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爷身旁服侍的久,见妹妹亲切,忍不住多说几句,妹妹知晓二爷这样宠爱娘子,为何却不肯给娘子一个名分吗?”
向妙仪愣愣摇头:“不知……”
“因为娘子患有痴症,二爷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介怀。”素雨顿了顿,又道,“妹妹知不知晓,妹妹的眼眸和娘子的一样澄净?”
向妙仪羞涩垂眼:“也不知。”
“我猜二爷愿意将妹妹接回来,定是因为妹妹的眼眸。妹妹只要去二爷身边多走动走动,将来……”素雨故意停顿片刻,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将来姐姐可就要仰仗妹妹了。”
向妙仪已被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飘飘欲仙,连伪装都不会了,红着脸点了好几下头,待回过神要解释时已来不及了。
“那姐姐等妹妹的好消息。”
她想,素雨说得有理有据,二爷对她定是有意的,说不定素雨真是因此来提前巴结她的。
她立刻放下戒备:“姐姐放心,以后只要有妹妹一天好日子过,便有姐姐一天好日子过。”
素雨应承两句,告辞离去,转身瞬间脸色骤变,扯扯嘴角,满脸不屑与嘲讽:二爷喜欢的是单纯,可不是草包。
她挺了挺腰,漫步往后院去。
天越来越冷,风雪越来越大,侍妾侍女们不爱在自己的屋里待着,都喜欢去正房服侍。
正房里炭火足,暖烘烘的,后院和下人房哪儿比得上?
从前去正房服侍是个苦差,大伙儿都盼着轮不到自己,现下倒好,往汀荷手里塞银子都要去。
一是因为暖和,二是想博得二爷青眼,不仅侍妾如此,就连一些侍女也蠢蠢欲动。
姜溶浑然不觉,还亲亲热热和侍妾侍女说话,如同一家人一般。
素雨看得有些头疼,不知要何时才能得到她开窍,能不能赶在萧青棠成亲之前。
“再有几日要过年了,你想去姜家看看吗?”萧青棠提起。
姜溶头也没抬一下:“好呀,我好久没见娘了。”
素雨迅速为她奉上一盏红枣牛乳,接上话:“出嫁的女儿一般在年初二初三要回门探望,娘子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啊?”她只听懂后面一句,喝了一大口牛乳,问,“要准备什么?”
“糖果点心之类的,不过也可准备得再丰盛一些。”
“噢,我不懂呀,你先给我写个单子吧。”
素雨没应,抬眸看萧青棠一眼。
萧青棠斜靠在榻上,也瞧她一眼,从脑中搜罗出点儿印象:“素……”
“妾身素雨。”
“素雨。”萧青棠重复一遍,“就由你来办此事。”
“是。”素雨躬身应下,落落大方端庄持重,不见窃喜之色。
汀荷看她一眼,心中颇有微词。
她察觉到那目光,却视而不见。
汀荷与向妙仪勾结,已投了向妙仪,她自然要主动出手。
这内院,以后由谁来管还不一定呢。
除夕那日,平南侯府的人都去了皇宫参加宫宴,府中有些冷清,过年的就只有萧青棠和姜溶两人。
平时吃得穿得太好,到新年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倒是初二那日,换上一身喜庆的新衣裳要出门去姜府,姜溶兴趣盎然。
往年过年她几乎没怎么出过门,要去也是去祖母那儿,路上也不能东张西望,只能老老实实在马车里坐着,现下好了,她将脑袋伸出去都没人说。
刚下过雪,还未融,压在正红色的鞭炮纸上,如探出的点点梅花。
又一户人家在门前挂了鞭炮,噼里啪啦电光火石,吓得她眯起眼睛捂住耳朵,可就这她也要呲牙咧嘴往外看。
一路炮竹声未断过,热闹得不得了,车帘也未放下过,即使吹着冷风,她也要往外看。
萧青棠喊了她几声没能喊动,只能吩咐车夫慢一些,免得风太大,将人吹得生病。
慢慢悠悠到姜府时已快正午,有了上一回的经验,侍女们没有那样惊慌失措,有条不紊引人进门。
路上被清出了路,可姜溶偏要去踩雪,踩得哗哗响,手也不闲着,从花坛上抓一团雪揉吧揉吧,搓成雪团。
她穿了手衣,但萧青棠还是看得皱了眉:“将雪扔了,不许玩了。”
“不要。”她轻飘飘答一句,显然是没听进去。
“冻出疮来你可别哭。”跟她讲道理是没用的,萧青棠一把抓过她的手,无情将她手中的雪拍掉。
她撅了撅嘴,气得在雪上狠狠踩了一脚。
“你就这点儿本事?”萧青棠觉得好笑,将她打横抱起,“鞋袜湿了没?”
