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一听到她的声音,今天一整天的不悦就像洗掉了满手黏腻的橘子汁,很快就流走了。
司璇也知道他炸毛向来不会太久,倒是关注点依旧停留在他那双漂亮的画画的手上:“那你今天手签得疼不疼啊?吴念说四个小时一直都没办法休息,右手签名左手握手,你之前在家三四天都没签过这么多……”
“疼,而且很酸,晚上吃饭都拿不动筷子了。”谢景濯半阖着眼,草稿也不打地就开始信口雌黄,反正有女朋友给他撑腰。
“那怎么办啊……你就不能让吴念跟出版商协调一下吗?”司璇也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忿忿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着,脸颊上因为生气,一点一点跑出红晕来:
“总要限制一下人流的吧……不然连续七场签下来,之后还要去日本,你的手还画不画画了?吴念不是还给你接了许曳新专辑的封面设计吗?”
谢景濯被她逗得笑起来,顺着她的话锋道:“就是嘛……我这双手还上了高额保险的,要是因为签售会这辈子不能画画,那家出版社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真的吗?”司璇莫名其妙被他的思路带走,好奇地提问道。
“真的啊,上大学之后爷爷非要给我投这个保险,说是大学礼物,”谢景濯说得毫不脸红,接着道,“不过事情太久远,要不是今天结束后吴念把保单给出版商看了眼,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出版商怎么说,是不是也怕了你了?”司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谢景濯几乎能根据声音想象到她现在的模样,忍笑应了声,告诉她:“所以我今天也一直黑着脸,出版商看到之后好像是挺害怕的,到时候限制人数是肯定的,再怎么样还有吴念替我交涉……”
司璇听得连连点头,正想回一句“那就好”,就听这人还异想天开地补充了句:
“但最好的结果是接下来的六场都直接取消掉,这样我就能来楠溪找你了……”
她一时语塞,好半天才想到了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吐槽他:“宝宝,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很恋爱脑啊……?”
现在连傻白甜都不足以来形容他了——
好歹她谈恋爱的时候还能兼顾学业呢!
谢景濯在电话那头半晌没动静,就在司璇以为自己踩住了他的小尾巴的时候,他突然轻“哼”了一声,反问她:“我认为我当下‘恋爱之上’的思维模式是建立在牢不可破的物质基础上的,这样能给我目前的伴侣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安全感,难道不合理吗?”
“……?”司璇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消化他这段绕口又义正言辞的话。
谢景濯听自己把她问倒了,又得意地“哼”了声:“宝宝,你难道没发现,在我紧锣密鼓的恋爱模式之中,你一直都不需要担心我变心甚至出轨吗?”
“嗯?”司璇不可思议地吱了声。
虽然他的话说得有点臭不要脸,但以他一天一通电话七八条微信行程报告的存在感来看……她根本没理由去思考他三心二意变心出轨的可能。
毕竟谢景濯每天在自己的那个小别墅里就足够自得其乐了,生活纯粹得跟被巫婆困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一样。
她想到这儿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比喻逗笑,嘴上一边转移话题,问他:“那你去日本的那两场签售会怎么办呢?出国应该会更辛苦吧?”
谢景濯默了默,在决定叹气之前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只问:“宝宝,你有日本的签证吗?”
“没有,”司璇下意识回答完之后,也跟着蹿出兴奋的橘红色小火苗,“我跟你一起去吗?”
这次国内的签售时间紧任务重,加上他们俩目前的热度正被全民八卦,当初在谢景濯刚一提出来要带司璇一起去的时候就被吴念无情驳回。
但日本就不一样了,两场签售结束之后谢景濯就能恢复自由身,举国上下也没人认得他们,到时候岂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谢景濯听出她那满脑袋一拍即合的意思后,故意笑话她:“宝宝,你在家有好好练琴吗?怎么还有时间想着跟我一起出去玩啊?”
“我被你带坏了,我也是恋爱脑。”司璇差不多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二话不说就承认下来,顺便反将他一军。
“那好啊,你把办签证的资料发给我,我让吴念帮你办好,八月就能见面了,”谢景濯的嗓音因为糅了笑而显得更慢条斯理与温和,末了又轻快地提醒她,“对了小朋友,你记得这几天跟爸爸妈妈们申请一下,就说自己要和男朋友出去玩。”
作者有话说:
念崽:?是我精神状况出问题了吗?怎么去.日本就是玩了?怎么交涉是我办签证也是我?我工具人吴念本念?
小谢:本人恋爱脑,有事也勿扰(快乐)
璇崽:恋爱脑+1 orz
第71章 The Canticle of the Sun: II
司璇当晚被谢景濯一阵煽动, 挂断电话后在各大社交软件上刷旅行攻略刷得上头,一直到凌晨两点才睡。
而第二天看司良哲和年文文的眼神也忍不住带上点欲言又止的味道,一直挨到晚饭时分, 才做足了心理建设, 准备给她的父亲大人捋虎须——
“爸,妈妈今天做的红烧带鱼好好吃啊……”司璇说着,狗腿地给他夹了一段最厚的鱼肉,笑得虚头巴脑的。
司良哲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吃完这一截来自女儿沉甸甸的爱意之后, 还是忍不住告诉她:“这几个月禁渔期,带鱼都是冰冻的,哪有什么好吃?”
