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应该没看这些消息。
杯中的威士忌已经喝到底,只剩下冰球还在继续融化,林川倒了下一杯酒。
手机跳出了缺电提醒。
林川于是又找来了充电器,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
大概是深夜,又大概是喝了酒,或者他只是单纯想找个借口。
回来港城的将近一个月时间里,他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将心落在了巴黎,落在了那个飘雪的冬夜。
或许分别那天晚上他在车里那么久,应该打个电话给她,起码问一句,她喜不喜欢他送的新年礼物。
他现在特别想见她一面。
在林川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看港城飞巴黎的航班了。
但他没有退出那个页面。
飞往巴黎最近的一趟航班大概就在一个小时后,他赶不上的,下一趟是凌晨五点半。
林川向来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他很习惯去权衡各种利弊,什么是有利可图的合作什么不是,他一清二楚。
站在商人的角度看,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划算的,对他不利的。
但他的心说,他是去寻找宝贝的。
此时是凌晨港城两点,林川花了半个小时将自己收拾好,又花半个小时收拾好行李,他喝了酒,只能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打车。
前往机场的路很顺畅,即便现在的港城依旧有热闹的地方。
到达机场后,林川在候机时很冷静地给自己请了假,公司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就不转。
他喝了酒没错,但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登机,林川后知后觉觉得身体有点热,他感觉到了名为兴奋的情绪。
港城飞巴黎的这趟航班,用时大概在第12章 小时。
在上飞机前,他已经给相关人员发过工作安排,确认过不会影响公司运转。
没人知道,林川在一个深夜突然决定出行,又会在十几个小时后出现在巴黎。
阔别巴黎甚至还没满一个月,林川要去那里捡自己丢了的心。
这段旅途也漫长,漫长到林川兴奋许久的神经终于学会了冷静,困意袭来,他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等醒来时,他离下飞机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巴黎今天的天气很好,冷空气依旧感人,但是好歹有点看着唬人的阳光。
只不过不是谁都能感受到这份阳光的温暖的。
巴黎市中心的某栋高楼里,某一间的室内昏暗得就像是黑夜。
窗帘一直没拉开,密不透风的同时,外面一点光亮也透不进来。
卧室里,床上,被被子裹挟着的人一直没怎么清醒过来。
唐月舒经历了一个相当混乱的阶段,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忽冷忽热,嗓子疼,浑身无力,中途似乎爬起来吃过一次药,之后又爬上床了。
她睡得也不好,很难受。
不知道身体里的免疫系统是不是也打算将她给噶了。
她浑身黏黏腻腻的,出的汗和衣物被子贴在一起,她脆弱得不行。
再这么下去,她可能需要爬起来去一趟医院,或者打个电话让救护车过来一趟。
意识模糊之际,她听见手机来电铃声响起,她下意识蹙眉,但身体很不想动弹。
但是这声音一直不停,在她昏暗的卧室里简直就是催命的魔音,很要命。
唐月舒好不容易等到它停了,结果没几秒,又响起来。
“……”
到底是谁这么摧残一个病患的精神世界?
她真想报警。
铃声确实听得头疼,唐月舒被迫清醒了一些,她不得不起来,撑着身体四处摸索手机,幸好手机没在很远的地方,伸手就能摸到的距离。
唐月舒眯着眼睛点了接听键,她没说话。
那边传来一道熟悉得像她在做梦的声音。
对方说:“唐月舒,我想和你见一面。”
第31章
“我想和你见一面。”
唐月舒那一瞬间其实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虽然只是隔着手机, 她在幽暗的房间里盯着手机屏幕看,眼睛被屏幕的光刺激得酸涩,生理性眼泪被刺激出来。
她伸手捂了一下眼睛。
之后再看手机, 屏幕上只显示了一串号码, 她之前已经将这串号码从自己的联系人中删除,但某几个数字看着还是眼熟。
她没说话,通话还在继续。
那头能听见一点风声以及呼吸声。
唐月舒很快就听见对方的下一句:“我就在你家的楼下,我们方便见一面吗?”
他在楼下?
