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惊喊连连,周子颢提了她胳膊,反拔她头上簪作利器,叫那大胡子慌忙躲去。
如此顺利成章,一气呵成,乌兰贺实在疑心不已,周子颢莫不是摆明放走那人?他们若认识,那岂非吸功之人是周子颢所派。
若是如此,他老爹的死,虎头山的血债,还有他的死,周子颢都难辞其咎。他比白骨前夫君更坏,乌兰贺现在就想把周子颢撕碎。
“碍事!”周子颢将陈芍丢在地上,他越显得怒火冲天,乌兰贺看起来就越矫揉造作。不过是寻了理由,把这事摊在所谓女人碍事上。
陈芍戚戚捂着落发,周子颢擦了擦手。
乌兰贺恶心透了,然付誉丞抢了他先机,“周公子,你快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周子颢扬长而去。
暴雨之下,碎落的花冠无人问津。陈芍孤身站起,若无其事地离去。
白骨对陈芍此人更多了份琢磨。美人心思难猜,还会欺负人。但这郎君明着欺负她,她为什么忍气吞声?
白骨望着陈芍,乌兰贺望着白骨。他以为白骨看的是付誉丞,恼得厉害。可这把火乌兰贺吞下了,再气抵不过岁月无多。何况付誉丞多厉害啊。
“兄弟,你孤身一人在江湖,现在有人相助,我很放心。”乌兰贺拍了拍白骨的肩,给他们让道。走时朝塞紧了鼻中绢帕,堵堵他的鼻酸。
这话酸溜溜的,白骨听出来了,她可得解释解释,她不再收宠物了。要跟上乌兰贺时,头顶起了一把伞。
“白骨姑娘,雨大。”
暴雨如注,雨雾朦胧,白骨和付誉丞站于同把伞下,成双成对。白骨对这把伞还很感兴趣,上手一抓伞柄。
“呜,他还会撑伞,我都没有伞。”墙角昏暗,乌兰贺淋着半边雨抓上墙皮。
压跨人心的,往往就是风暴过后的一粒尘。乌兰贺仿佛看到日后坟头,站着他们的小娃娃。越想越心痛,乌兰贺倒了好几丸止痛药,一口闷了。这药吃下顶苦,叫他泪如雨下,不住咬着指头。
忍住啊乌兰贺,你现在就得先宰了白骨的前夫君,再成全他们。
“呜呜呜呜。”乌兰贺越想越心神痛裂,喘不到半口气,背上迎了重击,把乌兰贺鼻孔的白绢撞出。
“耶!我找到你们了。”梁王在后晃着乌兰贺。
乌兰贺瞪着眼,鼻血未干,泪来不及咽下,魂已被吓掉一半。湿漉漉的熊孩儿在欢呼,熊孩儿怀里探出了小狗脑袋,毛一点未湿,还打了个哈欠。
乌兰贺急喘几声,“你们怎么来了?”
“天要黑了,你们都走了,谁陪我睡觉,”熊孩儿举起袖子给小狗挡雨,他张着孩童般清澈的双目,“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王妃不和你睡了?太好了,我去找她!”
熊孩儿蹦跳着离去,乌兰贺提起梁王,把他按到墙角。
“你这熊孩儿,不要给我再坏事。”
乌兰贺好不容易憋在这儿,给白骨的来日让道,再经不起熊孩儿的折腾了。
因为太痛,乌兰贺张大着嘴呼吸。梁王见到了那夜的狮毛怪,除了眼珠不红。但这足以吓哭他了,“王妃,有怪物吃我。救命啊,王妃快来救我。”
乌兰贺按得更紧了,梁王挣扎着,墙皮都被他抓秃了。
“小黑!”
白骨声音就在身后,乌兰贺松开了熊孩儿。但他哪能叫新宠物告状,倒身一嗷,滚在地上蜷了起来,“哼哼,他打我。”
食人怪成了可怜的小狗,他娇弱他无助,还哼哼带着委屈,像被揍得很惨那种。
梁王对此哑口无言。
第25章 扒我?扒她!不许扒他!
“小黑,你哪里疼。”白骨蹲到他身边,紧张问。
乌兰贺指着胳膊,“这儿。”
白骨摸着他疼处,“很疼吗?”
