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日——青崎【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07 17:18:26

第23章 旗帜
  谭茵刚出月子不久, 迫不及待在鹿回头群里发起提议,“姐妹们,音乐节去不去?”
  李悠然点开海报, 确认音乐节的日期,无奈哭泣, “你俩去吧, 我不行,我得带娃。”她和盛宇达成过默契, 排一个顺序, 一人带娃, 给另一人放一天假, 享受自由。她偏偏那天没有自由。
  黄恩宜正好相反, 是一个拥有无限自由的人。她爽快地回复了谭茵一个字。
  “冲!”
  ***
  音乐节开始的前一晚,黄恩宜特意敷一张面膜, 为着能够保持肌肤的水润状态。她的面膜自带花纹, 上头有两条又粗又黑的浓眉, 左右有两团圆润明亮的腮红,喜感满满。她顶着面膜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怡然自得。
  韦柯从次卧走来, 坐在沙发另一侧。他随手摁下遥控器, 假装认真看电视。思索良久,他侧头, “恩宜。”
  黄恩宜闻声扭头, 两团腮红郑重其事面对韦柯。
  韦柯忍俊不禁, “你这个面膜……”
  黄恩宜得意炫耀, “你要来一张么?”
  韦柯摆手, “我就算了。”
  电视里正放着一场足球比赛, 守门员开出球门球,强劲有力,足球在空中越过中线,越过大半个球场,直接到达对方禁区前,前锋把握住绝佳时机,一脚铲射,破门得分,迎来欢呼。
  黄恩宜大致瞄了一眼电视画面,“这都多久之前的比赛了,还看呢?”
  韦柯这才注意到比赛内容,“随便看看。”
  黄恩宜擦掉流到下颌角的精华液,“你刚刚叫我什么事?”
  韦柯搪塞,“就……问问你在干什么。”
  他靠在沙发上,不大舒适,又变换姿势弓腰坐着,也觉得别扭。思来想去,他关掉了电视,“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黄恩宜与韦柯道别,“晚安。”
  这夜闷热,偶有蝉鸣,推开窗户能够迎接春末夏初的和煦。
  ***
  第二天,透彻晴朗。
  黄恩宜去生活阳台取来衣服,碰到韦柯走出次卧。韦柯左手往后躲闪,藏着手里的黑色运动胸包,可惜藏不住,包的一角从他的咖色工装衬衫底下露出来。
  黄恩宜也裹紧了怀里的咖色吊带,避免被看见,“你要出门?”
  “嗯,出门办点事。”韦柯索性背上包,关上次卧门,“可能晚上回来,今天不用等我吃饭。”
  黄恩宜应允,“好,我正好也出门办点事。”
  两个人分别的时候挺礼貌,互不打扰。
  韦柯先出门。黄恩宜有意等待一阵,估量韦柯已走远,才背上她塞得满满当当的双肩包,准备出发。
  她与谭茵对暗号,“可否?”
  谭茵催促,“快下!”
  谭茵打车过来,顺路接走黄恩宜,她们在黄恩宜家附近的十字路口汇合。黄恩宜灵活地钻进车里,与谭茵并排坐在后排。两个人同时打开了包,包里装满了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叫人眼花缭乱。她们在家都只化了底妆而已,这样才能避免被家里人看穿,隐瞒她们要去“鬼混”的事情。
  在家不能做自己。
  趁现在拥有自由的空间,即便车内有轻微颠簸,也不影响她们抓紧时机补妆,眼影、睫毛膏、腮红、阴影、精灵耳,不放过五官的任何一个角落,彼此对照检查妆容,确认无误,再开始弄头发。谭茵替黄恩宜扎了丸子头,一左一右两个丸子顶在脑袋上,像哪吒,因为头发短,所以用了不少小发夹来固定。黄恩宜替谭茵挑着辫了两根细小的脏辫,配合柔顺的长发,显露出甜中带酷的气质,像rapper。
  谭茵翻出了小镜子,对着造型挑选耳环,她拿起一个银色圆圈在耳边比划,若无其事问道,“恩宜,你是不是惹到项俊凡了?”