唐月舒的脑子在很迟钝地开机,但这一下子开机带来的缓冲有点后劲儿, 更像幻听了。
按照唐月舒的理解,声音的主人这会儿应该在国内, 今天是工作日,他应该在上班。
就算不上班, 也不应该出现在巴黎,出现在她的楼下。
室内是一个很适宜的温度,但唐月舒身体里的内外温度可能不太平衡,她忽冷忽热的。
此时此刻, 楼下。
林川握着手机,通话在继续,但他没听到那头的人开口说话, 只听见她的呼吸声。
他当然不是一下飞机就往这边赶的。
之前长住两个月的套房现在有别的客人在住,林川订酒店订得突然,还是花点时间才订到了合适的房,他办理入住后,洗了个澡, 换了身衣服,除了基础的洗漱以外, 还刮了胡子。
发型也是新吹的。
最后出门没忘记喷香水。
现在是巴黎时间下午三点左右。
在林川的手机恢复通讯后,好几个人给他打来了电话,都是问他的行程的。
但显然这么多电话都没有眼下这通正在进行的通话让他忐忑,他好像突然变成了什么冲动的毛头小子,之前那些年岁仿佛虚长了一般。
然而印象中,他几乎没干过这么冲动的事。
没听到对方声音响起之前,他的心好像在悬着。
好半晌,他终于听见一道女声响起:“林先生。”
她的声音很小,还带着点哑。
她说:“你介意自己上来吗,我将楼层告诉你。”
林川:“……”
现在轮到他的大脑不清醒了,冷风吹来,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的声音怎么了?生病了?”
“嗯。”
唐月舒问他:“你要上来吗?”
这句话好像又回到了一个月之前的雪夜,唐月舒在楼上往下看,犹豫要不要下去,又或者是车里的林川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但林川就是为此来的。
“嗯,我上去。”
然后电话里,唐月舒将自己住的楼层告知了林川。
他进入那栋楼,坐上电梯,同乘电梯的还有一位穿得很嘻哈的黑人,看见林川这个陌生人时也和他打了个招呼。
电话没有挂。
唐月舒在那头也没有说话。
到达了唐月舒说的楼层,林川走出去电梯,首先看到的是一段相对长的走廊,走廊还算宽敞,但是一层楼里有好几个门,也就住了几户人。
他很快站在唐月舒说的门牌号前,他说:“我到门口了。”
他以为接下来应该是唐月舒过来给他开门,结果手机那头传来声音:“密码是……进来鞋柜上有鞋套。”
说完这句话后,电话就挂断了。
林川:“……”
他按照唐月舒说的密码摁了,电子音过后,门开了。
一个人独居的房子,可以说是她的个人领域,正常来说能够进入这个空间,已经说明来人和她的关系不一般,最起码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应该不一般。
林川没想到自己能进入到这个私人领域里,或者说,不应该这么快。
推开门之后,房子的全貌基本呈现在林川眼中,只不过因为窗帘拉着,室内的光线很暗,窗帘也足够遮光,为数不多的光线从缝隙中钻出来。
从鞋柜就能看出来,这里确实是一个年轻姑娘独居的地方。
只有她一个人的鞋,想来平时过来做客的朋友也少。
一个男人进入到一个独居女性的私人领域,他觉得自己的一些目光都是冒犯。
室内很安静。
布局也简单。
客厅上是一个复古绿色的沙发,前面铺了纹饰复杂的地毯,还有一张不算很大的茶几,靠近厨房的位置摆了张餐桌,是木质桌,上面铺了黑红白棋盘格的桌垫,看起来和这个房子的整体风格融洽些了。
沙发上摆了几个抱枕,不同颜色和花纹的,看起来和沙发搭配得意外和谐,有个橙色的南瓜抱枕看起来很可爱。
林川猜这应该是唐月舒自己买的。
他没有自作主张拉开窗帘,而是在迟疑之后径直走向x了卧室的方向。
这是一个一厅一室的房型。
一个人独居的话也算宽敞。
房门是紧闭的,他敲了敲门。
只不过好半晌没等来里面有什么回应,他试探着开口喊了声:“唐月舒?”
想到刚刚在电话里她的声音还有她说自己身体不适,林川这次没等到回应就自己拧开了房间的门把手。
卧室里比外面客厅的光线还要暗,开门后应该比一开始亮一些。
他能看见床上有人,被子里裹着一个人,甚至她的手机就在枕头旁边,亮着屏。
“唐月舒。”他又喊了声。
这次床上的人有了反应,她嗯了一声。
林川现在听见她的声音,更加觉得不对,他走进了她的卧室。
他的注意力在床上,没像刚刚在客厅时还关注室内的布置,床边床头柜上有几板拆开的药。
“你哪里不舒服?”林川问。
唐月舒抬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光线太暗,林川看不清她的模样,也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灯的开关在哪里?”
