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风来时——听喃【完结】
时间:2024-04-07 17:15:09

  意识半模糊之间,车已启动,她的头撞在身侧人的肩膀上。
  鼻尖的薄荷味愈发浓,这一下撞击应顿时纯困意消减大半,侧头连忙道:“对不起。”
  这一侧头,她眼睛睁大了些许。
  这是谁。
  怎么会在地铁里,碰见靳逸嘉。
  大白天见鬼了。
  靳逸嘉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上半张脸,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长睫掩映下的眼睛。
  那是一种很深的黑,明明看着那么深不可测宛如一汪深潭,却又能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
  他语音似乎掺了笑意,地铁里风声不绝,听不清具体的语气。
  只能听见他回复了一句没关系。
  半晌静默,靳逸嘉的头往应纯这边凑了凑,隔着口罩的声音传过来像是加了一层颇有质感的过滤。
  “这么困吗?”
  语音暗含调侃。
  这人对每个人都这样说话吗?
  应纯面无表情地看他,三十七度的嘴里说出最冰冷的话。
  “大家都在为情所困。”
  “嗯?”
  靳逸嘉微微扬眉,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只有我每天比狗还困。”
  说完这话,应纯眼角似乎因为笑而弯了一下。
  靳逸嘉的半张脸都被挡住,应纯不知道他听到这话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见他眼睛里散开了星星点点般的雀跃。
  靳逸嘉右手指尖摩挲着左手小指的尾戒,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
  小狗自由。
  不是说他是狗又是在说谁。
  几年不见,应纯怎么越来越会冷幽默了。
  和他记忆里的那个班长真的大相径庭。
  正当应纯觉得这话题应该打住的时候,靳逸嘉又往她这边凑了凑。
  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科类动物。
  即便是坐着,男人的身量也比她大很多。
  应纯一侧头,就见一颗浓密秀发的头颅直接不客气地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靳逸嘉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平添几分柔软。
  仔细听,还有几分蠢蠢欲动的促狭。
  “嗯,是我特别困,所以借班长的肩膀倚靠一下。”
  应纯张了张嘴,鼻尖满是靳逸嘉身上的味道,和通过接触从他身上渡过来的温度。
  肩膀的分量不重,男人并没有将身体重心压在她身上。
  还算有点良心。
  可也让应纯脸庞的温度骤然上升。
  她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母胎solo,这辈子触碰过和恋爱有关的事就是在网上听见各种好听的男声然后躺在床上打滚。
  可是现实却塞给了她这样一个几乎无可挑剔的人。
  主要是,声音确实很好听。
  就是容易让人耳朵痒。
  应纯心里有八百个心眼子,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可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
  她下意识放轻呼吸,双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俨然一副乖学生的做派。
  地铁到站,惯性的冲撞让应纯更加陷在了被靳逸嘉包裹的空间里。
  听到广播报出下一站的名称,应纯嗫嚅着推了推旁边的人:“下一站就到地方了。”
  靳逸嘉像是真的被应纯叫醒似的,迷茫地眨了眨眼,脑袋没着急从应纯的肩膀上移开。
  而是缓缓转动——
  直到用带着浅浅水光的眼瞳和她对视。
  “好。”
  靳逸嘉坐直身子,应纯微红着脸低头,下巴习惯性埋进围巾里,还是靳逸嘉的味道。
  心脏像是被鼓噪的音乐包裹在一个透明盒子里,不断感受四面八方的震颤。
  下车的时候,应纯差点同手同脚走出车厢,发现这点的她暗自咬了一下舌尖。
  细微的疼痛感传来,压下了内心的躁动。
  脚步不自觉越来越快,但应纯却没有发现。
  “应纯。”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反射性转身,结果靳逸嘉就站在她的身后。
  应纯刚想往后迈一步拉开距离,结果因为刚刚的靠近,围巾缀着的流苏卡在了靳逸嘉外套的拉链里。
  靳逸嘉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握着应纯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
  “我弄,你别动。”
  应纯绷直身体。
  行行行,你声音好听你说什么都对。
