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市长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孙星心疼的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爸你别急,我替你想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交给我吧。”
孙市长看了看儿子可靠的脸,无奈的点点头。
孙星不像孙倩,从小就没让他操过心。孙星出生的时候,孙市长还是政府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文秘。等到孙星到了上学的年纪,他正好也到了事业的上升期,没时间管这个儿子。孙星生命中每个重要的节点,都刚好是孙市长事业的关键时刻,除了给钱,这个父亲在教育孙星这件事上,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力。
但好在孙星特别的独立,一路从重点小学读到重点大学,门门优秀。又在课余时间学了绘画钢琴等,陶冶情操。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只是最后并没有如孙市长的意进入政界,而是做了一名大学教授。
孙市长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一边是关系到事业政途的重要助力,一边是亲生女儿的名誉。哪边他都不想放弃,哪边也都不能放弃。只能相信自己的儿子有办法处理了。
第85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
阮静雯属实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是燕市女性的榜样,是人人嘴里传颂的女老板、企业家,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算是深切的体验了一次,什么叫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除了云上,所有的合作商都有志一同的,一大早就纷纷打来电话,要求停止合作,生怕阮静雯身上的火,烧到自家店里。连订购水果的人家都有不少直接打过电话来,就为了撇清关系。
阮静雯接了一早上这种丧气的电话,心情极其的阴郁。
而且光是生意上出现问题就算了,现在生活也陷入了危机。
才上午十点多,阮静雯正接了王淑琴打听情况的电话,就见阮欣心就背着书包,蔫头耷拉脑的进了门。
阮静雯忙挂了电话,关切的问道:“欣心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学校有事?”
阮欣心低着头,抽了几下鼻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大哭起来,“妈——”
阮静雯很少看见阮欣心流眼泪,这一哭肯定不是小事,慌忙将小孩抱在怀里轻拍着安慰,“这是咋啦,谁欺负你了,妈替你做主,咱们找他们去!”
阮欣心摇摇头,红着鼻头,抽噎着说:“老,老师说,你,你是黑社会,说学,学校不接收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让我退学回家。妈,你咋成了黑社会了?”
昨晚的电视节目她并没有告诉阮欣心,她自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么无稽之谈的说法,根本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是她太天真了。
这个时代的人接受信息的渠道本来就少的可怜,正规电视台的新闻节目爆出来的东西,人们几乎不思考就全盘接受了。孙倩将这些没调查过的莫须有罪名,通过新闻节目直接安到阮静雯的头上,简直就是在间接杀人。
老师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为人师表都 让狗吃了吗?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你们这种人家”这样带有侮辱性的话。她不偷不抢,靠自己白手起家,怎么就成了“这种人家”了。
阮静雯气的几欲吐血,孙倩的蝴蝶翅膀,没想到还扇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欣心别急,妈跟你去学校找校长去。”
母女俩正说着话,就听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个非常不客气的声音叫嚷着自己的名字,“阮静雯,阮静雯,你在不在家,赶紧滚出来开门!”
听出来人的声音,阮静雯的心情一瞬间差到了顶点,阴着脸打开门。
门外站着哥嫂和娘家妈,三人情状各异,阮静雷冷着脸,梁桂枝抱着臂撇着嘴,阮母挎着个小包袱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
梁桂芝十分不客气的推开阮静雯挤进院子里,四下里打量一圈,又酸又不屑的说道: “果然是大老板啊,啧啧,你这日子过的是真不错。”
“欣心,去屋里看着弟弟。”阮静雯将阮欣心打发回屋里,才转向三人,“你们来干什么?”
阮静雷脸色比阮静雯还黑,他好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从鼻子里喷着粗气,“还有脸问,都是你干的好事!”
阮静雯压着火气,耐着性子,“什么事,说清楚。”
阮母光顾着哭自己的,阮静雷骂完了一句就撇开头不再理人。
梁桂芝丝毫不客气的坐在阮静雯的专属躺椅里,颠了颠,才开口解释道:“你可真行啊,谁家有你这么个扫把星都好不了!你哥因为你,丢了工作,天天让楼里人笑话。你不知检点就算了,赚两个钱还要搞歪门邪道,呸,恶心!”
阮静雯冷眼看着梁桂芝,这人说这么多,肯定不是为了骂她出气,必然是有其他目的,“所以呢,你们想怎么样?”
“给你哥补偿,然后断绝关系!”
阮静雯觉得自己都要气笑了,“我凭什么给你们补偿款?”
“你哥因为你没了工作,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就算我跟你哥不吃不喝,你妈也不吃?”
