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而复失。
百多年没有师尊的日子,他艰难的忍受着度过了,而现在苏若重回了他身边。
却又在他离开后消失,几乎带走了他所有的勇气。
面对这一片冰冷的黑暗,白礼卿便觉心中的疼痛无法消减,仿佛被人剜了心脏。
心底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质问苏若,为什么不肯留在他的身边。
明明……他所求之事,并无不妥,并无不妥……
本来就留不住她的。
他从未留住过师尊,从来都是他追着师尊的身影。
只是看见她便会欢喜,白礼卿一直小心翼翼的压制着自己的欲望。
就算这般小心,也还是留不住。
就算她在叶凌的身体里,也还是留不住。
为什么……
无人发现此时的白礼卿,已经是浑身戾气,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青云尊君判若两人。
甚至连他的瞳眸似乎都隐隐泛着淡淡的红色。
时隐时现。
白礼卿在院中站了几乎有半个时辰,秋霜打在他身上,让他墨色的发丝和眼睫都染了白色。
这时候,他才终于收敛了自己爆发的所有情绪,苦笑着抬脚朝着落雨阁而去。
苏若不在的时候,他总要睡在落雨阁,才能够感受到一点点安慰和安心。
此刻他只庆幸师尊曾经,还是在千色居住过一长段时间的,落雨阁中都是她的物件。
不然,他怕是连睹物思人都不行了。
他恍恍惚惚的进入落雨阁,带着一身冰霜的寒气躺在床上。
刚躺下便察觉到不对劲,而此时床上之人更是早有准备,早已提前动手,将他死死的压制在床榻之上,一只手紧扣着他的脖颈,他感到自己的喉结被对方的手掌压着,有些难受。
那人更是跨坐在他身上,用了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半夜爬床,是想找死?”苏若带着冷意的声音在白礼卿耳边炸开,她真没想到白礼卿竟然这么禽兽不如!
第27章 他早该入了师尊的眼了
在苏若的科普下,叶凌知道了烛九窟是太白禁地,擅闯禁地是要受罚的。
她刚出烛九窟就察觉到有太白弟子在附近,连忙躲了起来。
为了避免被罚,叶凌哀求了自己的师祖苏若一番,让苏若带着她回了千色居。
而后苏若满足的饱餐一顿,小徒孙的手艺在白礼卿的调教下,虽然比不上白礼卿,但是也极为不错。
吃完饭就该睡觉了。
白礼卿离开了,所以千色居没其他人有也正常。
太白弟子们都不知道,自己找了叶凌大半夜,但叶凌早就休息了。
叶凌今天受了伤,所以睡得比往日都沉几分,苏若又在她识海中睡觉,这才导致白礼卿躺在床上之后,她才察觉到有旁人进入了自己的住处。
她一时间大怒,直接动手,至于是怎么发现此人是白礼卿的,当然是听见了白礼卿的心声。
那心声跟怨夫似的,不是“师尊走了”就是“我果然还是留不住她”,或是其他差不多的语句。
但是苏若哪有心思去理会他此时的心声,她愤怒极了,他竟然敢半夜来爬她的床,若是今晚不好好教训一通,白礼卿岂不是能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了?
“简直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你。”
苏若说着翻身下床,白礼卿这才回过神来,低至低谷的心瞬间砰砰的乱跳,他大喜不已,跟着坐起身刚要开口,却看见苏若转身要离去。
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红了几分,直接扑了上去,从后面抱住那道身影道:
“师尊,你要去哪!”
话语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意,他的气息在苏若的耳边绽开,好听的声音直接传入了她耳中,苏若被他抱住动弹不得,脑海中警铃大作。
刚想叫醒叶凌,但是猛的一瞬冷静了下来。
现在叶凌对白礼卿尚未萌动春心,若是让她知晓自己的师尊半夜爬床,一醒过来就发现她被白礼卿抱着,怕是要吓死。
白礼卿高大的形象在叶凌那里只怕是要直接变成等徒浪子,成为和那要强娶她的修士一样的小人。
“白礼卿!大胆!”考虑清楚后,苏若只得自己吞下这次的苦果,当即冷声呵斥,并且丝毫不跟他客气,直接动手。
白礼卿被她一掌拍开,苏若的身影闪到了内室拱门边,门上垂下的珠帘被她的力量震荡,叮叮当当的碰撞了起来。
怀抱猛的一空,白礼卿的理智这一刻才瞬间回笼,他尝到口中几丝腥甜,连忙咬紧了唇,将口中的血吞了回去。
胸膛是极痛的,胸腔内还有气血在翻涌,可他脑海中却不停的闪过方才怀中抱着苏若的画面。
在胸腔蔓延的疼痛中诡异的生出了几丝甜来,令的他甚至喜悦的想笑。
害怕被苏若发现,他连忙低下头跪下认错:
“师尊,徒儿知错。”
“徒儿无意冒犯师尊,只是……只是……今日师尊和叶凌一同消失,徒儿与太白其他弟子寻了半夜也不见行踪,这才鲁莽冲动了些。”
他不知道苏若会不会信自己的一番言论,但也知道今晚的举止已经越界。
这个时候,白礼卿才仿佛彻底清醒,想到方才那短短的拥抱的后果,浑身都惊出了冷汗,忙不迭给苏若叩首道:
“徒儿知错,请师尊责罚。”
四周的夜都静悄悄的,黑暗之中他也能够察觉到苏若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刻都不曾移开。
他更加害怕的是,今晚的举止必然会暴露他的某些心思,那时候师尊是否还能容得下他?
