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种跑腿的,算什么大股东?”孙总朝于赫挑眉,“倒是你,老郑要是退了,那位置不就是你来坐么?”
“嗳!这话可不能乱说!”于赫不愿听孙总口无遮拦的交谈。正巧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韦柯,于赫顺势把韦柯介绍给孙总,“这是我们院的总设计师,韦柯,以后也得拜托孙总多多关照。”
韦柯礼貌地伸出手,“孙总好,我是小韦。”
孙总冲韦柯瞪着两只眼睛,他的眼珠颜色本就深,这么一瞪,倒像一头牛,“原来你就是韦柯。你们于总可没少提起你。”他握住了韦柯的手,他握手是两只手一起抓,包裹住韦柯,上下抖动,“久仰大名,年轻有为,青年才俊,郎才……郎貌。”
韦柯有些不适应,弯腰鞠躬,“您过奖,还需要向您多学习。”
孙总开始抚摸韦柯的手背,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他更凑近了些,神秘兮兮说道,“小韦,有没有兴趣……”
于赫急忙制止,“嗳!别动歪心思,这是我的人。”
孙总满脸不屑,“得得得,不动,我不动。”
于赫哂笑,又往另一边侧身,准备介绍,“这是我们院的珠珠……”
孙总的铃声忽然响起,他瞄一眼屏幕,埋怨道,“麻烦事来了,我得先失陪。”他扫视眼前的三人,算作道别,“各位,回见。”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旋转楼梯口。
珠珠妹轻抚胸口,长舒一口气,“我正在思考呢,该找什么借口拒绝和他握手,他好浮夸。”
于赫瞪一眼,警告珠珠妹,“小声点,他可不好惹,出了名的笑面虎。”
于赫此刻终于寻得机会用上牙签,撬一下牙签头,咬在嘴里,问韦柯,“你刚在微信上说,要找我什么事?”
韦柯组织语言,“赫哥,我想申请提前回青山,下午两点正好有一趟航班。”
于赫不假思索,“不行,明天下午开总结会,你要代表我们院上台发言的,这很重要。”
韦柯解释道,“我已经把发言稿交给珠珠妹了,请她代替我上台。”
珠珠妹配合地上前一步,抵到于赫身前,意气风发,“经理放心,我一定不负众望,把整场演讲展现得抑扬顿挫、情绪饱满、神采飞扬!”
于赫下意识仰着脖子,稍向后撤,上下打量珠珠妹。
珠珠妹的原名其实叫作恽珠珠,只是所有人都管她叫作军珠珠,她解释得烦闷,索性统一了称呼,要大家都叫她珠珠妹。珠珠妹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她越是信心满满,就越是让人感到害怕。
于赫叼着牙签,像叼烟一样晃动,满是忧虑与怀疑。拒绝的话不好直接对珠珠妹开口,于赫索性转向韦柯,“你留下,明天演讲你上,讲完才准走。”
珠珠妹不服气,“领导,你也不用这么看不起我吧?”
韦柯附和,“珠珠妹在演讲方面确实有天赋。而且才毕业,正是有热情的时候,是该给她一个舞台练一练。”
于赫被这两人一边一句说得头晕。他试图找韦柯厘清思路,“不是,你干嘛非得这么着急回青山?”
“因为……”韦柯原本的流利变得有些支支吾吾,“我爱人自己在家。”
于赫听得认真,等着听韦柯接下来的话,毕竟按理来说是有下半句话的。比如,爱人自己在家,她生了重病需要人照顾,所以他着急回家。比如,爱人自己在家,她遇到了什么特别大的麻烦需要人帮忙,所以他着急回家。再比如,爱人自己在家,她和他之间闹了矛盾吵了一大架需要当面解决,所以他着急回家。
可是于赫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韦柯的任何一个比如,只剩下大眼对小眼。
于赫实在疑惑不解,“你爱人自己在家,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心想,难不成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娇气得不敢一个人在家?