唐月舒终于开口说话:“你不要开灯。”
她晕乎乎的,说话都不太利索,声音带着鼻音,听起来像撒娇。
但林川没心思想别的,他单膝蹲跪在床头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目光落在唐月舒脸上,他探手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用的是手背,滚烫的触感让他一滞,他顾不上太多,手背移到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林川轻声道。
唐月舒侧身,眯着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向床边的男人,因为对方这会儿单膝跪在床边,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她说:“我吃药了。”
林川想起昨天看到她挂的请假说明,说明她烧一天了还没退烧。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还有一个额温枪,他拿过来给她测了一下温度。
39.7℃。
“……”
快烧傻了。
林川站起来,手摇晃了一下唐月舒:“能自己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
唐月舒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不想动。
林川没办法,他动手将唐月舒从床上扶起来,她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体,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将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林川身上。
他拿过衣帽架上的衣服给她穿上。
唐月舒身上穿的是睡衣,上衣里面也没有穿内衣什么的,因为睡觉过程中翻来覆去,胸前的纽扣早就被挣脱开了两颗,有些风光一闪而过,即便是光线暗,也不全然挡住。
林川没注意到这些,病人并不配合穿衣。
现在巴黎的温度在零上和零下之间反复横跳,要出门当然得将衣服穿好。
唐月舒像是一个滚烫的鸡蛋一样,浑身冒着热,林川刚刚测了她的体温,只觉得她现在要冒烟了。
她觉得热,不乐意穿衣服。
林川不久前才从室外走进来,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比较冰凉,唐月舒将自己的脸贴着他的掌心,睁眼看着他。
尽管不知道她现在意识请不清醒,林川依旧觉得眼下这个氛围很是暧昧,他看着她的眼睛,幽暗中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怦怦跳。
掌心处不断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她还想抓着他的手往脖子的方向放,似乎脖子很热。
“乖点,我们先去医院看病。”林川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只不过发着高烧的人这会儿不配合他。
林川猜她这会儿的意识不算清醒了。
最后还是没能将衣服给她套上。
林川看了眼手机里关于外面天气的信息,最后将人放回床上,他出去客厅打了个电话。
唐月舒自从感觉身体不适之后就一直混混沌沌的,她记得自己爬起来吃过两次药,但之后身体忽冷忽热,她头很晕,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即便躺着也觉得明显,眼皮也重,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出了一身汗。
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清楚。
有那么几个小时她也说不准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她脑子不怎么能用。
她后面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电话吵醒,有个人说要见她,她那时候脑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人家说要见她,她就喊人家上来了。
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了,隐约还记得一些大概比较荒谬的细节。
唐月舒其实是清楚生病应该跑医院的,但是她有个死犟种的毛病,觉得吃了药熬熬说不定就能好。
不知道熬了多久,好没好也不清楚,唐月舒现在醒了。
她先是抬眼看了眼天花板,天花板还是熟悉的天花板,她有点迷茫,卧室比她想象中要明亮些,窗帘似乎开了一条缝儿,看得出外面也是黑漆漆一片,卧室的门是虚掩着,外面的客厅灯是亮着的,光透了进来。
唐月舒的脑袋还没开始运转,直到她看向了床边以及自己的左手。
她的左手手背有个伤口,应该很小,她没感觉到很疼,但是伤口上粘了个类似创口贴的东西。
这样的伤口有点眼熟,之前急性胃炎进医院打的也是这只手的手背。
此时此刻,一些看着半真半假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里。
唐月舒还处在脑子宕机的情况,直到她想摸索一下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
手机就在床头柜上,她撑着身体伸手去拿,身体黏黏腻腻的,她突然很想洗头洗澡。
她觉得自己在被窝里出了这身汗后都要臭掉了。
手机的屏幕依旧很亮,她眯着眼睛看向屏幕,看时间,晚上六点多了。
她没什么反应,直到再仔细看了眼日期。
?
她睡了一天多?
唐月舒开始怀疑人生,拨弄手机的同时忽然点开通话记录,发现今天下午的时间,她接起过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