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回来的时候, 好像很冷。”
淮羿的眼睛很亮,还像从前一样清浅, 恐怕因为心情低落,眼睛不可避免的半垂着。
虞熙一下子心就软了。
淮羿是蜀山的人,最纯情不过,又最为人正派,她怎么会有那种,又一个‘宁鹤’的想法呢?
虞熙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来由对淮羿这么冷淡,便赶紧将两扇门都打开,
“外面风大,你先进来坐吧。”
淮羿进屋后,坐在桌边,先是给虞熙倒了杯茶,看她捧在手心,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沉默许久,还是淮羿先开了口,
“虞熙,其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如果是因为那句话的话……”
虞熙抬眸看他。
淮羿不觉手心里冒了汗,像是心中建设了许久,才终于沉静道,
“你如果以后想和我分开,我不会纠缠你。”
虞熙垂下眸子,将手中的杯盏放下。
那一筐子温火石很好,暖了她的身子,却又似乎没入她的心。
虞熙叹了口气,她正想说些什么。
但淮羿突然用手握住了她的,少年看她的眼神澄澈又明亮,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
他说,
“但是虞熙,你现在,还是没有对我腻的吧?
我们,我们才在一起几天,还没做更多的事。”
少年雪白的衣领,白得透明的皮肤,还有琉璃般色泽淡然的眸子,都打动着她的心。
他是干净的。
甚至说到一半,就难以自持得说不下去了。
虞熙心里不能不被感动,他还是对自己在酆都和他说过的什么‘腻了就分开’在意。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同虞熙那般‘来去自如’的态度。
她沉默了片刻,反握住淮羿的手,笑了一下,
“淮羿,我想,我恐怕也很难,再对你腻了。”
淮羿年轻、温柔、强大,冷静、有见识、会照顾人,专一、又体力好……咳咳,简直十项全能,挑不出一点错处。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么优秀的人被自己钓到手了,啊不,是吸引到了,所以才会凭空生出猜忌,也会有不安心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当年,敢爱敢恨的勇气。
冲动,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这一次,不能再冲动了。
面前的少年却听见她说这话,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似的,愣了一下才道,
“那这话的意思是,我们不会分开,对吗?”
虞熙笑了笑,眼睛却不敢看他,手也从他手心中抽出来,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看着他的眼睛,
“我有一件事,说出来对你不公平,但还是想对你说,但做不做,取决于你。”
淮羿看着她,一副倾听的模样,似乎鼓励着他。
虞熙便厚着脸皮,声音小了很多道,
“我……想要你的心头血。”
“……?”
淮羿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
“你要我的心头血做什么?”
说出来后虞熙却好似浑身都舒服了,她道,
“你不愿意吗?”
淮羿愣了愣,
“没有不愿意,我只是觉得,我的血没什么特别。”
他从来都是个行动派,不像虞熙,遇事能拖就拖。
于是说着就开始宽衣解带,然后利落的从腰间抽出一柄手用匕首,作势要给虞熙放血。
虞熙忙拦住他道,
“你等下,我还没有说完。”
淮羿现在这么爽快的给她割血,是因为对用处毫不知情。
虞熙不想他在这种情况下把心头血给自己,她也欢喜淮羿,尊重他,不愿蒙蔽了他。
“淮羿,你可否去过你们蜀山的藏宝阁?那里面有一座坟墓,可还记得?”
虞熙说着先帮他拉了拉领口的衣裳。
淮羿点了点头,他记得,但是,
“现下说这些做什么?”
“你先别急,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那坟里埋着什么人?”
淮羿莫名觉得虞熙神神叨叨的,但还是沉静道,
“没有,师父曾经说过,那里只是为了镇压剑灵,但那把剑,已经尘封很久了,没人动过。”
虞熙沉声道,
“不,那不是剑灵,那是狐妖的魂灵,就是你体内,妖丹的主人。”
虞熙说着将手掌放在了淮羿胸口,那里面的心脏跳动有力,透着股年轻的生机,但在这健康的表象之下,实为狐狸妖丹支撑着一切。
而这,也是楚辞一直存在的原因。
“我想,当初山言掌门为了救你,将妖丹取出,魂灵却封印在了那处,他一定是以为狐妖永远不会再苏醒了,这才没有告诉你。”
虞熙说的这些,淮羿显然不知情。
他越听眉头蹙的越紧,问她,
“是不是上次你去藏宝阁发觉的?”
他就觉得上次借虞熙出来,虞熙睡觉的地方很是奇怪。
虞熙点了点头,
“那个狐妖说,我若和他签了生死契,再拿来你的血,他的力量就可以为我所用,与我合二为一。”
淮羿点了点头,
“是这样,人和妖是能签订血契。”
他说完又盯着虞熙,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你签了?”
莫名觉得他的目光锋利不少,看得她炙热又难熬。
虞熙缓慢的点了点头。
淮羿隔了一会儿,才说,
“那我呢?”
时空都仿佛有些下沉。
淮羿慢慢说着,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他说的他的力量为你所用,恐就是妖丹与他魂灵残存的功法,会存到你的身上。”
虞熙突然被点醒了似的,立刻发誓似的决绝道,
“我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害你,我这么喜欢你。”
虞熙下意识说完这话,可刚说完,莫名觉得这样的话术很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想起来了,当初宁鹤也这般说。
虞熙顿时有些内疚,但她绝不是宁鹤一般的人物,坦诚对淮羿道,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但谁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我肯定是不会变心的,我只是担心你。”
淮羿沉默了一下,道,
“难不成你怕我是下一个宁鹤?”
