间，林屿清不敢去想宋含烟搬去淮城和宋时一起生活该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
“怎么会突然生病呢？”宋含烟疑惑着小声嘟囔着，没想让林屿清听到。
但病房里安静得出奇，宋含烟发出任何的动静林屿清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屿清接话：“生病这种事哪有那么多理由，说病就病了。”
“说的也是，生老病死嘛。”
宋含烟轻叹一口气，她记得自己爸爸的病就来的那样突然，虽然宋含烟根本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宋家有再多的资产和人脉也救不回一个宋归。
宋妈妈带着宋时改嫁留下宋含烟，从此寂城宋家只剩下爷爷和宋含烟。
病房里没了话，林屿清再一次开口说：“宋时说他在过来的路上了。”
“我哥？他不是假期结束要回江城了吗？”
宋时休假结束原本明天就要回江城的，怎么突然今天要来京都了？
“嗯，听说你生病手术了来看看你。”
“我这又不严重。”宋含烟扁扁嘴，在淮城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还跑京都来看她。
“那是你亲哥，严不严重他都得来看你啊。”
宋时中午收到的林屿清的消息立马就从淮城出发，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就快到京都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含烟的错觉，自从发生了昨天那件事情后，林屿清和她说话就没了从前的那股吊儿郎当劲儿，反而温柔了许多。
这边关于宋时的话题结束没多久，宋含烟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林屿清刚刚起身准备去开门，宋时便已经推门而入。
“阿烟，你怎么样？”
宋时进了门直奔宋含烟病床边，完全当林屿清是空气一样。
“我没什么事，哥你怎么还特地跑一趟过来？”
宋时在林屿清对面，宋含烟病床的另一边椅子上坐下，神情是藏不住地担心：“我明天直接从京都去江城，都住院了我肯定要过来看看你。”
“给你带了好吃的。”
宋时大包小裹放在病床边的地上，林屿清瞄了一眼随即说：“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吃。”
“阿烟不能吃那你吃。”宋时嘴上没让着林屿清。
“我不爱吃这些垃圾食品。”
林屿清抱着胳膊一会儿看看宋时一会儿看看宋含烟，他实在是好奇宋含烟和宋时这个亲哥哥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明明宋含烟和宋时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他和阿烟相处的时间长，阿烟怎么就要和宋时去淮城生活了呢？
“今天你生日？”
兄妹俩什么事情都会聊一些，大部分时间是宋时问宋含烟回答，原以为宋时是个话少的，可他面对宋含烟的时候话又多了起来。
果然有了亲生妹妹之后还是不太一样的。
“昂，你怎么知道？”
林屿清看了病床上的宋含烟一眼，除了宋含烟大概也不会有别人和宋时说这些事情。
“小林总的生日难道是什么秘密吗？”宋时反问林屿清。
林屿清被怼得没话说，可宋时的到来确实让这气氛有些压抑的病房产生了些变化。
“而且阿烟送你的那个生日礼物还是从我这里拿走的呢。”宋时故意逗林屿清。
林屿清确实没来得及深想自己都弄不来的东西宋含烟是怎么给他找来的。
但一想到宋时的职业，宋含烟如果是从他那里得到的也算是合情合理，不算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