  听到项俊凡的名字,黄恩宜脸上的笑容倏然消散,“怎么,他跟你告状了?”
  谭茵戴上耳环,不合适,又取下耳环,“他让我别再跟你玩。”
  黄恩宜翻白眼,不服气,责问谭茵,“那你干嘛还跟我玩?”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谭茵在盒子里挑挑选选,没能选中一个心仪的款式,她烦闷,郑重地告诉黄恩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跟你玩。”
  黄恩宜昂头,得意而娇嗔,“算你有良心。”
  她拿出了自己的一对镂空金属球耳环,搭配谭茵这一身黑色修身包臀裙,正好合适。
  一路随车到达目的地,她们脱掉遮掩的长袖外套,全身喷一遍防晒霜,终于踏出车门,踏进阳光灿烂的世界,进入热血沸腾的青春。
  人潮汹涌,活力无限,她们淹没在人群里,随人群跳动呐喊,永不停歇。
  因为不如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那般精力旺盛,能够在每场表演中都抢占前排,她们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靠后的养生位置,想着这样宽敞,她们便没有再往前挤,安心待在后方。直到看见了两面旗帜,迎风树立在人群上空,一面写着“看在音乐的份上”,立于左上角,另一面写着“浪漫至死不渝”,立于正中央。
  黄恩宜兴奋,挽着谭茵往前蹿,“找旗,我们去找旗!”仿佛旗帜是浪漫的所在地。
  她们在人群里游泳那般,划浪而行,缓慢靠近人群中央。
  撑旗的人因为身处的环境过于拥挤,担心旗杆会误伤别人,克制了挥杆的幅度,之后索性停下,将旗帜杵在左边。他就那样站立在人群里,清秀,颀长,挺拔,旗帜迎风展。
  一个背影就是一幅画报。
  黄恩宜再走近,察觉那男生身穿咖色工装衬衫,头戴黑色渔夫帽,是一个过于熟悉的身影,心里有了答案。她走到了那男生的身边,左手搭到男生的肩膀上,低声道,“玩得挺开心呐?”
  韦柯略显惊讶,意料之外,全然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黄恩宜,“我……”
  一句话没说完,谭茵欢欣鼓舞蹦到眼前,“阿柯仔,怎么是你?”她一眼看中了韦柯手中的旗帜,问道,“你怎么会有旗?”
  韦柯解释,“是前边那个大哥叫我帮忙拿的。”这话是解释给谭茵听的,他的眼光却一直看着黄恩宜。
  谭茵迫不及待伸出手,“快,拿给我也摇两下。”
  韦柯小心翼翼将旗帜移交给谭茵,谭茵转身兴高采烈蹦进了人群里。
  舞台上变为强节奏的摇滚乐,人群追随节奏而卡点跃动。韦柯和黄恩宜杵在人群中。若是今天没有意外碰面,两个人各玩各的,肯定早已兴奋地融进狂欢的人群里,偏偏彼此互相撞见,有一种被当众揭穿的尴尬。
  在家里礼貌告别,出门后却在蹦地区相遇,说巧也不巧。
  两个人都有些拘谨,放不开,并肩站立,显得格格不入。
  人群中开始兴起开火车的游戏,后人双手搭上前人的肩膀,一个接一个,连成一列火车,同时有三列火车在摆动,人群从原地蹦哒变为慢慢移动,摩肩接踵,在拥挤中开出一条道路。不知是谁不慎踩了黄恩宜一脚,还是跳起来踩的,疼痛感强烈,她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几乎就要尖叫。韦柯惊慌,急忙将她护在身后,可身后的人又不断推搡,使得他们整个身体变得摇摇晃晃。
  韦柯四下观察,“这里不大安全。”
  他紧握黄恩宜得手,逆着人潮缓慢向外前行。歌声在人群上空回荡,他有一种错觉,好像正在路过满地荒唐,牵着她的手,走向完整的人生。
  他们走到了人群之外。
  韦柯终于松开手,与黄恩宜并排站立在边缘的草地上。
  黄恩宜偷瞄韦柯好几眼,想要找韦柯说话,无奈现场音乐永远是燥热激烈的,合唱永远是震耳欲聋的,她只好踮起脚尖,附到韦柯耳边,用手遮掩收声。韦柯微微弓腰配合。
  黄恩宜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韦柯回答,“有喜欢的乐队,所以来了。”
  黄恩宜又问,“你怎么不叫我一起?”
