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他们，你就是有罪的，那里面有一个可是他们的族长。”
他的红眸亮了起来，充满了蛊惑之意，不停的用言语挑动沈熙的心绪。
“他们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喜欢他们呢？”
“他们这么爱你，你居然还想和他们分开，你太过分了。”
“说够了没有？够了就回去。”沈熙淡声道。
“沈熙。”沈栖在她身边坐下，靠在她的身侧，嘲笑道，“没有人在乎你，也没有人懂你。”
“恨吧，”他转头贴近沈熙的耳侧，原本冰冷的声音突然轻声温柔起来，引诱着他人的情绪，“他们说着爱你，却从来没有在乎过你的感受。恨他们吧，你看，艾丝娜打断了追求她的男人的腿，却还是问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两个男人。”
“他们还觉得，你不喜欢他们是错的，你是罪人。”
“如果艾丝娜知道你的想法，也会觉得你矫情，做作，恶心，不识好歹。她喜欢的族长这么爱你的人，你怎么可以不立刻爱上他们，立刻接受他们呢。”他伸手挑起沈熙垂在脸侧的长发，贴近她的耳侧，冷笑着嘲讽道，“就算是那两个男人，你不爱他们，时间久了，他们也会怨恨你。”
他突然悬空到了沈熙的面前，化身成蒂克特斯的模样，眼眸通红的质问沈熙：“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不爱。我为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紧接着，又变成了斯维修的模样哭着道：“就算你打伤了我，我也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
“你戏真多。”沈熙只是淡淡的眨了眨眼，压下眼中的波澜，平静的看着沈栖道。
沈栖又恢复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容颜，那双红眸中充满了薄凉的讥讽，道：“你就算掩饰，我也能感受到你所有的情绪。”
沈熙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沈栖与她对视片刻贴近她的脸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他周身魔气四溢，沈熙在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入魔的自己，而后闭了闭眼，道：“人活于世，不可能与世界毫无牵连，或许他们就是……”
“是什么？”沈栖猛地贴近她，两人的距离就在咫尺之间，“是劫难。”
“只有杀了他们，才能脱离这个劫。”沈栖道，“你以为，你可以化解，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
“没用的。”他的唇角又勾了起来，一双桃花目中的红眸，越发惹眼，“一个曾经被你打出内伤，一个差点死在我的手下，不也没能甩掉吗？不杀了他们，他们会一直纠缠你。”
“他们不懂你，他们只想让你永远离不开他们身边。”沈栖身形一闪，到了沈熙的身后，轻轻的拥着她，靠在她的肩头上道，“他们不会在乎你想做什么，不会在乎你有什么抱负，没有人在意你曾经为了斩妖除魔，为了压制我放下血海深仇，为了清心寡欲，在深山中守着沈家的破镜子十几年。
不在乎你为了除魔斩妖，背负了多少业障。没有人懂你的，沈熙。没有人理解你，没有人能体会你为了完成你的誓言，日夜不停，披星戴月的修炼的决心。恨他们啊，憎恨、厌恶、愤怒吧！”
“他们两个，根本不在意你为了你的抱负付出了多少。”一丝一缕的魔气从沈栖的身上溢出，缓缓的将沈熙也包裹在内，“他们觉得你应该放下一切，在他们身下承欢。你只需要永远的留下来，连你自己都放弃，成为只会‘爱’他们的工具。或许在他们眼里，你根本不该拥有自我……只需要爱他们，就行了。”
“只有我，只有我在乎你的想法。”那魔气将两人都笼罩了起来，成为一团黑雾，他们就像是融合了一般，“只有和你一体的我知道，你为了这一切付出了多少。只有我懂你——沈熙。”
“别说了。”沈熙抬手一挥，所有的魔气顿时全数消散，她一双眼眸依旧清明，没有丝毫被他的话所影响，“喜欢与爱，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感情，我们生活的时代、文化、环境有所差异。
他们不过是有时候用错了方式，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不堪，你不遗余力的丑化他们来挑动我的情绪，是觉得我没有脑子吗？如果可以，我会尽量让他们的行为，不这么偏执。”
“不管是人还是时间，都是向前的。我虽然没有过他们那样的情感，但真正的爱，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而是引领他们向前。爱，会让人无法自控，也会让人变得更加优秀和美好。”
沈熙的目光落到了那不远处的部落，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对他们确实没有男女之爱，但也很高兴认识他们。在异世有这样的人为友，也是一种荣幸。”
不过，世界万物，终究人各有志。她不想伤人，看见他们的时候，偶尔也会思考，有一天会爱上他们吗？