司璇脸上的笑容一僵,努力给自己圆话:“我没说鱼好,我说妈妈烧得好吃啊……”
司良哲“哦”了声,三口两口把自己碗里的饭扒拉完,开始喝汤。
司璇知道这是他将要结束这顿饭的标志, 急急忙忙放下筷子去拿他的饭碗:“爸, 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你有事就说事, 别跟我演有的没的,爸爸一会儿还要去厂里,”司良哲一句话揪出她的小尾巴, 放下汤碗后问, “是不是钱不够了?你想要多少?”
“爸,你给大姐姐钱, 我也想要!”司珵全程在一旁竖着小耳朵, 这会儿只听司良哲开了金口, 立马开口加入讨零花钱的行列。
“走走走, 姐姐拿钱有你什么事?前两天还让我知道你把跟爸爸讨的钱拿去充游戏了,你现在还敢跟人要?”年文文一句话把司珵翘起来的脑袋给说叨没了。
司璇被司良哲一秒戳穿也觉得讪讪,认真卖乖道:“爸,我不是要钱,我就是最近暑假在家待得有点无聊……”
年文文听到“无聊”这两个字,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
以前整天整天闷在琴房也没听她抱怨什么,现在才放假小半月就喊着无聊了……
果然女大不中留。
“你才回来几天你就无聊?”司良哲没好气地打了个嗝,伸手指指在一旁窜头窜脑的司珵,“你无聊教弟弟写作业去,小学数学总会吧?”⑻衣4把1六⑼六3
司璇张了张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爸,大姐姐不会,昨天那个题我都想出来了她还没想出来呢!”司珵兴奋地张嘴叭叭,揭露他大姐姐的黑历史。
“那是我帮你解出来的,有你什么事儿啊?”司瑶对着他翻了一个白眼,伸手把自己骨碟里攒了一小堆的韭菜夹到他碗里。
“妈!姐姐把她不吃的韭菜都夹给我了!”司珵看到自己碗里的光景,又吵吵着打起小报告。
“你不是吃韭菜的吗?姐姐给你怎么了?”年文文作壁上观。
“那我也不能光吃韭菜啊!我要吃韭菜炒牛肉!”司珵决定造反。
“你这韭菜就是韭菜炒牛肉味的,你不吃我今天就不教你奥数了。”司瑶故意气他。
“妈!你管管她——”司珵放下筷子,开始在椅子上扭动,像被放在火上燎烤的皮皮虾。
司璇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了一圈桌上的每一个人,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变了还是什么,总觉得这次回家给她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么压抑。
那时候在饭桌上,司瑶和司珵斗嘴的时候她只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年文文怎么给大的帮腔,司良哲怎么给小的做主……而自己的头上只有曲秀婉落下的纤细的灰色影子,除了学校论坛上对她的指摘和戏谑之外,没人会在意她,就连家人也是遥不可及的。
直到谢景濯出现,她恍然发觉原来自己身处白昼,阴云之上尽是日光。
天光破晓后,世界被浸满令人目眩神迷的白色。
她甚至有了主动去找司瑶谈话的勇气,提起她遇到过的校园暴力、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她一个又一个在琴房和练习教室度过的夜晚。
告诉她不应该有人以任何缘由作为借口而放弃努力,还有好多老生常谈的大道理,她以前觉得自己最不擅长也最不可能说出口的那些话。
而司瑶的反应也很奇妙,可能正处在世界观最可塑的年纪,任何一点激励都足够她在高三努力冲一冲;又或者还是小孩子脾气,在学校的那段时间错过了网上太多有关自己这位姐姐的热搜,现在听她亲口对自己讲述,莫名其妙就生出了种自豪和与有荣焉的感觉。
于是原本的仇敌一夜间可以成为偶像,羡慕和嫉妒又可以作为最好的驱动燃料。
……司璇想着想着就止不住自己嘴角的上扬,沉浸在头一次圆满完成知心大姐姐角色任务的喜悦之中,直到司良哲挥手喊停饭桌上的不安生,转回正题:
“行了你们俩,你大姐姐还有话要说,都老老实实闭嘴吃饭。”
司璇突然被点名,也忘了原本谋划好的“您觉得我最近表现还行么”“我最近练琴太用功想放松一下”之类的措辞,脱口而出道:“爸,我打算八月份回申城,提早一点。”
司良哲瞬间被这句话戳到逆鳞,时隔多年又一次拍着桌子骂她:“死丫头!你家是楠溪,申城你用‘回’这个字?我看你是被那个姓谢的迷了魂了!”