  韦柯愣住,欲言又止。
  他不是没想过叫上黄恩宜。
  去年,韦柯曾经约过其他朋友,愿不愿意一起去音乐节玩。
  男性朋友拒绝了他,“这是大学生才爱搞的活动,我们都到这个年纪了,就别瞎起哄了,人老了,疯不动的,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加点班赚点钱,养家糊口。小韦柯,现实一点,你也该成熟起来了。”
  韦柯又去约女性朋友,结果女性朋友也照样拒绝了他,“去那里干嘛?感受人挤人吗?我每天坐早班地铁已经感受过了,快感受吐了。地铁偶尔还能抢到座位,你那儿能坐吗?傻乎乎地从中午站到晚上,站一整天,腿都要站出肌肉来。况且那草坪也不平,运气好了踩一脚全是泥。还有那个移动厕所,我光是从门口路过就犯恶心了……小韦柯,我搞不懂,你怎么喜欢花钱买罪受?”
  韦柯吃了闭门羹,由此得出了结论——想要找朋友一起去音乐节,可能根本就是妄想。所以昨天晚上,无论韦柯在心里练习多少遍,仍然没有办法向黄恩宜开口,发出邀约。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思索一阵,最后靠近黄恩宜耳边,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稍显郑重,黄恩宜不大适应,好像回复他一句没关系又有点怪异。她挪开视线,漫无目的搜寻,看见远处有一排商铺,她遂又搭上韦柯的肩膀,使眼色道,“走,请你喝奶茶。”
  现在确实是一个喝奶茶的好时间,人们忙着在舞台前享受狂欢,店铺门前人烟稀少。他们点单不仅不用排队,得到饮品后甚至还能找到休憩的座位,就在红白条纹的遮阳篷下。那是一张米白色的长方形餐桌,长边两侧各放置着长凳,因为其中一条长凳上遗落有不知主人的两件外套,韦柯与黄恩宜便到了另一条长凳上,并排坐下。
  黄恩宜点的是一杯柠檬椰奶,韦柯点的是一杯多肉荔枝,两个人抱着纸杯默契地喝下一口冰凉奶茶,舒一口气,抬头怔怔看向远方,恰能看到舞台后侧的大荧幕,耳边充斥着音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歌。黄恩宜觉得她穿的这吊带小背心,到了韦柯面前,总是不自在,不免稍微瑟缩了一下。
  不多久,一个女生径直向他们走来,并热情打招呼,“嗨!”
  这女生留着齐肩的短碎发,身着宽松T恤和宽松直筒牛仔裤,看起来干净利落,只是面容确实眼生。黄恩宜以为她是韦柯的朋友,韦柯以为她是黄恩宜的朋友,两个人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女生泰然自若,拿走板凳上的外套,放到一旁,再坐到他们的对面,“给你们看样东西。”
  她翻出了一个手绘板,点开一张画,展示给他们看,两人不约而同往桌前凑近一些。画中是他们两人的漫画模样,韦柯穿着咖色衬衣,戴着黑色渔夫帽;黄恩宜穿着咖色吊带,梳着哪吒头。姿势是他们刚才在人群中无意摆好的姿势,韦柯迎风而立,握紧旗帜,黄恩宜左手搭上韦柯的右肩。
  韦柯轻声感慨,“还挺好看。”
  女生解释,“我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你们,觉得养眼,所以手痒,没忍住画了下来,你们不会介意吧?”