“没,你放我下来!”她挣扎几下,突然不动了,抬头看向身后,“表兄?”
“嗯?”萧青棠抱着她转身,也瞧见积雪枯枝下的少年。
第41章
天冷, 白牧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狐裘,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眸红得越发显眼。
“表兄你怎么站在这儿不进门?”姜溶头又扭回来朝人问。
白牧垂了垂眼:“来给小姑拜年,表妹先行便是。”
萧青棠挑了挑眉, 没说什么, 抱着人转身往前行。
姜溶趴在他的肩头往后看,直至见白牧也往前走了,才收回视线。
“手冷不冷?”他问。
“不冷。”
“都冻红了, 还说不冷?”
姜溶抱住他的脖子, 手藏在他颈后, 不给他看。
“冷就塞进夫君的衣领里。”
“嗯?”她眼珠动动,指尖试探着在他脖颈上点点。
“嘶——”萧青棠忍不住抖了一下,“是真冷啊。”
姜溶藏在他脖颈里咯咯笑,肩膀笑得耸动。
“放罢放罢。”他暂时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塞进怀里, 抱着她继续往里走。
姜夫人刚好迎出来,微微避开视线, 让侍女上前提醒。
“郎君, 娘子。”侍女行礼。
姜溶转头瞧见母亲,立即吵着要下地:“你放我下来。”
萧青棠倒是放她下去了,但却不许她跑走, 牵住她的手漫步而去,到姜夫人跟前才松了手。
“娘!”她抱住母亲。
这些日子她又长高了些,已经要高过母亲,险些将人撞到。
侍女急忙扶住, 打趣道:“娘子怎么每回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可是给夫人忙得够呛。”
姜溶扭头看萧青棠:“你没说嘛?”
即便是门当户对, 也没有在外面这样跟自己家郎君这样说话的, 多少有些不给人脸面了,姜夫人和侍女都有些担忧, 却见萧青棠虽未答话,但也没见生气。
“好了,能回来就好,也不在意说不说一声。”姜夫人立即顺着台阶下,牵着她往院里走,“还好是过年,家里什么吃的都备下了,都是现成的。”
“我想吃!”她高呼一声,只管往前走。
到正厅,要坐下,侍女又压低声音报:“夫人,表少爷来了。”
“五郎?他什么时候来的?”姜夫人也压低声音。
姜溶听见,随口答一句:“表兄啊?我们来时就看见他啦,他怎么走得这样慢呀?”
姜夫人看她一眼,又看萧青棠一眼,道:“迎人进来就是。”
姜溶已坐下,眼里只有吃食了:“我要吃饼饼。”
“先洗手。”萧青棠拦住,没把自己当外人,朝侍女吩咐,“端些热水来,抹手的香膏也拿来。”
侍女不敢不尊,恭敬应下,不一会儿,什么都拿了来。
萧青棠将姜溶的手按在热水里泡了泡,拿着帕子擦净,又挖出一坨香膏给她轻轻抹开。
白牧早已进门,刻意别开眼,可余光还是瞧见他们亲昵的模样,心中酸涩难挡。
“好了,现在能吃了吧?”姜溶拿起莲蓉饼咬了一大口,酥软得饼皮嘴上沾了一圈。
萧青棠轻轻将她嘴角的碎屑擦掉,忍不住提醒:“又没人跟你抢,你急什么?”