他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胸口,“这儿也疼。”
白骨摸摸他胸口,严声道,“熊孩儿,你不乖,小黑他是好人,你不能打他。”
梁王气得两颊鼓起,那不仅是个妖怪,还心机深重。
“你看他。”梁王迅速一指,乌兰贺正瞪着他,就差冒红眼珠了。
白骨回头时分,看得小黑双目睁大,嘴角垂着,正如受了欺负那般,这般自然惹人怜了。
白骨挠挠他下巴,将死之人眼泪滚滚,若是命不在终,他定把心中悦想道尽。鼻酸眼酸心酸,哪儿都酸。乌兰贺怀想失控,用下巴蹭蹭她掌心。
她挠着,手上有了刺痛,抬起他下颚细瞧,“你下巴长了什么毛,比阿黄扎手多了。”
“啊?没事,剔了就好。”乌兰贺是一脚踏进棺材,都快忘记收拾自己了。
她瞧他可怜得很,展开双臂想抱抱这只宠物。
突然,胸前凉凉的。
“小黑,带子松了。”白骨低头掏着里头散掉的带子。
乌兰贺给她拽住了两边衣襟,目光游游散散,“我们把衣服烤干,不要穿这件了。”
说着,他鼻血滴答滴答。
雨幕之中,雨伞孤零零在后,熊孩儿朝那儿挥着手,“付将军,我们一起睡。”
付誉丞未理,入院深处,却可听得身后胡言胡闹。
“你每个月都这样流鼻血,是气血逆行,我要给你抓点药。”白骨认真道。
“我自个儿抓点药吃。”乌兰贺顺口应了声。
雨雾蒙世,视线不得清晰。付誉丞走着,心中的盛华又站在梧桐树下,光影翩翩,身却被梧桐枝叶缠住,挣脱不得。
伞至路口,喧嚣撕破时光回逝,“白骨魔头在此!”江湖群侠云集而来。
“糟了,他竟然想用这招。”付誉丞回头赶去,见乌兰贺褪下外袍,盖到白骨身上,脚步便停。
乌兰贺看这阵仗,早早拉起白骨和熊孩儿。然人头攒动,去路被堵住。
有侠士道,“我师弟功力被吸,唯有你们在此。”
又有人被吸走功力,乌兰贺这事可有经验,而且已猜得答案,“你们得问周子颢,吸功之人是他放走的。”
不料这帮江湖人围得更紧了。很快,有人持棍打来,“是你们与白骨魔头为伍。”
白骨铁鞭挡了那棍,方寸之地被围得水泄不通,她出了些急汗。像被人掐过脖子,扎穿过心,再历上一回。
可这儿有她的宠物,白骨怪自己变得胆小,强撑着甩过铁鞭,心慌手亦乱,未能击退他们。
铁棍再度打来,乌兰贺正在棍下,头直接顶上凶徒腹部,亮出毒镖,“再过来我就撒毒了,我是天下第一恶人!”
作了狠,也无人撤退。
“别慌,他身无功法,扔不准。”凶徒嘲道。
乌兰贺委屈地抿了抿嘴,扔不准都被看穿。
人群之外,付誉丞难挤进,昂着嗓子就喊,“梁王殿下,坏人来了。”
围堵的众人转向各处,你寻这儿,他觅哪儿,“哪有梁王?”
“你们太讨厌了!”
人群像团米穗炸开,无数侠士被撞飞,空隙中,狂风快影席卷而出。
熊孩儿本缩成团护着小狗,听到坏人来了,人失了控,抱起狗,拉着白骨直冲,而白骨又拉着乌兰贺。
正如条三节棍掀翻人群。乌兰贺最是惨了,身子轻飘飘的,像风筝飘起来了。
这到底是梦吧。
但梦很快就醒,熊孩儿停了下来,路口正是周子颢。
“殿下,把他们交给我。”
梁王晃晃圆脑袋,扬起稚嫩的笑容,“我命令你和我们一起睡,一起保护我。
雷鸣从天劈下,惊天动地。
迷药扑鼻而来,无处可逃。
迷药这种事,乌兰贺一向醒得早,但他这回没睁开眼睛,因为底下吵得厉害。
付誉丞告诉周子颢,大漂亮已经包围这里了,除非献出陈家金库,否则就要踏平这里。
江湖各派群情激奋,喊归喊,却没人动。
付誉丞催他们,“我们赶紧去,天快黑了,一万兵马杀起来得有些时候。”
一万兵马,乌兰贺听得都暗笑,这里才多少人,大漂亮不是碾死他们吗?付誉丞是大漂亮派来坑周子颢的吧。
果不其然,声儿都没了。
付誉丞又出了个馊主意,“周公子,你把公主金库都掏了,她现在就要金库,你给她不就好了。”
乌兰贺确定,付誉丞就是大漂亮派来的。
可周子颢都没意识到,只顾憋闷,“让你当镇国大将军,是我高估你了,你就不能想想如何对付一万兵马?”