虞熙的心事就这么被直接的点出来,登时有些尴尬,她点点头,但也很快无奈笑笑,
“这恐怕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两人又陷入沉默,还是淮羿淡淡道,
“可是,你现在没什么好图的。”
“……”
虞熙愣了一下才明白淮羿说的什么意思,然后脸一下子红了。
唉?
她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当初宁鹤和她在一起是为了天赋,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就剩下这张漂亮的脸了。
在以武为尊的修真界,脸有什么用?
……太尴尬了。
“是,是哈……”
虞熙尴尬笑笑,甚至站了起来。
那她昨天伤心害怕个什么劲儿,还要什么心头血,再也没那种担忧了。
“哈哈,你说得对,我之前确实没有想到……那,你的心头血我不要了。”
虞熙说着尴尬的走了两步,口上说‘我活动活动,’然后走到了窗边。
她看着窗外的美景。
漆黑的天边翻出一抹鱼肚白,像是在黑暗中挣扎着要出来的黎明,费尽心机的,从每一片厚薄不匀的云朵后面透出来。
河面的风一吹,直直吹到虞熙的面上,携着湿润的微咸气息。
这么一吹,好似就有些冷了。
虞熙刚看着面前的河景发了呆,蓦地听闻身后一声闷哼。
虞熙转头一看,淮羿衣衫半解,拿着匕首划开了自己的胸口,红的刺眼的鲜血就一滴滴的淙淙冒了出来。
虞熙过去将他的伤口捂住,
“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了我不要了。”
淮羿却递给她一个小瓶子,还有心情开玩笑道,
“快,赶紧接两滴,我可是划的不深,一会儿就没有了。”
淮羿这般说着,虞熙鼻子一酸,差点感动到落泪,她把小瓶子推走,
“我不接,你别给我。”
虞熙生性冷淡,从前没留恋过谁,只痴迷宁鹤那么一次,也没谁对她这般无缘无故的好过,她受不起,也不想承别人的情。
只怕自己还不起。
淮羿笑了笑,
“我将心头血给你,买你一个心安,有何不值?再说,我和你在一起,不曾变心,你没理由将我的血交给狐妖,置我于死地,是不是?”
他越这样说,虞熙心中的愧疚感就越大,越摇着头拒绝。
可淮羿执意将那瓶子给她,
“虞熙,你一定要收。”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
他们,也没有谁比我,更对你好。
第40章
虞熙终究是攥紧了那个血色小瓶子, 淮羿低头随意将伤口包扎了下,连药都没上,就将衣裳穿上了。
恐怕还是疼的。
虞熙看着他直蹙眉,她手中的血还温热着, 那温度却像是滚烫的, 一直烧灼着她的手心。
虞熙看着那血, 突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 她拿了这血,这一辈子和他绑定了一般。
于是虞熙后知后觉道,
“不对,我收了你这血,以后是不是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淮羿还在系腰间的带子, 忽而挑了挑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和我你还想和谁?”
虞熙看他不经逗的样子,计上心头,装作不耐道,
“那这样吧,你这瓶血先放我这,你若是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肯定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倘若我要是以后有喜欢的人了……”
淮羿看着她的眸子顿时危险起来, 虞熙见他这样咽了口口水, 仍不怕死道,
“那我就还给你呗。”
话刚说完, 虞熙就被淮羿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压到床上去。
淮羿咬她的耳朵, 那细微的疼痛将她激的一个战栗,虞熙顿时天灵盖都麻了,毕竟相处这么久了,淮羿是懂她的敏感点的。
“你若是喜欢上旁人,我就将你的腿打断,关起来。”
淮羿到底不忍心让她痛,说狠话时掐她腰的力度也适中,不似惩罚,更像情趣。
多好的男人啊。
虞熙笑着抬高了一条腿,然后从脚踝摸到大腿,做出诱惑的姿态,
“这么漂亮的一双腿,你打断了,不心疼吗?”
虞熙笑着去亲淮羿的嘴巴,然后将他要说的话堵住,亲了好久才道,
“放心吧放心吧,我是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
虞熙看着淮羿情动时的模样,那白皙皮肤下的绯红,被她轻易撩拨就能透出来,薄唇更是鲜艳欲滴,银色衣领下的身体……
方才划破给她放血的地方,轻轻按上去,便能引来淮羿一声闷哼。
比她当年看宁鹤还要心动呀。
虞熙简直要沉醉进去了。
宁鹤当年年轻,也算是小有姿色,刚何况为了勾引虞熙,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在她看着淮羿的模样,只觉得自己以前吃的太差了,为了那么个男人把一身修为丢了,简直愚蠢。
现在有了淮羿,她怎能不好好珍惜呢?
*
来江南的第一天就是傍晚,虞熙和淮羿只来得及包了条小船去看夜景,如今到白日里,虞熙便要拉着淮羿满街道去转转。
这不逛不知道,一逛才知江南不仅景美人美,连各色佳肴也尽是新鲜的。
蟹黄小笼包、艾草青团、鸭血粉丝汤、大闸蟹,最重要的是东坡肉,将虞熙勾的馋瘾都犯了,一路吃过来,连淮羿这个辟谷已久的人,也被带的也吃了几口。
“老板,给我来两份牛肉生煎。”
这小摊贩直接在河边摆了摊,吃着美食还能看风景,好不惬意,虞熙说完,递给掌柜的一串铜板。
淮羿见虞熙又买了两份,忍不住道,
“要一份就够了,这街还长,你留点肚子,我们还要去吃中饭。”
虞熙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了看旁边打鱼的船,没顾得上理他。
淮羿想了想又道,
“不过你是给我买的吗,给我买的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