她脸被塞得鼓起,含糊不清道:“一会儿要冷了。”
几个侍女低低笑出声,屋中其乐融融。
白牧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多余,起身行礼:“姑母,祖母叫我来是请姑母明日作客,既然话已带到,我便先去了。”
“家里做了些吃的,有你祖母爱吃的板栗糕,是新鲜板栗做的,你先等等,我去收拾收拾,你带回去。”姜夫人起身。
“那我先去外面候着了。”白牧稍稍躬身退出。
人走,姜夫人没急着让人收拾东西,反而朝姜溶招招手:“溶宝,你来。”
“嗯?”姜溶抬头,擦了擦嘴,向母亲走去。
姜夫人故意放轻声音:“你表兄因为你的事耿耿于怀消沉许久,你去与他说清楚,让他放下从前的事,一切往前看。”
“因为我?”
“是,先前娘不是说让你以后去和表兄住吗?可你后来不是去了侯府吗?”
“表兄也想和我一起住?”姜溶有些茫然,“那让他搬来侯府不就行了。”
萧青棠听得头大,清了清嗓子:“咳咳。”
姜溶要回头看,又听母亲道:“表兄只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
“噢,那恐怕不行。”
萧青棠差点儿笑出声。
“所以,你要去跟他说清楚,让他莫在执着于过往。”
“好。”其实她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但听明白要去劝说表兄,也就应下了。
萧青棠并未拦她,也未跟着出去。那什么表兄不过是愣头青一个,迂腐的读书人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她和侍女一起出去的,出院子,表兄就站在外面的梅树下。
“表兄!”她人未到,声先至。
白牧转身见她来,脸上还是情不自禁多了些笑意:“姑母不是说去拿吃食了吗?怎么是表妹来的?”
“我来和表兄说事。”她小跑过去,红色的裙摆微扬,额上的碎发飞起。
“什么事?”白牧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
她没躲,笑着道:“就是,对不起表兄,我不能跟你一起住了。”
这个结果白牧早就知晓,可亲耳听见她说出口,心里还是难受极了:“我知晓。”
她忘词了,只记得一句:“表兄要往前看。”
“嗯。”白牧垂下眼,握了握手心,忍不住问,“他有没有欺负你?”
“谁?”
“萧青棠。”
姜溶恍然明了:“没有呀,他对我很好的,给我买了好多亮晶晶,还给我做了好多衣裳。”
白牧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始终没敢抬眼看她:“表兄也会对你这样好。”
“可是娘说,表兄不愿意搬来侯府住,表兄想一个人跟我住在一起。”
“所以,非要在表兄和他之间选一个,你选他,是吗?”
“我……”姜溶忽然觉得这样的话太伤人了,要是让娘在阿兄和她之间选一个,要是娘选阿兄了,她肯定会很伤心的。
她半晌没说话,白牧已心知肚明:“好,我知晓了。”
“表兄,我……”她有点儿难过,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抬头却见表兄掉了眼泪。她急忙抬手给他擦泪,皱着眉头哄,“表兄你别哭呀,其实我们可以都一起住的,你搬来侯府呀。”
白牧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含泪看她:“溶宝,这不一样的,你还不明白,我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分享你,萧青棠也不会愿意的。”
她的确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分享的,她再喜欢红豆饼也不会一个人吃独食,再喜欢玉连环也不会舍不得给娘亲阿兄玩。
“是我太懦弱了,若是当初我以命相搏,或许你现在选择的就不是他了。”白牧缓缓松开手,“表妹放心,我会往前看的。外面冷,表妹早些回去吧。”
她被推了推,往前走了两步,回头望了一眼,还是缓步离开。
萧青棠见她回来,微微直起身,欲言又止,又不想在外面丢人,按捺到晚上才问。
“你今日去跟你表兄说什么了?”
“没什么呀。”她跪坐在床上,铺好被子,“就是让他来家里住,他不愿意呗。”
萧青棠将她扭过来,盯着她看:“谁许的?你问过我的意见没?”
她奇奇怪怪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那是我家了吗?我还不能做主吗?”
“那不只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你当然要问过我的意见才行!”萧青棠捏捏她的脸,气道。
“噢。”她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又继续铺被子,“不用问了,他不愿意。”
萧青棠扣住她的腰:“你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
“你是不是傻?你不是说了吗?你不愿意。”她嫌弃瞥他一眼,“你们都好小气,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反正家里那么多空屋子。”
萧青棠气得半死:“你知道他说的想和你一起住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