司瑶和司珵听他发火,几乎是同时闭紧自己的嘴憋住笑,在一旁端端正正地看好戏。
嘿嘿大姐姐想去找男朋友结果被爸爸骂了……
司璇也习惯性地一听他发火就吓得腿软,赶紧在嘴上改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八月份想去申城……顺便回学校……”
说到最后自己也底气不足。
“哦,你当你爸是傻的啊?提早一个月你就为了回学校啊?你有本事不找你男朋友试试?”司良哲冷笑一声,戳穿她的谎言。
“……没本事。”司璇被他一堵,整个人都蔫儿了。
视线垂下来的后一秒,又悄悄转到一边,满脸可怜地向年文文求救。
年文文跟她对了个眼神,知道老头子见不得自家女儿长大了要谈对象,这会儿心里气得跳脚呢,安慰地冲她点点头后,对司良哲使了一招以毒攻毒:
“小璇去找男朋友怎么了?人家阿景生得好看,任谁都乐意看他啊,要不然成天在家对着你这张老黑脸,那还不得膈应死啊……”
“怎么看我就膈应了?我就想自家闺女放假在家老老实实待着、享一享天伦之乐还有错?等以后结了婚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一面,还不准我现在多看两眼?”司良哲说到这儿脸色更黑,磨了磨牙道,“要是那小子连一两个月都熬不过,我看趁早分了得了,省得耽误我闺女大好前途……”
司璇听到这话,嘴角更往下耷拉了一点,虽然她爸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可是现在不单是谢景濯的问题,她也连一两个月都熬不过啊呜呜呜……
好在年文文沉得住气,尚有战斗力地“啧”了一声后,开口道:“别说得跟结了婚就生离死别似的,新中国都成立七十周年了,高铁坐一坐三四个小时,早上过去还来得及在申城吃顿午饭呢,就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司璇的小脑袋在正交锋的两人之间来回摇摆,眼底重燃起希望的火焰。
接着又听年文文道:“总之你闺女她想去申城就去申城,而且没准人家也不光为了谈恋爱呢,你是没看到校庆上她那大提琴一拉,台下多少人给她鼓掌啊?你说是不是小璇?”
司良哲闷声咳嗽了声,气势已经弱下来不少:“我怎么没看到她校庆拉大提琴?我视频看得清楚得很……”
后面那臭小子对自家闺女毛手毛脚的地方也看得清清楚楚的呢!
然而司璇迎着年文文企图跟她达成配合的眼神,已经先一步自认理亏了,眼睛也不敢眨地吱声:“妈……我八月也不光去申城,还准备跟他一起去日本……而且、就是为了谈恋爱去的……”
“你说什么?”司良哲拧起眉头,把右耳朵往上抬了抬。
“我说还要去日本……所以还要借一下家里的户口本,申签证要用的……”司璇大逆不道地小声开口。
“去日本干什么?”司良哲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司璇咬咬牙,顶着对面施加的巨大压力调大自己的音量,对他道:“去谈恋爱!”
大概是心理负担有点大,她这破后而立的四个字说出来之后,还带了那么点脆生生的意思。
气得司良哲拂袖而去:“我去厂里了,回来再说。”
“……”司璇捧着自己的小饭碗欲哭无泪。
幸亏还有年文文在一旁面不改色开口安慰她:“你等等啊,等你爸出去了,户口本妈给你拿……”
司璇吸了吸鼻子,对她感激涕零地点点头,吃完饭把自己的骨碟和碗筷端回厨房的时候,两腿还打着颤。
呜呜呜都怪谢景濯这个让她色令智昏的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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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
司璇和谢景濯一起去日本的行程定下来后,吴念在出版商、某社交平台推广甚至日本旅游局等多方互利共赢的夹击攻势下,最终向邪恶的金钱势力低下了头,要为谢景濯在日本的工作和吃喝玩乐录制一个精致绝伦的vlog。
谢景濯一开始听到他在年中又为了工作室冲业绩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要拒绝,谁知道吴念这人自己被洗脑之后、紧接着来洗脑别人的花言巧语很有一手:
说什么第一次和小璇姐一起旅行值得纪念,拍下之后留着慢慢看也是好的……日本旅游局那边给出的条件是夏日限定浪漫双人游,能帮他搞到很多都已经售罄的演出票并订购已经爆满的酒店balabala……
后者对他的吸引力并不是很大,可吴念斗胆越过他,先斩后奏地跟司璇安利完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至于vlog的内容本身,当然要迎合金主爸爸们的各种宣传目的,谢景濯现在的热度主要源于他那张脸和与神仙姐姐的cp,所以在到时候的宣传中,签售和画集只占其中一部分,社交平台和旅游局主要想突出的tag是“恋爱视角下的夏日祭”。
这就要求全部的视频内容都需要他们两个人亲手拍摄,着力突出“男/女友视角中的甜蜜与怦然心动”。
谢景濯听到这种要求立马又想反悔,但架不住耳边吴念的声音孜孜不倦地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