没有答案，浮现在脑海中的，只有年幼时的誓言。不该做的事情，就不做。不该有的感情，也不需要拥有。
“你还真是，不一般的固执。”沈栖又坐到了她身旁，无情的冷笑，“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对他们的行为没有过半分的厌恶和排斥？”
心志倒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不管他怎么说，怎么挑动她的负面情绪，怎么煽风点火，她都能平静如水，就算有片刻的波澜，也能迅速静下心来。
“师叔说，君子礼人。”沈栖冰冷的声音和沈熙曾经的记忆重叠了起来，她轻声念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你在同期修士们眼中是遥不可及的天才，羡慕，敬佩你的人比比皆是。你觉得那两个男人的爱意，是好心，不可辜负，不可伤。”沈栖冰冷的眼眸也如同沈熙一般平静了下来，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沈熙没有说话，他冷笑了一声，道：“看吧，只有我最懂你。你不允许自己伤人，却允许他人的好心伤害你，退让，隐忍。你喜欢严于律己，但是我不乐意，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在乎你，我才会真正的帮你……你应该听我的，沈熙。你应该放任你自己——”
“师叔告诫你忍让，就是在害你。”
“你做不出让他们完全断绝念想的做法，你无法对你心怀好意的人下死手。他们宁愿面临死亡的威胁也要逼你，你下不了手，所以一次次后退。但是他们不懂适可而止，你的一次次退让，都是他们前进的理由。”
“优柔寡断，你不爱他们，却又不杀了他们，让他们死心。你比刽子手，还要残忍。是师叔告诫你的隐忍害了你，是师叔教给你的仁义让你进退维谷。”
“够了！”沈熙冷叱一声，沈栖抬手微微挑起她的下颚，道，“你强大，却又无法自控的隐忍表情，真让人心情愉悦。”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又增加了不少，当即笑了起来，“生气了？你给我的力量，比杀了那几个魔修得来的力量，要美味得多。”
其实每次他说师叔的错，沈熙都会生气起来。师叔于沈熙，如同再世父母。但是以前那点小脾气，根本不够他感受，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巨大的反应。
或许是前面的铺垫有用？
“滚。”沈熙弹指，一道灵力将沈栖的身形打散，冷着脸道。
“走吧，离开这里。”沈栖出现在她身后，阴魂不散的开口，“宁愿死在其他地方，也不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你担心那只狐狸追上来，我可以帮你废了他的双腿，不取他性命。”
“这才是，宁折不弯的沈熙啊。继续留在这里，你想想他们曾经是怎么对你的，强迫你，亵渎你，违背你的意愿，不在乎你的想法，你做的再决绝，只要有一点人道主义的关怀给他们，他们也会死灰复燃。”
语气虽然依旧冰冷，却像是揭露完全的事实一般充满了蛊惑。
“只有，彻底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你才能真正的摆脱他们。”沈栖道，“继续日夜相处，他们会变本加厉，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就算去死，也要离开这里，才能斩断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声音，就像是咒语一般，不停地在沈熙脑海中响起，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她催眠，要逼她做出两败俱伤的偏激行为。
“他们太倔强了，你们之间，必有一伤。”
“别再对他们好了，沈熙。他们只是原始人，多想想他们是怎么为难你的，别再记着他们对你的好意了。”
“你应该恨他们，如果没有他们，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强大呢？”沈栖看着她越发阴沉的神色，冰冷的面容上勾起了几分笑意，“你十几年的努力，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全然浪费。如果没有他们，你本可以压制我直至死亡来临。”
“恨吧、恨吧。我帮你报仇。”他抬手，轻轻的搭在沈熙的肩上，魔气顺着他的手渗入沈熙的体内。
“沈栖。”突然，沈熙开口叫了他，沈栖收回了手，知道她已经恢复了清明，冷着脸道，“说。”
“你觉得，和旁人比起来，我的生活，艰难吗？”
沈栖沉默了一瞬，琢磨着她问这句话到底想干什么，着实想不出来之后，便根据原世界的人类常识道：“难。自幼家破人亡，不满十岁修炼任务重如山，十三岁师叔也离开了，独自一人守在深山沈宅，凭信而出，携一身业障而归。被你那些个师兄弟使唤的跟丫鬟似的到处除魔杀妖。
在深山里要不是有个镜灵有事没事跑出来跟你闲聊两句，插科打诨，你估计也和这些野人差不了多少。当你修为几乎登上了当今无人能及的巅峰，能够大干一场的时候，偏偏掉进了这里，怎么不难。求而不得，就是你。”
他虽然被压制未能强大，但沈熙走过的路，他都比任何人清楚。
“你说只有你最在乎我，既然你觉得我已经这么艰难了，为何还硬要让我回想那些令人不悦的事情呢？你问我为什么不生气。因为悲伤与伤害不值得铭记，只有美好，值得永生不忘。”