同时,他又隐隐期盼着,如果苏若不是那般生气,是否表示他和她之间……或许是有可能的。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了,他已是成年男子,和那些花楼里的男子比起来,样貌也不差。
如果他不是师尊的徒弟,依照师尊喜爱俊美之人的习惯,他早该入了师尊的眼了。
白礼卿贴服着地面的手忍不住微微收紧,等了许久,都不曾等到苏若开口。
白礼卿几乎快要无法忍受两人之间这般沉默,他宁愿被苏若持剑狠狠的打一顿,依照门规对他惩罚,也不愿她如此沉默,仿佛……在拒绝他的一切。
连带他的认错,也不肯接受。
大概是此时,白礼卿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那几分期盼有多么的可笑。
他只盼苏若不会想将他逐出师门,再不见他。
如若是那样……他该怎么办?
苏若静静的听着白礼卿的心声,掐着他快要情绪崩溃的点开口:
“如今这是叶凌的住处,你深夜闯入,可知若是让外人知晓了,将会有何后果?!”
“再说方才之举,你身为叶凌的师尊,竟如此为师不尊,不顾男女之别,轻浮放浪。为师当初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的语气冰冷至极,令白礼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封凝固,心下慌张不已,难受又苦涩。
轻浮放浪,这四个字就如同透骨钉一般,狠狠的刺入他的胸膛,令他疼的窒息。
白礼卿忍不住张了张口,想说他并非如此之人,可却只感到无力,最后无声的闭嘴。
他在师尊眼里,原来是这般模样,她甚至不问他为何会进入落雨阁。
想到这,白礼卿深吸一口气,就算他此时说进入落雨阁时以为屋内没人,师尊怕也是不会相信。
他深知今晚之事是错误,不敢反驳不敢多说,等着苏若的训斥。
师尊愿意骂他,至少说明她不会将他逐出师门,不会不再见他。
如此一比较,他宁愿被苏若如此责骂一番。
任何事情,都好过与他心中之人分别。
“堂堂太白派青云尊君,竟对徒弟有如此肮脏的心思,简直是大逆不道,你若继续如此不思悔改,这千色居留你不得。”
白礼卿猛的抬起头看向她,急忙开口:“徒儿对叶凌绝无半分不该有的心思,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苏若气惨了,她要将一切可能的苗子都扼杀在摇篮里!
她本来想装糊涂把今晚的事情混过去,没想到她说了这句话之后,白礼卿竟然脑子都不过的立刻反驳她。
他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他就是对她这个师尊有男女之情了?
虽然确实如此,但是绝对不能认!