  男人低着头,高挺的鼻梁骨将口罩撑起一个小帐篷,他神情专注,手指一点一点将流苏从拉链里勾开。
  剩一根还在缠绕的时候,靳逸嘉的头又向着应纯靠了靠。
  好像不靠得再近一点就解不开流苏似的。
  应纯怔怔昂首,只觉得这个距离太近。
  近到可以听见靳逸嘉的呼吸声。
  她想到电视剧里的远镜头——
  远处视线不清晰往这边看。
  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可以刚刚构成一个,错位吻。
第14章
  出地铁站的时候,应纯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云彩里。
  刚刚她和靳逸嘉的距离很近,近到自己浑身仿佛都被包裹在他在世界里。
  这让她莫名地想到了高中时期那个跟在他身后走的傍晚,如今他走在自己侧后方,变成了走在她身后的人。
  思绪一晃而过,好像在时间转轮的裂缝之中穿行而来,将那段有他参与的高中片段呈现在眼前。
  也就是这个时候,应纯发现,或许靳逸嘉并不像那些如同路人走过的其他同学。
  直到快走出地铁站,靳逸嘉将步速提快了一些。
  应纯感觉到他走到了自己前面,刚刚抬眼就看见他在室外探出掌心。
  看看这场雨还下不下。
  应纯站在他身后,目光挪向他摊开的掌心。
  青色的血管在他冷白皮上格外明晰,指骨凸显,宽大而干净。
  靳逸嘉不知何时把外套里面兜头卫衣的帽子戴上,另一只手揣着兜。
  “雨停了,走吧。”
  靳逸嘉收回手,自然地回头看向应纯。
  “嗯。”应纯抬腿跟上了他。
  烤肉店临近地铁站,应纯领着靳逸嘉到里面落座。
  这个时间临近饭点,店里人并不算多,他们挑了个偏里面的位置。
  店里开了暖风,应纯觉得刚刚缭绕在身边的冷气被驱赶了一些。
  还没等点餐,服务员先上了两杯热乎的大麦茶和两碗奶油南瓜汤。
  应纯手指摩挲着白色的瓷杯,低头抿了一口大麦茶。
  她的目光扫过对面坐着的人,彼时靳逸嘉正双手肘拄在桌子上,托腮看着她。
  那目光澄澈的不像话,位置正上方素色的灯罩像一双手轻轻拢着暖黄色的灯光,这些光晕垂直下落像是凝成雨滴,融进靳逸嘉的瞳孔里,透着淡淡的光影。
  而菜单已经被他轻车熟路地递过来,放在应纯面前。
  应纯没多推辞,问靳逸嘉有没有忌口,他摇了摇头,眼神还是看着她。
  她斟酌着按两个人的食量点餐,等全部勾选完毕应纯又将菜单递了回去。
  男人抬起手拿起简单看了两眼,便招呼服务员点餐。
  服务员走后,靳逸嘉又恢复了托腮看着她的模样。
  应纯刚刚举起瓷杯,注意到这一点的她略平复情绪喝完了那口茶。
  “刚刚在地铁上,你是怎么遇见我的?”
  应纯看向他,目光波澜不惊,仿佛这暖黄色暖灯里的柔软并没有落进她的目光里。
  事实上,她觉得有点太巧了。
  恰好时间的邀约,巧合的一班地铁,还是在同一个车厢里。
  不过问归问,她心里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说有点好奇而已。
  “你不相信巧合?”
  靳逸嘉微微挑了一下眉,原本就柔和的目光掺了几分难掩的促狭。
  他倒是一个聪明,一个反问又将问题抛还给她。
  应纯笑了一下,目光仍旧盯着他的脸,没有接话。
  目光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竟让应纯的心跳加快了几分,耳边听到的柔和音乐好像都压抑不了这不太正常的心跳节律。
  但是她倔,心里较着劲,依旧面不改色。
  等到对视的第十秒,靳逸嘉败下阵来,默默移开了目光,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右手成拳挡在嘴前。
  不知道是不是应纯看错,总感觉他嘴角的弧度好像在上扬。
  “好吧,我承认,我看见你在医院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靳逸嘉举起右手,掌心朝前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应纯没想到这人这么快承认,而靳逸嘉恰好抓住了应纯因为他这番话的意外,眼睛眯在一起露出一个微笑。
  应纯被这笑烫了一下,默默偏头,心里有如一匹野马在狂奔。
  太像了。
  太像她邻居家的金毛。
  每次自知自己做错事之后就无辜地坐在一旁歪着头,懂得释放自己最吸引人的地方。
  有一次邻居邀应纯做客,金毛把她裤腿咬开线,应纯抿抿唇没说话,只是默默移开了腿。
  金毛紧随其后挪到她身边。
  而它感觉到应纯情绪上的变化,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便将下巴搭在她的膝盖上,吐着舌头,黑色玻璃球大小的眼睛里满是无辜。
  它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
  应纯拒绝不了这样的目光——
  一如现在盯着靳逸嘉身上若隐若现的金毛气息。
  不得已移开了眼。
  男色误人,你冷静点吧应纯。
  不要太上头了。
  烤肉刚开始,应纯正准备拿烤肉夹和剪刀,结果这两个东西让她找了半天,最后视线落在靳逸嘉的手边。
  他一片一片将肉铺好,定时翻面,然后差不多熟就剪开,大半盘都夹到了应纯的盘子上。
  等到又一批肉烤好,正当靳逸嘉准备夹到应纯的盘子里,女孩眼疾手快地将盘子拿远。
