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珩, 你敢吐我车上我就掐死你!”
林予墨顾不得吃醋不吃醋,扭转过头,发出严重警告。
乔珩醉的一塌糊涂, 胃里翻江倒海,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手抓住车前座的扶手,一低头,哇的张开嘴, 第一下只冒出难闻的气味。
这味道林予墨也想吐, 手忙脚乱去打开车窗, 声音尖锐:“吐外面去!”
玻璃窗落下, 冷风一个劲儿地往内灌, 冷气吸进肺部,翻江倒海的感觉再次袭来,乔珩没能控制住,全吐进车里。
听声音,内容物不少。
“乔珩!”
林予墨绝望, 恨不得当场将他手撕。
乔珩没感觉到杀意,在后座吐得昏天暗地。
连人带车,林予墨连车都不想要了,将剩下三个车窗摇下来, 她去看傅砚礼,他显得很平静, 甚至递过前座矿泉水与纸巾。
“怎么办?”她问,欲哭无泪。
傅砚礼道:“先开去他家,已经快到了。”
“好。”
她忍了又忍, 让乔珩抓紧些,到时候滚到吐的东西, 她就直接开去火葬场,人跟车一起火化得了。
顶着恶臭,林予墨将车开到乔珩家楼下。
两人好不容易将乔珩拽下车,他歪倒着身子,连行走都成问题,傅砚礼边撑着他,她抬起他的胳膊,去解大门的指纹锁。
门打开,又将人送回卧室,放在床上。
乔珩像块死肉,了无生趣地将自己摊开,想到车里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脏污,林予墨没生出半点同情,问:“就这么放着吗?”
傅砚礼将他弄上来,费过一番力气,此刻靠着墙壁,喘息,闻言点头,说行了。
“没错,我的车还要找他算账,没让他躺在大马路牙子已经很够意思。”林予墨斜睨乔珩一眼,吓一跳,乔珩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眼里空洞洞的,仿佛失去灵魂。
“老傅,我难受。”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嘶哑,“我难受啊。”
傅砚礼只道:“睡一觉就会好。”
“不会好的,我睡过醒来很多次,还是不会好。”声音干巴巴,仿佛在太阳底下暴晒,失去水份。
林予墨睁着眼,一头雾水,往傅砚礼身边靠去,小声问:“他是不是哭了?”
她看见,有一滴眼泪,从乔珩眼角滑下去。
但那可是乔珩啊,他怎么能哭呢,全天底下最没心没肺的就是他,一张嘴贫成什么样,向来只有他让别人难受,哪里有人能让他难受的。
“什么情况?”林予墨愣愣的,短暂地将车被毁这件事放置一边。
傅砚礼看着她,道:“戚晓筠。”
“那个没能来的,快要订婚的女生?”她还有印象。
“嗯,他喜欢过她,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他走出来了。”
“他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只知道戚晓筠认为他们不合适。”
林予墨转头去倒在床上的乔珩,有些意外,他竟然还是痴情种?
也不是无迹可寻,比如乔珩桃花面生得俊美漂亮,喜欢他的并不少,他虽然玩得开,但不浪不下流,有女生朋友,但也只止于朋友。
她一度以为乔珩是不是私底下混gay吧,不好意思公开,没想到是心有所属,还是单相思。
年年组织举行同学聚会,也是因为她吗?
因为她会来而高兴,又会因为她不来而伤怀。
他竟这么喜欢一个人。
林予墨心生怜悯,没这样放任他自生自灭,让傅砚礼给他清理下,她下楼去厨房给他弄点蜂蜜水,哪知道他厨房比的他们家还要干净,冰箱空空如也,她最后还是倒杯温水给他。
乔珩蜷缩成一团睡去。
她撇撇嘴,虽然他很悲情,但还是可恶。
“我们怎么回去?那辆车我已经不想开,开到这里已经是极限。”林予墨关上卧室门,去看傅砚礼,她没半点夸张,比起继续开那辆车,她宁愿步行。
傅砚礼笑,说:“乔珩有车,可以开他的。”
“他车钥匙在哪?”