  黄恩宜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漫画形象,新奇不已,“怎么可能介意,好喜欢的。可以麻烦你传给我吗?我想要这个画。”
  “当然可以,那就加个微信?”
  女生拿出了手机。她们扫描了添加好友的二维码。
  传输手绘时,女生有意近距离观察黄恩宜,又观察韦柯。
  韦柯是安静的少年,像那种虽然看着温和,但若是别人不主动找他搭话,他就绝不会主动找别人的、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黄恩宜是双颊饱满的少女,只是眼角稍向下,刚才没表情的时候眼皮耷拉着,有淡淡的厌世感,像是一个不高兴的娃娃脸。
  女生评价道,“我还以为你们是那种高冷的、不好亲近的,没想到接触了真人后发才发现,你们其实……挺有礼貌。”
  黄恩宜干笑回应,暗自琢磨,挺有礼貌这个形容,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
  女生开玩笑,“而且有些腼腆,话不多,不会两个人都是社恐吧?”
  黄恩宜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说了很多话了,怎么在陌生人眼里还是腼腆。她向女生解释,“我们也不算特别社恐,不过确实也不是高冷傲娇那一种类型。今天这幅模样……是一场意外。”
  今天是咖色系的情侣装。
  女生心领神会,“我懂,热恋中的情侣,小情调。”
  韦柯想要纠正,他们不是情侣,他们是夫妻,“我们……”
  女生不在意韦柯的解释,打断了韦柯的话,“你们看起来都好小,是大学生吗?读大几?”
  黄恩宜像在课堂上抢答老师问题那样,举起右手,“我读大二!”装嫩是她的爱好。
  韦柯模仿黄恩宜的模样,也举起了右手,“我读大五。”
  女生反应一阵,“大五?是延毕了么?”
  韦柯没想到一句随口说出的年级竟暴露得更多,“大五……”
  一句话没说完,女生的身后传来了朋友的大声呼喊,“你干嘛呢?还聊!你老婆快要上场了,还不赶紧过来?”
  女生双眼放光,匆忙与他们告别,“很高兴认识你们。”说罢站起来,跨过长条凳,风风火火向朋友跑去。
  草坪上,一只雏菊形状的氢气球被人放飞,漂浮在蓝色天幕中,逐渐远去。
  黄恩宜低头喝一口奶茶,咀嚼着椰果,若有所思,“风景园林的话,应该就是五年制的吧?所以有大五。”
  “嗯,我们学校是五年制。”韦柯有些惊喜,“你还知道这个?”
  黄恩宜耸耸肩,“我学测绘的。”
  韦柯明白过来,“原来是半个同行。”
  “嗯。”黄恩宜故作深沉,“以前在公司上班当工程师,大家都亲切地称呼我,黄工。”
  黄工这种沧桑的称呼,搭配黄恩宜这张少女的脸,过于有反差。韦柯想笑,但忍住了。
  黄恩宜继续一本正经地表述,“我同事姓向,大家都亲切地称呼她——相公。”
  韦柯这一次实在没忍住,笑出声,黄恩宜也跟随着笑了起来,肩膀松动。她向韦柯凑近了些,“如果我还没有离职的话,我们就是两个画图狗。”
  “结果现在就只剩下我是狗了。”韦柯笑着,偷看黄恩宜的侧脸,他第一次见黄恩宜谈论起工作,是一种轻松愉悦的状态。他随口问道,“那后来怎么没继续上班了呢?”
  黄恩宜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后慢慢消散无踪迹,双唇轻抿。
第24章 中二
  韦柯没有等到黄恩宜的回答, 因为谭茵正巧过来了。
  谭茵从舞台下一路穿过人群,寻找黄恩宜的身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正在遮阳篷下休憩的两个人, “原来你们在这里。”她坐到他们的对面,端起黄恩宜的奶茶, 一口喝下一大半。
  舞台上的演出还没结束, 黄恩宜问道,“你怎么不继续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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