  两人对视一秒,应纯眼疾手快地将旁边的碗也拿走。
  靳逸嘉笑了一下,手转了个弯,将烤五花夹到自己的盘子里。
  应纯点点头把碗和盘子放下,只是腮帮子还鼓着。
  靳逸嘉看着她,心里的柔软更甚。
  “所以你承认了,地铁上的时候是你跟着我。”
  应纯脑回路此刻又转回到刚刚那个话题上,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奶油南瓜汤。
  好甜。
  靳逸嘉的手顿了一下于是停箸,目光重新落回到应纯身上:“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摸了摸鼻子,于是低头,筷子头戳在那片五花肉上。
  耳朵又有点痒。
  靳逸嘉心里也是一片鼓噪。
  靳逸嘉,你出息点,要有一种被发现也淡定自若的无畏感。
  两个人都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加起来正正好好一千六百个心眼子。
  虽然说了好几句话,但或许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的不见面让他们都有点不自然,话题围绕着一个说完就冷下场来。
  应纯则是发现靳逸嘉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不管她在做什么。
  抽了个时间,应纯去了趟卫生间。
  卫生间在一个小角落,一块磨砂玻璃板做成一条很大的横断,水池旁边还放了一盆文竹,颇有几分雅致。
  冰凉的水冲在自己手上,应纯摁下薄荷色洗手液的泵,盯着这颜色,她忽然思绪劈了个叉。
  MC,好像是靳逸嘉正在做的东西。
  只不过遇见这几天以来,她并没有想到这点。
  关上水龙头,应纯往回走。
  还没等她坐到位置上,应纯听见靳逸嘉正在问服务员:“这里有Wi-Fi吗?”
  服务员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抱歉先生,这里的网不对外开放。”
  靳逸嘉点点头,抬眼看见走过来的应纯,放下手机。
  “你需要网吗?”
  应纯直接问道。
  靳逸嘉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她:“要。”
  应纯抿唇,随手抄起桌子上的手机:“那你连我热点吧,名字是——”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全部崩盘在了这一瞬的寂静之中。
  热点名。
  她好像还没来得及改。
  上次讲座的乌龙让应纯事后疯狂锤了柴越夏,可那之后,她的热点名没改,而热点也一直开着。
  这也就是说,靳逸嘉可以看到她的热点名,和上次在讲座的时候一样。
  还没坐下的应纯站在那像一座风干的雕塑,过了几秒,她感觉自己浑身的灵魂像是被剥离。
  “别。”应纯猛然去看靳逸嘉手上的动作。
  只见那人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正举着手机,在看清手机里的画面之后又将目光调回到她身上。
  要问应纯二十二年来最社死的事,大抵莫过于这个时刻。
  哀莫大过心死,应纯想直接原地去世。
  多学十分钟多找个老公。
  一个羞耻的热点名,被靳逸嘉撞见两次。
  大概是再云淡风轻的人面对这一幕都不能保持淡定。
  “班长,你的理想很远大。”
  靳逸嘉吊着眼梢,眼里的狡黠和揶揄呼之欲出,他单手食指落在桌面上。
  “班长,我们之间的交情放在这,能不能让我也参与一下你未来的理想?”
  这话比应纯的热点名还要炸裂,只不过她刚刚经历了犹如过山车一般的剧情,此刻倒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读了那么多年书,还需要靠接连不断的社死长自己的见识,属实是有些晕厥。
  应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靳逸嘉感觉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靳逸嘉。”
  “我银行卡余额两千三,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应纯捂住胸口,故作痛心般控诉:“穷则独善其身,富……
  “则是我想多了。”
  “……”
  靳逸嘉强压着嘴角,把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忍住没当场笑出声。
  应纯没好气看他,收了手机:“你都有明诚和MC,还参与别人的理想做什么?”
  她学着靳逸嘉双肘撑在桌面上:“要参与也是别人参与你的理想。”
  靳逸嘉颇有兴致地扬起嘴角:“你知道?”
  心里涌起雀跃。
  看来她也并不是没有了解过他。
  心脏处像有一只软绵的羊用角钝钝地撞着。
  应纯看向手机,终于找机会把自己的热点关掉,随即点开MC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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