“我知道位置。”
车钥匙在乔珩衣帽间,跟表一起放置的柜子里,他喜欢车,因此有许多藏品,林予墨指尖在表柜上移动,最后选择那辆Revuelto,他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开。
林予墨拿过钥匙,到楼下,有时间跟傅砚礼算账,她问:“傅砚礼,我为什么觉得你很开心,从车上到现在,你表情一直很愉悦。”
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到底在开心什么啊?听到宁嘉的现状,想起往事很开心?
林予墨承认自己有那么点酸,她的心情不那么美丽。
傅砚礼眼里温润,也坦诚:“嗯,在开心。”
他反应慢半拍,回应迟一些,动作也慢半拍,温吞的模样,他问:“要喝水吗?”
“喝,喝冰的!”她感觉自己在上火。
即便喝多,傅砚礼也记得一些原则,比如冬天,不能喝冰的,他递给林予墨的,是杯常温水。
林予墨也没跟他计较,一口气灌下一杯,泄愤般,犹不解气,过去自己接上一杯,这次捧着慢慢在喝。
她忍不住问:“你在开心什么?”
傅砚礼眨眼,笑:“你吃醋。”
“?”
“我吃醋你觉得很好笑?”
他眼里带着笑意,摇头:“是很喜欢。”
在林予墨没明白时,继续道:“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吃醋生气的模样,像是不幸被打捞上的河豚,还没对它做什么,她自个儿就鼓起来,圆鼓鼓的,瞪着眼,真的很可爱。
但他没对她说,怕小河豚气到爆炸。
林予墨表情有松动,但还是保持着凶巴巴的样子,警告道:“你不要以为你夸我就没事了。”
傅砚礼笑着问:“为什么吃醋?”
“十多年了,你还能记得宁嘉是文科状元,你还跟我说你们没什么,没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吗?”
且不说一句文科状元是不是够得上记得清楚的罪名,傅砚礼道:“我跟她的确没什么,至于能记住这点,是因为她是文科状元,理科状元我也记得。”
“你呢,你们那届的文理状元你记得吗?”
他声音不紧不慢,如徐徐晚风。
的确。
人的视线总会聚焦最顶峰的位置,她记得,也许忘记是谁,但总有那么个模糊形象在。
林予墨还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也许自己的问的并不是她真正想问的,她现在有点生气,又没那么生气。
“回去吧。”
林予墨去乔珩车库提车,整齐一排的超跑异常显眼,她从中看到那辆耀眼醒目的橘黄车身,前端车身线条锋利,既精致,也侵略感十足。
她不习惯开超跑,过于张扬,今晚情况特殊,她也能破例。
到家已经是深夜。
春节时张贴的装饰还没摘掉,仍有些残留的节日气息。
傅砚礼到现在,酒没怎么醒,倒是头疼起来,但尚能自理,拿过干净衣物,先去浴室冲洗一身的酒味。
林予墨去的是隔壁房间洗的,回来,他还没出来,才意识到不对劲,怕他在里面睡着,又怕他在里面摔倒,于是去敲门,叫他名字。
“傅砚礼,你在吗?”
好一会,没听到声音。
林予墨叫几声,担心之下也顾不得许多,握住门柄往下压,推开门,便见到双手撑在洗手台的傅砚礼。
还好,人没事。
“你怎么不应声?”她问。
傅砚礼迟缓地抬起头,洗过的头发还没吹过,湿漉漉地贴着,脸上有水痕,眼里也像是水雾弥漫,道:“没听到。”
林予墨怔愣一下。
傅砚礼只在腰间系一条浴巾,露出上半身,白净的皮肤,清晰的肌肉壁垒,她曾顺着纹路滑过,触感很不错。
意识到自己浮想联翩,她及时打断自己。
“那你快点洗!”
重新将门关上,眼前还残余那抹白,他都醉成这样子,她还在想这些,过分禽兽了林予墨!
等傅砚礼出来,头发吹过,睡衣好好的穿着,异于以前,斯文乖顺,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她瞧过去,没看到自己想看的,有那么点淡淡的可惜。
“过来,睡觉。”林予墨主动掀开被子,拍拍身边的位置。
傅砚礼过来,俯身,投来一小片阴影,她闻到洁净的气息,混合着他特有的木质与佛手柑气息。
林予墨认为这是很好的拷问机会。
他喝多,神经大抵被酒精麻痹掉,不清醒时才最诚实,言行举止,遵从本心。
林予墨抱着被子,问出那个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傅砚礼,你以前说过,你接过吻的,我现在想问你。”
“嗯?”