珠珠妹看不下去,推一下她的金色大框眼镜,深情款款插话道,“经理,你还没明白吗?组长急着回家,去找他的乖乖老婆。”
于赫全身猛然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条件反射地抱紧双臂,抖动一阵,他们中年人听不得这些肉麻的话。他嫌腻,不耐烦地向韦柯摆手,“你走你走,不拦你。”
韦柯难为情,点头致意,“谢谢赫哥。”
韦柯为了顾及最后的形象,极力压制住他的迫不及待,可步伐迈得比谁都快,只留下这两人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离。
于赫摸着下巴,不解地嘀咕,“谁会称呼老婆为爱人啊?”
他等了几秒,没能等到珠珠妹的接话,扭头看向珠珠妹。珠珠妹正对着韦柯消失的方向,一脸痴迷。于赫用手肘碰了一下珠珠妹,提醒道,“克制一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珠珠妹抬手擦两下嘴角,辩解道,“哪有那么夸张。”她暗笑,想着。
再夸张也比不过组长那颗想回家的心。
作者有话说:
马上,咳咳。
第32章 心动
黄恩宜坐在阳台的棕色复古沙发上, 盘着腿,认认真真盯着平板,平板上正放着面试技巧的讲解视频。
不知何时起, 门外忽然有了动静。
她最初以为是视频里的声音,双击屏幕以此暂停, 却听见那声音仍在继续。她提高了警惕, 聚精会神注视着门,小心翼翼等待着门被打开, 随后一个人走了进来。
竟是韦柯。
黄恩宜紧绷的弦瞬时松开, 转为惊喜。她跳下沙发, 甚至没来得及穿鞋, 一路光脚欢快地跑去了门边。
“你怎么回来了?”她仰着头, “不是明天晚上才回来吗?”
韦柯看见黄恩宜的模样,一下愣住, “你这身衣服……”
黄恩宜才反应过来, 她穿的还是韦柯的睡衣。她扯着衣角, 急忙编造借口,“我睡衣洗了没干,就借你的来穿了一下。我马上换下来还给你。”
她转身要走, 韦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用换,你穿着……很好看。”
她感觉脸颊似乎变得红润。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 生怕韦柯以为她是一个喜欢偷穿别人衣服的变态, 虽然这举动确实像个变态。她看见韦柯的行李箱旁还放着一个手拎纸盒, 画着花花绿绿的漫画图案, 问道, “你东西很多吗?我帮你提。”
韦柯低头, 发现黄恩宜竟光着脚。他弯腰俯身,轻巧地抱起了黄恩宜,将她抱上餐桌。她安静地坐在桌上,双脚局促地掉在空中。韦柯又去阳台,拾起一双拖鞋,蹲到黄恩宜身前,笑道,“跑什么?鞋都没穿。”
黄恩宜不好意思回答,规规矩矩坐着,等着韦柯给她穿鞋,继续追问,“你还没说,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韦柯低着头,握住黄恩宜的脚踝,“最重要的那一场会已经参加了,之后没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必要继续待在那里,所以提前回家了。”
“噢——”黄恩宜还以为韦柯是特意赶回来陪她的。不过能够提前见到他,她还是很开心。
韦柯替她穿好了鞋,站起来,“给你带了一点东西。”
他走回玄关,她跟在身后。
他拎起那一个纸箱,横着放到餐桌上,打开盖子,里面装着的是九个椰子。他介绍道,“这是你想要的新摘的椰子。”
黄恩宜没能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新摘的椰子?”
“昨天早上。”韦柯替黄恩宜回忆她说过的话,“你说,泊舟岛是个好地方,海鸥、海岸线、海边日出、新摘的椰子,想起来了吗?”
黄恩宜想起来了,这又是她胡编乱造的一段话。
“前三样我没办法带给你,不过我能带新摘的椰子。”韦柯挑出一个椰子来,钻开,擦手后插上吸管,递给黄恩宜,“尝尝?”