正常的人家在这种时候应该做的是互相扶持共度难关吧,他们这个畸形的家庭,第一是要钱,第二是斩断联系,现实的让人胆寒。
但自从发生了之前那件事,阮静雯对这个家就已经彻底失望了,跟这些冷血的人讲感情,那就是自取其辱。
“那既然这样,咱们就好好算算吧。上次在你们家,嫂子推倒了我,我摔了一跤,差点早产。后来医生检查,说是孩子摔坏了,需要长期治疗,这个费用你们支付一下吧。孩子每次治疗还有吃药的费用单子我都留着呢,随时可以拿给你们看。”
第86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二)
听了阮静雯的话,梁桂芝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那天发生那件事过后,梁桂芝还是后怕了几天的,生怕听到阮静雯什么不好的消息。倒不是关心小姑子的身体,是怕自己摊上人命官司。提心吊胆了四五日,见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
此刻听阮静雯提起,不由得有些心虚,但嘴上还是态度强硬道:“你放屁,轻轻一碰就碰坏了,你当你自己是个瓷器呢!”
“行啊,那咱们就法院见。”
梁桂芝一听,打官司可太吓人了,马上转移重点,“不提赔偿,咱就说你哥现在没了工作,你这个老妈我们养活不起了,你自己看怎么办吧。”
虽然出门之前就已经说好了,两条路,要不就要点钱,要不就把老妈送给阮静雯。可事到临头,阮静雷还是有点心虚,他拉了拉老婆的袖子,“桂芝——”
梁桂芝甩开丈夫的手,啐了一口,“你闭嘴,就是因为你,我现在走哪都被人笑话,还得替你养活老妈子。你挺大个老师,带着老妈吃软饭你不嫌寒碜?”
阮静雷被噎的没话说,哼了一声,走到一边抽闷烟去了。
梁桂芝甩了个眼色过去,阮母赶忙畏畏缩缩的开口道:“雯雯,妈知道你条件好,你哥现在挺难的。都是一家人,你给上你哥一点,等你哥把这段熬过去就好了。”
若是普通人家,帮自己哥哥渡过难关无可厚非,尤其这难关多多少少也沾点自己的原因。可这几个人之前那样对待自己,阮静雯除非是失忆,不然断断不可能做出以德报怨这种事来。
阮静雯挑了挑嘴角,扯出个难看的苦笑来,“妈,在你心里我算个什么?”
阮母被阮静雯的笑刺了一下,后退了一小步,瑟缩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静雯平静的看着母亲的眼睛,“你明知刘建国是什么人,为了我哥的名誉,半点没有犹豫将我嫁给他。我差点早产,你为了不得罪我嫂子,见死不救,害得泽心体弱多病。现在是我最艰难的时候,你作为母亲,一句安慰的话没有,张口闭口都是替你儿子要钱。我哥是你的孩子,我呢,我算什么?”
阮母被说的哑口无言,她是典型的封建女性。丈夫在世的时候,以丈夫为天。丈夫去世了,就以儿子为天。像是菟丝子一样,依附着男人生活,根本没有自己的生存能力,或者说根本没想过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她所能做的就是让家里的两个男人高兴,尽力讨好他们,让自己有个栖身之所容身之地。至于女儿是什么感受,就不在她的思考范围里了。
梁桂芝见婆婆又没了言语,心里头啐了一口,赶忙插话道:“说一大堆废话有屁用。你就说吧,这老妈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大街上要饭去吧。妈,你也别怪我狠心,你儿子现在没了收入,你大孙子又正是花钱的时候,我们自己也喝西北风呢,实在养活不起你。”
阮母也不说话,只站在那,憋着声音,默默流眼泪。
阮静雯看着阮母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真是又恨又怜悯,“行,那咱们就把话说开了。嫂子不是说要断绝关系吗,可以,我同意,咱们可以马上登报。妈我可以养,她想自己过我也可以给钱,但我有一个要求,妈必须跟我一起去登报跟你们断绝关系。妈还得跟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跟他们联系,要是被我发现,那你就跟着哥嫂过吧。”
阮母终于有了动静,一边摆手,一边在几个儿女之间来回的看,“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啊。”
“行啊,我同意,”无论怎么解决,对梁桂芝都没啥坏处,她自然举双手同意,见丈夫要开口,又机关枪似的把人给堵住,“你给我把嘴闭上,没你说话的份!”