“同你接吻的人,真不是宁嘉吗?”问完自己倒先紧张上,她抓着一颗心,不得动弹,连呼吸都放慢放轻。
傅砚礼摇头,说:“不是。”
林予墨松口气的同时,问:“所以是谁?”
她太好奇,之前他不说,她顶多觉得扫兴,现在她急切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即便那已是过去,她仍旧在意。
傅砚礼稍顿。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迫切。
“是你。”
他眼睛漆黑明亮,嗓音出奇的平静。
“什么?”林予墨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都在抖。
他重复:“是你。”
“是林予墨。”
林予墨短暂性地失声,她愣住,心脏在久久的震颤,即便她一肚子疑惑,即便她不知是真是假。
怎么会是她呢?
傅砚礼曾设想过这一刻,没想过是现在,预想的要更远,也许在他们很老时,颤巍巍地走不动路时,他终于可以放心将无人知晓的秘密说出来。
在某个夏夜里,他们曾经接过吻。
第32章
林予墨怀疑傅砚礼没喝多, 脑子清楚,说假话哄骗自己。
不然如何解释,他们接吻, 她作为另一方却没半点记忆,她记性再烂,不至于连这种事都记不住。
“不可能。”她从惊诧情绪中抽离出来。
傅砚礼并不急着说服她,那双黑眼深深看着她。
“真的。”他说。
“你别是拿四五岁时的事充数。”那时候, 她整日跟着他屁股后面, 吵着要嫁给他当新娘, 噘着嘴巴去亲他不是没有过, 她那时候小, 小糖豆一个,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啵啵。
傅砚礼深得她喜欢,脸上糊着她的口水。
傅砚礼说:“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林予墨问,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她靠近, 眼对眼,看到瞳孔里,倒影自己的身影,缩成微小的光点。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 让人没办法忽视,平白地扰人心智。
喉咙里, 有火在烧。
林予墨五官生得明艳动人,一双眼睛更灵动,表情丰富, 此刻蹙着眉,眼睫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 没耐心地眨着,像随时都能飞走的蝴蝶。
“你说,那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亲的?”她问。
喉结重重碾过,傅砚礼不再忍耐克制,忠于本能,低头吻住娇妍的唇瓣,他尝到甘甜的味道,缓解焦躁的渴症。
他没回答,又像作了回答。
吻里有漱口水与牙膏的混合气息,不难闻,相反,薄荷的清爽让人上瘾。
傅砚礼单手撑着,空出一只手触着她的脸颊,让她一点点仰头,撬开唇齿,贪心地品尝更多,林予墨支撑不住,往床下滑,他没移开过,唇始终黏着她的唇。
她被迷惑。
连骨头一并软化,她被带到无人之境,没有更多的想法,有的只是遵从本心。
她听到水声,眼闭得更紧,这样亲犯规。
林予墨缓过劲,手抵着他的胸口,将两人距离拉开一些,她叫他一声,低低的,叫他傅砚礼。
“是在给你补课的那个夏天,你睡一整个下午。”
他开口,声音哑哑的。
林予墨眨着眼,在回忆,她有些印象,那个夏天傅砚礼每天下午会给自己补物理,她仗着他脾气好,并不用心,有次熬夜,到下午时困得不成样子,枕着手臂睡过去。
只是睡醒时,恰逢林晋慎过来问进度,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学得很好。
林晋慎睨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脸上,冷声道:“的确学得很好,都学到脸上去了。”
林予墨一照镜子才发现,压着的一侧脸印上笔迹。
不出意外,她挨批。
林晋慎一走,她恹恹地埋怨他没叫醒自己。
“是那天晚上吗?”得到肯定回答,她又问:“所以那时候是你偷偷亲的我,你从那时候就喜欢我吗?”
“不是。”
“什么啊?”林予墨不满。
傅砚礼道:“不是偷亲,是意外,我靠过去,你翻身,唇撞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