“荒唐!依你之言,莫不是你对为师有……”
第28章 可徒儿与您并非血亲
“徒儿不敢!”白礼卿也猛的反应过来,比起刚刚被苏若误会,他此时的声音更大了几分,生怕苏若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刚刚说起他对叶凌有那般心思时,她已经是大怒,每一个字中都是对这件事的不接受。
“此等以下犯上的乱伦之事,谅你也不敢。”苏若冷哼一声,白礼卿只听得心口生疼。
疼的仿佛连手指末梢,都一同疼了起来。
“徒儿确实对叶凌另眼相待。”为了隐瞒自己对她的禁忌之情,他只得认下苏若的误会,“恳请师尊……不要告知叶凌。”
“荒唐!”苏若当然要装作生气,实际上想着这才是真正的剧本走向,男主和女主天生是一对。
有了今晚她隐晦的表态,相信男女主很快就会走上自己原本的轨迹。
“徒儿会收敛自己的心思,不敢再犯。”白礼卿连忙接着开口。
他当着自己挚爱之人的面,承认自己心中另有他人,千言万语都只能藏入心底。
苏若似乎因为他这句话消了气,道:“如此甚好,出去吧,为师要歇息了。”
白礼卿恭敬的再次叩首,咽下满口苦涩和腥甜。
我最爱之人,一直都是师尊你啊。
苏若根本不把他的心声放在心上,白月光就是用来和女主做对比的,白礼卿不过是头脑还不清醒,没有发现小徒孙的可爱。
她身为女配,自然是非常有自觉。
白礼卿离开后,苏若就继续躺下睡大觉了,而今夜对白礼卿而言,注定无眠。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中,而是去了苏若的墓前跪上了半个时辰,而后叫了一声:
“长华。”
但没有人回应他,等他仔细一探查,长华确实没有守在这附近,他的眸光冷了几分。
尽管墓碑依旧干净,墓前似乎也无尘埃,白礼卿还是亲自打水来,将墓碑墓台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
而后才继续上山,进入了另一个小院之中,这院中不像千色居一般大,面积连千色居的一半都没有。
院中只有靠山而建的雨檐,将闪烁着结界光芒的山洞洞口框了起来。
这是白礼卿闭关修炼的地方,从外看去,完全看不清那山洞之中有什么,甚至只能看见洞内的墙壁,看起来不仅简陋甚至有些寒碜。
但进入其中后,视角豁然开阔,洞内别有天地。
洞内设有各种机关和危险之地,是给闯入山洞的不速之客准备的。
同样,在这洞中也存放了许许多多白礼卿的法器法宝和丹药。
他轻车熟路的纵身一跃,来到了洞天的最顶端,窜入洞天内的云层之中。
没人能想到,这云层之中别有一番景色。这里有白礼卿巧妙设计的一座飞天阁楼。
在这之中的一切,才是他真正的宝物。
推门进去,屋内挂满了一幅幅画,画上皆是同一人,他的师尊--苏若。
百年来,每当他难以忍受思念之苦,便是通过这一切支撑过来。
他走到楼阁的最顶层,在其中存放着一副冰棺。
此冰棺乃是他取极寒之地的千年玄冰,再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冰棺之中躺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身的红衣,梳着发髻,发钗也戴的华丽,仿若即将出嫁的新娘。
而这冰棺中女子的样貌,和阁楼中所有画像一模一样。
只是她始终闭着眼,不似画上那般一颦一笑,反倒是一脸安然。
白礼卿伸手轻轻的执起冰棺中女子的手,微微弯腰将那纤细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膛处。
尸体到底是僵硬,但他好似察觉不到这般异样,脑海中闪过方才在千色居中发生的一切。
“师尊。很疼。”
那一掌很疼,就像是隔着胸膛,生生打在了他的心脏上,直到现在还疼的难以忍受。
“乱伦吗?”他想起苏若当时的话,“可徒儿与您并非血亲,何来乱伦一说?”
“抛开师徒之名,我和师尊你不过也是寻常男女。若是两厢情悦,为何是乱伦?”
“世人的看法和眼光,徒儿并不在乎。”
他低低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述说着自己心中所想。
“为什么不能接受,为什么不能多看我一眼,我和那些花楼男子比起来,到底差在了哪里?”
尸体冰冷的温度渗透了衣衫,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冰棺里的尸体就如同以往一样保持着沉默。
白礼卿想要的回答,一句也听不到。
曾经苏若尚未回来时,这里是白礼卿闭关时最常呆的地方。
他可以像现在这样随意说出自己心里的一切,不用掩盖对师尊的爱恋。
甚至想象着,师尊转世后被他寻到带回太白。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留在我身边呢。”
白礼卿放下女子的手,而后撩起她胸前的发丝,又眷恋的抚摸着她的脸庞,丝毫不觉得这一举动十分诡异。
“徒儿的要求不高,不敢贪恋师尊的夫君之位,只想一直伴师尊左右,随侍身侧。”
“您到底是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喜?”
以往在这里,如此倾述一番,他会觉得轻松几分。
可现下却越发难受,他的师尊,已经归来了。
这冰冷的尸体于他而言,还能有几分意义?
他在这里说的一切,都是想让那个人听见的话。
却不得不藏起来,对着她曾经的尸体自白。
尸体不过是替代品,怎么能比得过活生生的苏若,那个在叶凌体内会骂他的师尊。
白礼卿在冰棺旁坐下,背靠在冰棺上,拉开自己的衣襟看了看。
胸前有着一个浅青色的掌印,是方才受了苏若一掌后留下的。
他可以就这样疗伤恢复,但是白礼卿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理会体内的伤痛,而是无比珍视一般轻轻的抚了抚她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记。
甚至还想着,这个掌印能留的越久越好。
合上衣襟,白礼卿取出放入空间戒指中的剑鞘,然后缓缓起身,对冰棺中的尸体道:
“师尊,徒儿过些时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