黄恩宜先呼出一口气,再含住吸管,尽情吮吸一口,尝到了鲜嫩甜润,感慨着,“不愧是泊舟岛出品。”
韦柯略显得意,“等着,泊舟岛出品的还有。”
他拉来了行李箱,平放到地上,打开,箱子里一半装了整齐的衣物和手提电脑,另一半装满了特产零食。黄恩宜蹲到一旁,看花了眼。椰子糖、椰浆蛋卷、菠萝蜜干、鱿鱼须、咖啡、燕麦片,韦柯像是把泊舟岛打包带了回来。黄恩宜惊讶道,“这也太多了吧?”
韦柯给的理由是,“反正行李箱空着也是空着。”他还模仿黄恩宜过年那阵说过的话,“而且碰上促销活动,买一送一。”
“真的?”黄恩宜将信将疑。她欣喜地拿出蛋卷,撕开包装袋,挑一根来尝一口,把盒子递到韦柯眼前,“很酥脆的,你也吃。”
韦柯选择了最小的那一根。他品尝蛋卷,环顾四周,走去餐桌旁,打开了胡桃木储物柜的门。他整理了柜内物品的位置,把杯子、抽纸一类的物品放到了下一层,空出上一层来,“这一层就专门给你放茶叶和零食。”
黄恩宜抿嘴点头,不敢把高兴表现得过于明显,“嗯。”
她同韦柯一道摆放零食,收拾得整齐简洁。没吃完的蛋卷,韦柯找夹子来夹住封口。韦柯一边忙碌一边问黄恩宜,“你这几天吃得好吗?”
其实也才一天而已。
黄恩宜抹掉嘴边的蛋卷碎屑,“还行吧,都是自己做来吃的,随便弄弄。”
韦柯提议,“今晚带你出去吃饭,之后去游乐园玩。”
黄恩宜愣了下,她原本的计划是在家继续奋斗,“可我明天就要面试了……”
韦柯问道,“经过那么多天,面试准备得怎么样?”
黄恩宜认真分析,“其实说实话,也感觉差不多了,该学的技巧都学了。”
“那就行,”韦柯摸一下黄恩宜的脑袋,“我们出去玩吧,这样能让你放松心态。”
不然一直这样紧张焦虑,他怕她吃不消。
***
韦柯带黄恩宜出门,按照黄恩宜的意愿吃了炸串,之后去到游乐园玩夜场,在璀璨霓虹之中穿梭。
他们去玩碰碰车,一人开一车。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不是混战。
黄恩宜有意踩油门开出视线,蹿进人群,悄无声息绕到韦柯身后,开展强力碰撞,得意洋洋。
因为吵闹,黄恩宜听不见韦柯的声音,光看见韦柯用唇语挑衅,“你等着。”
于是变成了两个人的单挑场景。
黄恩宜行车敏捷灵活,并且坚守原则,不撞陌生人,专撞韦柯。一局游戏结束,韦柯只觉得两耳嗡嗡响,一种脑袋快要被摇匀的感觉,他需要坐在车上缓一缓。
黄恩宜意气风发走来,居高临下,“阿柯仔,手下败将。”
韦柯不服气,抓住了黄恩宜的手腕,“再来一局。”
他上一局是在严重放水,眼光一直在黄恩宜身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黄恩宜的去向。她想偷袭他,他便让她偷袭。只是这新的一局不一样,韦柯暗下决心,他可绝不会手下留情。
想是这么想的,可当真实践起来,韦柯不可能不心软。
起初,韦柯轻易躲过了黄恩宜的追击,并且把防守转变为进攻,踩着油门径直冲向黄恩宜。可就在只剩三米远时,韦柯不由自主换成了松开了油门,换成了刹车。
他也清楚,这是攻击不成,白送人头。
被黄恩宜捉住破绽,又是一顿猛撞,韦柯被撞得两眼冒黑星。
他清楚地明白,估计这辈子都得被她一直这样折磨了。
黄恩宜给韦柯起外号,直白地叫作小垃圾。韦柯气不过,手掌压在黄恩宜的脑袋上,揉两下,把黄恩宜当作拐杖,拄着,走过了一段路。走到旋转木马前,黄恩宜来了兴趣,向韦柯挑眉示意。韦柯多少有些抗拒,单纯觉得这个可爱的项目不是那么的直男,和他的气质不大匹配,堂堂男子汉没事坐什么旋转木马。