阮母只以为最坏的不过是跟着女儿过一段日子,等儿子找到工作她就可以回去了,谁知道阮静雯直接让她断绝母子关系,这不是从她身上挖肉嘛。她扑向儿子,嚎啕大哭起来,“雷啊,可使不得啊,妈可不万万不能跟你断绝关系,这就是要了妈的命!要是断绝关系,妈就不活了,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梁桂芝心想你个老不死的死了倒好,清净,“妈,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上有老下有小的,就阮静雷赚那俩子,根本一分钱存不下。现在因为你的好女儿,你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一家老小全都靠着我娘家接济,那也不是那么回事吧。”
阮母噼里啪啦的掉眼泪,抱着儿子几乎哭背过气去。阮静雷在她耳边悄声安慰着。
看母亲哭成这样,阮静雯也不由得有几分心酸。
第87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三)
看母亲哭成这样,阮静雯也不由得有几分心酸。但是若不这样做,她妈能把她家都搬空了给她哥送去。把丑话都说在前头,至少她妈做事之前得犹豫犹豫,想一想后果,别丢了西瓜捡芝麻。
梁桂芝虽然没要到钱,但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心里松快不少,迫不及待的跟阮静雯约定好明天一早就去报社登报后,跟逗胜的公鸡一样,趾高气昂的领着阮静雷走了。
阮母追出去几步,被梁桂芝一把推回来,“死老太婆别跟着了,你现在跟我们家可再没半毛钱关系。”
阮母瘫软在地,就快要哭晕过去。
阮静雯抱臂冷眼看了阮母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妈你也别怪我心狠,我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比以后出罗乱强。”
阮母根本无心听阮静雯在说什么,虽然阮静雷一再表示只要等到自己缓过手就马上接她回去,但一想到要断绝关系,她还是有种被儿子抛弃了的感觉。
阮静雯看着母亲的反应,不禁觉得她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回来,可不这样也没有办法。
梁桂芝是个心狠的,她真做的出来让婆婆去要饭的事。哥哥原来有工作的时候都不敢忤逆梁桂芝,现在丢了工作,靠人家养着,更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不管怎样,眼前这个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老人都是生养了自己的人。养儿方知父母恩,如今就算是报阮母的生恩吧。
王姨没一会儿买东西回了家,见家里沙发上多了个小小声抹眼泪的老太太,吓了一跳,忙将阮静雯拉到一边打听情况。
阮静雯将刚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给王姨叙述了一遍。
王姨看着比阮静雯还气愤,“我的妈呀,这世上还有这种儿子呢?”
她也不说儿媳妇的不是,有不孝的儿子才有不孝的儿媳妇,儿子若是个能立住的,儿媳妇能耐再大也翻不出天去。
“王姨,以后还得麻烦您看着我妈点,别让她把家里的钱和东西倒腾出去拿给我哥。还有,让她跟您学着点,别觉得离开孩子,女人就活不成,咱女人也是能独立自强的。”
王姨拍拍胸脯,“你放心,我这人最会做思想工作了。”
吃过了午饭,到了上学的时间,阮静雯领着阮欣心去了学校。
校长室内,秦校长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文件,让阮静雯和阮欣心母女俩在他办公桌前站着。当初阮静雯给学校捐赠教具的时候,是学校的座上宾,秦校长看着她能笑出花来,这会儿倒是开始拿起身份来了。
阮静雯看着秦校长这副样子,心头的火苗蹭蹭蹭的长起来。她压着心头的怒意,耐着性子,温和的开口,“秦校长,您让我女儿退学,还是需要点儿正规理由的吧。三两句话就打发孩子回家,对学生来说是不是有点儿不负责任了?”
秦校长慢条斯理的拿出笔来签了几个字,才开口道:“阮总,学校也有学校的难处。教育局施局长亲自打来电话,指名道姓说你的影响太不好,学校若是继续留下阮欣心,其他孩子的家长也会有意见的。”
阮静雯觉得这个姓特别的熟悉,“施局长?施小琴的父亲?”
校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施局长是谁的父亲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留下阮欣心这种身份的孩子,学校确实没有办法跟家长们交代。”
阮静雯脸上划过一丝冷笑,家长的反应是一部分原因,施小琴的父亲才是最主要的吧。
前些日子,施小琴跟阮欣心一同竞争全市优秀三好学生的名额。因为阮静雯给学校投资和孙市长的关系,阮欣心最终拔得了头筹。但阮静雯并不认为阮欣心这个三好学生得来名不副实,只不过是足够优秀的人刚好有了后盾罢了。施小琴那孩子要不是因为有个有实权的父亲,连个竞争资格都捞不到。
如今看来,这个施局长是在趁机公报私仇了。
秦校长不自然扫了阮静雯一眼,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还有,那个三好学生的荣誉我们得收回来。”见阮静雯的脸黑下来,赶忙补充,“那个,奖状你们就留下吧。”
“给谁?施小琴吗?”阮静雯冷笑一声,不想再给这种人留面子,索性撕破脸皮道:“秦校长也是教师出身,如今不是还给几个班代着课吗,难道不需要为人师表的吗?你这个校长见风使舵的功夫,可比你教学的功夫厉害多了!”
秦校长脸色也难看起来,说出的话也硬气了不少,“阮总,你说话不要这么咄咄逼人。新闻都已经报道了,你让我们怎么办,不相信电视台的新闻,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请你们尽快离开吧,学校是圣洁的地方,别把社会上乌七八糟的事情带进来。”
阮静雯冷哼一声,拉起阮欣心的手就走。这个学校不能念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学校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