付誉丞还真想了想,“天下王臣皆知,陈十一娘之女乃天赐金仙,右肩钥匙胎记可打开金库。周公子既得钥匙,不如先给公主做缓兵之计。”
江湖群侠高呼赞同,周子颢便道,“付将军带九姨娘去见公主,跟她说我给钥匙,让她自己拿。”
乌兰贺闭眼都忍不住鄙视他们。虽然他没听过什么钥匙胎记,毕竟算不上王侯名门。但周子颢直接推女人出去,真不够意思。
付誉丞走后,群侠还是慌得很。周子颢淡然道,“怕什么,她手上钱庄都没金子了,保的玉和山庄也是废物,”周子颢举酒望群雄,“我娶她是因她为皇家女,她心无分寸,不知我有多狠。这庄主人头你们拿了吧。”
乌兰贺这会儿装不了睡了,双脚狂踹,人带绳疯狂扭曲,“驸马爷没盼头,找我撒什么气。”不过他被吊着手,像阿黄那样,只有后肢不停乱蹬。
“我拿你们逼她退兵,她直接包围了,是她不要你们。”
乌兰贺腿僵在了空中,大漂亮还真无情。
“周子颢,借江湖人杀我算什么本事,有种放我下来和我单挑。”
“江湖就是我手下刀。”周子颢挥扇而出,扇如刀旋,绳索断裂。乌兰贺真被周子颢放下了,当然不是单挑,而是群殴。
刀剑齐亮,江湖群侠饮酒摔碗,纷纷朝乌兰贺砍去。
交错横叠的人影与野兽争夺食物无异,乌兰贺就是他们口中的肉。
“小黑,往右跑!”
乌兰贺听到了白骨的声音,她醒了,他自也来了斗志。好说歹说,先得把白骨带出去。
“快,穿左边!”
乌兰贺打不会,但会逃,白骨指挥他逃来逃去,那帮人一点砍不到他,反是砍到了别人。
“蠢货,你们干不过个废物吗,把他往死里砍。”屋里头传来呵斥,周子颢倒着酒,一口闷下。
嘎吱嘎吱,绳索晃动,白骨在上挣扎,周子颢踩着木柱飞上。
刀剑纷涌,乌兰贺扔出毒镖,“你偷了他家武功秘籍。你天天派人暗杀他。还有你,晚上躲人床底下。对了,你还在他家井里下毒。”
不管中不中,乌兰贺扔一个就戳穿一个。毒镖飞过,凭空落地,擂台之上人影杂乱,人人在怒,“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刀剑乱斗,不再追杀乌兰贺,他们开始互相砍杀。
乌兰贺伏身从人群中爬出,刀剑声在后,才听得屋外暴雨仍不休。他喘上口气,喉咙黏上土腥味,人刚定神,屋顶两道影飞下。
周子颢掐着白骨的后颈,把她推上前,“乌兰贺,她中了迷药功力尽失,你要么替她死,要么我扒光她。”
周子颢右手拿酒,左手伸到白骨衣领。只要他一扯,乌兰贺给她的袍子就会掉,穿得并不好的舞衣也会被扯落。
乌兰贺再不动了。
白骨眼睛眨了眨,朝乌兰贺歪了下脑袋,“小黑,她为什么要扒光我?”
乌兰贺一团眼泪被逼出,糊了眼睛。他太清楚了,在白骨眼里是个怪女人要脱她衣服。她根本不知道脱了衣服又怎么了?周子颢更可恶,嘴角不住狞笑,一个天真不懂的丫头更好弄碎了。
小黑又哭了,眼里闪着泪花。白骨随着眼也有些湿,“小黑别哭,我不叫你死的。”在小黑身上她见了许多不寻常,这回最是难懂。
乌兰贺呼吸都觉了抽痛,“周子颢,你放了她,她不是这儿的人。”
“跪下。”周子颢左手举杯到口,笑看乌兰贺。
酒香深重,白骨反而闻到一种血味,不是发自刀剑,是来自周子颢暗笑的左眼。
他用一只眼睛享受着厮杀,擂台上互殴不止,小黑又在面前缓缓跪下。他品着酒尝空气中的血味,让白骨想到一种人。他们啃着大鸡腿看公鸡打架,笑公鸡不像人那样聪明。
乌兰贺膝盖落地,周子颢就去扯白骨衣袍。
“周子颢!”乌兰贺像被割开了喉咙,血腥味堵在那儿,身子都像瘫了。
白骨跃起的影子映落泪光,她人从前翻到了后,伸出食指戳了周子颢左眼。仅剩的一只眼又伤了,痛得周子颢牙都合不起来。
白骨双爪在空中抓了抓,“扒衣服而已嘛,我扒你不就好了。”说罢,她就去抓周子颢的腰带。
“不许扒他!”乌兰贺半痛半气,人快被噎死了。
“为什么?”白骨不情愿地收回爪,但她瞬间领悟,小黑方才哭得伤心,那扒衣服看来不是件好事,是能伤人的事。
白骨甩手把周子颢扔出,他的腰带没松,外袍被白骨扯了,“那小黑,你扒她,叫你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