只是因为黄恩宜想玩,他就没有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骑上了旋转木马。
四周围着好些路过亦或驻足参观的游客,这让韦柯愈发难为情。他有意将脸颊侧向里头,企图隐藏起来,是一个大高个躲在小木马身上。偏偏碰上黄恩宜是个坏蛋,非要逗他玩,转过身来开始给他拍照。
“阿柯仔,害羞什么。”黄恩宜抱着管子,拿着手机找角度,把韦柯框进相机镜头,“来,给姐姐笑一个。”
韦柯没有笑,反而对着黄恩宜瞪眼,假装生气。他越生气,黄恩宜就觉得越好玩,不停摁下快门,给他拍了好些照片。
他也是有够厉害的,怎么拍都好看。
等到音乐结束,韦柯麻利地翻身下马,走过出口,黄恩宜潇洒地跟上。走出大概二十米远,偶遇推车小商铺,贩卖五彩棉花糖,一根竹签在空气里翻涌,逐渐凝聚成为彩色云团。黄恩宜慢慢放缓了脚步。
韦柯观察黄恩宜的表情,掏出了手机,扫描二维码,“想要哪个颜色?”
黄恩宜对比一排色彩,最终选择了白色,“要最简单的就好。”
等待云团成形的过程,黄恩宜充满了期待。等到成品的第一时间,黄恩宜举高棉花糖,放到她与韦柯之间,“一起吃?”
一抹橘色光线透过白色云团,被化解成为细碎一片,点缀两人的侧脸。彼此缓慢靠近,轻咬柔软,暧昧写意。
本该成为这夜的浪漫。
只是品尝之后,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
韦柯耸耸鼻尖,“一脸的糖。”
黄恩宜无不赞同,“生吃一口白糖的感觉。”
韦柯笑了,拿出了手帕纸巾,替黄恩宜擦掉鼻尖上的小粒白糖。
远处摩天轮悠悠旋转,描绘斑斓夜幕,掩盖初夏心事。
***
这夜玩得尽兴,甚至有些疲劳。
回到家后,黄恩宜先去洗澡。洗漱完毕,侧躺在床的右边,闭上双眼,乖巧安静。韦柯洗完澡回来,看见黄恩宜已是熟睡的模样,便轻手轻脚绕过床尾,走到床的左侧,同黄恩宜一样选择了侧躺的姿势。
两个人,背对背。
熄灭灯,黑暗降临,听见呼吸平缓。
间隔不久,韦柯感受到身后有动静,似乎是在慢慢靠近。缩减到一定的距离后,忽然有两根手指抵着他的脊背,仿佛是一把枪,随后传来黄恩宜恐吓的声音,“不许动!”
韦柯配合,“我不动。”
黄恩宜谈论条件,“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抱着你睡,要么你抱着我睡。”
韦柯没有犹豫,转身,向黄恩宜伸出手,“来,抱你。”
黄恩宜钻进了韦柯的怀里,躺进臂弯,陷入松香气息,陷入安宁温柔。
她在他的锁骨处蹭了蹭,挠得人心痒。他的喉结滚动,以为这是开始的信号。
他不敢轻易做出行动,身处走火的边缘,身体在燃烧,他能清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手臂肌肉尝试放松,他抬起左手,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在她额头轻吻一下。屈指缓慢触碰她的脸颊,滑过她的嘴唇。
悸动降临,气息翻涌,燥热逐渐蔓延。
可他却慢慢发现,她似乎毫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