沈熙笑了笑，笑的很淡，淡的沈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任何笑意，“就比如，为一人万蝶齐飞，勤学苦练，身中剧毒，无怨无悔。”
沈栖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能够一直心静如水，原来放弃了一切普通人都在乎不已的事情，甚至连她自己，她都不在意了。
只记下所有的美好，将那些磨难与痛苦都轻描淡写的放开，一切都变得风轻云淡。
竟会有这种人？这不符合沈栖从他以前偶尔吞噬的魔物，以及沈熙身上业障中感受到的人类形象。
那些魔物和业障记忆中的人类，可没有一个是这个样子的。修士，也没有。
她最像人的一点，大概就是对沈家传承和斩妖除魔的执念了。
“人活成你这个样子，也只剩下悲哀了。”沈栖在树枝上躺了下来，只有腰靠着树枝，其他部分全部悬在半空，却犹如躺在平地上。
“不，只要我能多铲除一个魔物，我的生命就是有意义的。”她抬起手，手中飞出几只灵蝶，就如同那天蒂克特斯带她去看的花蝶一般，缓缓飞上高空，“但是，你说得对。我会考虑你的提议。我们，终将离开这个世界。我想帮他们，至少不被这样的感情所束缚，去寻找他们更自由的人生。如果这也是错的，那……我们就离开吧。”
她低垂着眼眸，整理着穿越后的事情。
从一开始在万物森林，救了斯维修，而后为了躲避部落安排雌性，假装同意和斯维修结侣，被孔雀族偷袭假死后遇到蒂克特斯，因为伤势被压制暂时成了他阻拦蓝的挡箭牌，拜师收徒、杀念与沈栖的强大、妥协后那晚蒂克特斯的举动和沈栖的杀招，之后的破阵、发情期，再到现在重回维卡萨。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和她曾经斩妖除魔的单调日子比起来，可以说是精彩无比了。
以前斩妖除魔，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正确与否，而现在，他们的感情将眼前的路变成了迷雾，她辨别不出该怎么走，才是最合适的。
只有，先凭心而行了。
“我随时可以帮你解决他们。”沈栖的身形化成了一团黑雾，“你要和他们玩玩就玩玩，烦了叫我。”
说完他便回到了沈熙的体内，沈熙淡淡的笑了笑。
玩玩？若是如他所言将来局势改变，她真的接受他们，自然不会是玩。但是，就算有所改变，她……就合适吗？
她的肩上，有太多东西了，她不属于自己。
“你好好修炼，活个几千年，熬死他们再离开这里。”沈栖约莫能够感受到沈熙的想法，或者说他能直接根据沈熙的思维猜到她在考虑什么，于是开口说了一句。
沈熙听着他的话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察觉有人接近这里。
“沈熙！”一旁突然传来斯维修的声音，沈熙还没转头看去，便有人影蹿了上来，站在树枝上看着沈熙，道，“你怎么在这，不好好在部落呆着。”
他皱着眉头道，“伤还没好呢。”
沈熙看了一眼身边有些开裂的树枝，当即起身揽住他的腰身轻盈的落到了地上，一头长发扬起后翩然垂下。
那根他们刚刚所在的树枝，在两人下来之后，正好啪嗒一声断裂了垂下。
“站好。”沈熙推了一把抱着她的斯维修，无奈道。
随时随地都在找机会黏上来。
“哦。”斯维修微微后退一步，然后牵着沈熙的手，“你不高兴，为什么？”
“你们都安排好了吗？”沈熙淡淡的忽略他的问题，“带我去看看。”
斯维修：“……”
他深深的看了沈熙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好，那我抱你去。”
说着便要将她抱起来，沈熙摇了摇头制止他的行为道：“又没断腿，别这样。”
“那你也别这样。”他难受的牵着沈熙的手，皱着眉开口道，“我想听你说为什么不高兴。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觉得难受……”斯维修红着眼看着她道，“沈熙，我想让你开心。”
第62章 无名
“那你觉得怎么做才能让我开心？”沈熙听着斯维修的话笑了笑，反问他。
沈栖用尽心机的一番话，虽然没能完全挑动沈熙的情绪，但是却让沈熙更深一步的想清楚了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
视而不见或是置之不理显然不再合适。这个冬季如果不离开，那他们几乎是会时刻在一起。
躲避，就会永远处于被动。所以她选择直面他们的感情。
“不知道。”斯维修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想出来，于是问沈熙，“你要怎么样才会高兴？”
沈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你和蒂克特斯布置的东西。”
斯维修看着她，愣了片刻道：“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虽然如同以往一样看上去平静而温和，但是在她唇边的笑容之中却仿佛多了些柔意，特别是面对他的时候。
以往，沈熙在看向他的目光和看向旁人的目光比起来，总是有着几分疏离，但是现在没有了。
沈熙无声的抿唇笑了笑，他和蒂克特斯果然都很敏锐，看着他有点傻愣愣的样子道：“世界万物，随时的千变万化。不同时间的我自然也有所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