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柯抿嘴低头,盖上银边盖子,把香水瓶还给大哥。
大哥笑道,“加油。”
韦柯薅两下头发,笑着低声应和,“嗯。”
***
韦柯去到了餐厅,并在李悠然的安排下,坐到了黄恩宜的身边。
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开场白才合适。闷头喝鸡汤。
幸好李悠然足够热情,撮合他们交换了微信。他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标注她的名字。
黄恩宜。
饭桌上,其余人在热烈交谈,他们两人在安静用餐。
他没有办法不在意她。
她好像不太喜欢眼前的菜,筷尖杵着碗底,迟迟没有动手。他想要给她夹菜,但这样应该太冒昧了。他开始转动玻璃转盘,顺时针缓慢流淌,观察她的反应。她的眼光随着牙签牛肉而移动。或许想要吃牙签牛肉?他试探性停下,看见她当真动筷了。
他松口气。那就好,都给她吃。
他若无其事夹起面前的炒豆芽,装作是喜欢的模样,咀嚼后努力咽下。
燃烧的晚霞被夜幕吞噬,华灯初上。
***
筵席散场,各自回家。
那晚,韦柯其实无数次尝试过给黄恩宜发讯息。
“你好,你到家了吗?”
“你睡了吗?”
“今天因为你,我过得很开心。”
“没有打扰你吧?”
“祝你晚安。”
编辑许久,犹豫许久。没有勇气摁下发送键,没有勇气打开与她接触的门。怕会吓到她,怕会给她带来困扰,怕会惹她不开心。
心里总有一口气堵着,煎熬难受。
索性决定夜跑。
他跑过了一段似乎没有尽头的距离,出了一身汗,汗水让认知变得愈发混沌。他妄图在精疲力尽中寻求突破口。最终却是瘫在公园路边长椅上,独自仰面,在夜色里大口喘气。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这么不好受呐。
时间不留情面。韦柯错过了联系黄恩宜的最佳时机。原本有可能的未来变回了不确定。
好像就要这么错过她了。
***
西陆便利店,偶然之间,他再一次和她相遇。
她喊出了他的名字,“韦柯?”
那一刻他意识到了一点——他好像正在被命运眷顾着。
他们坐在落地窗边,一起享用午餐,聊着看似没有意义的话题。虽然略显尴尬,但是很开心。
他很开心。
离开之前,他终于能够送给她一杯温热的豆浆,顺理成章。
她向他道谢,他内心欢喜。
如果有资格的话,要送给她全世界所有的好吃的。
***
谭茵婚礼那天,按照安排,韦柯需要负责接送黄恩宜。
快到凌晨,韦柯将黄恩宜送回小区门外,客套寒暄告别。
待黄恩宜走进小区,韦柯立即调头返回,寻找方才偶然看见的那一家面包店。因为时间太晚,面包店几乎都已关门,所以这一家唯一仍在亮灯的店铺就显得弥足珍贵。韦柯走进店内,老板娘正在专注打游戏。她没想到这么晚还会有客人上门来。
“看看需要什么?”老板娘其实是想招呼韦柯的,无奈游戏正到关键时刻,她没办法分身,“想要什么随便选。”
韦柯环视这一圈空空如也的玻璃橱柜,试图挑出一点可以选择的余地,发现只剩下角落里的原味吐司和奶酪芝士面包。他询问,“这面包日期新鲜吗?”
“肯定新鲜。”老板娘有意加快了游戏进程,“等着啊,我给你拿。”
韦柯耐心等候在玻璃柜外,继续搜寻合适的食物,“请问有荔枝牛奶吗?”他记得她喜欢喝荔枝牛奶。
“没有,只有纯牛奶。”老板娘总算结束了游戏,站起来,打开橱柜门,“你要哪个面包?吐司还是奶酪芝士?”
韦柯指着淡黄色的方块,“奶酪芝士。”
老板娘夹起面包,小心翼翼放进牛皮纸袋里,“最后一块面包,本来是准备带回家吃的。你也是运气好,我正好在等人,不然早关门了。”
她正说着话,一个男人走进门,手里拎着一条荔枝树的分桠,枝条上挂着鲜红饱满的荔枝。他将枝条放到玻璃柜上,冲老板娘使眼色,“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老板娘感觉新奇,“你这是上哪折的荔枝树?”
“朋友送的,说是什么妃子笑。”男人挑一颗荔枝,准备剥开。发现一旁正默默等候的韦柯,便将手中的荔枝递过去,“你也尝尝?”
韦柯礼貌拒绝。
老板娘用透明胶封好牛皮纸袋口,询问韦柯,“纯牛奶你还要吗?”
韦柯思索,仍然不甘心地想去其他店铺逛逛,寻找荔枝牛奶,便婉言道,“算了,只要面包就行。”
他付了钱,拿上面包,走出店门。利落地观察四周情况,一片寂静,所剩亮光寥寥无几,连西陆便利店也已关门。他绕着附近走了半圈,判断荔枝牛奶确已无望,当即决定返回,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着,跑回了面包店。
面包店的夫妇俩正在锁门。
韦柯气喘吁吁,单手撑在玻璃门上,“实在抱歉,我还是想要买一瓶纯牛奶。”
夫妇俩对视一眼,把才锁上的门又重新打开。老板娘开了灯,室内一片亮堂。韦柯踏入店内,眼神随着老板手中的荔枝而移动。
“那个……哥,”韦柯谦逊询问,“你这荔枝能不能卖给我几颗?”
老板举高枝条,从中平分为两半,“这一半送给你就是。”
韦柯拒绝,“我还是买下来吧,多少钱?”
老板心里没谱,毕竟这荔枝他也是白得的,“这价格不好算呐。”
老板娘从展柜里拿出了纯牛奶,“几颗荔枝,搞得这么客气,你就拿着呗。”
韦柯辩不过夫妇俩,于是最终买下了纯牛奶,拿过了荔枝,弯腰致谢。
在夜深人静的清幽里,他收获满满。
***
韦柯设置了闹钟,一点睡觉,三点起床。睡眠不足,但是意外精神很好。
他没有选择微波炉,而是用热水来加热牛奶。等到一个适宜的温度,他细心擦干牛奶盒面,放进牛皮纸袋,连同芝士奶酪面与荔枝一道,组合成为送给黄恩宜的精致的早餐。
原本以为黄恩宜会喜欢的。
凌晨三点五十分,韦柯开着一辆月光石灰色车到来,停在黄恩宜身前。黄恩宜打开门,坐上了车。
他将早餐漫不经心送给她,“给你,牛奶是温热的。”
她有些惊讶,慢慢提高了手中的小雏菊纸袋,“好巧,我也给你准备了早餐。”
他一愣,心里似是有一块冰正在融化。
他们默契交换了早餐。
她规矩坐好,系上安全带。低头打开袋子,拿出牛奶,插上吸管,喝了一小口。牛奶含在嘴里慢慢酝酿,终于咽下。没有再喝下第二口。她似乎并不喜欢纯牛奶。他拿不准她的喜好,担心往后买来的东西她会不喜欢。想要直接问她。
他用上了老友聊天的口吻,云淡风轻,“平时喜欢喝什么?”
她回答,“我平时喝茶比较多,喝龙井。”
一个稍显稳重的口味。
但既然她喜欢,他就要买给她。
他在路边停车,“你等我一下。”说罢便下了车。
他去了街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绕着货架从左走到右,最后走去柜台,“你好,请问有茶吗?”
店员指着货架,“全在你刚刚路过的那一排,绿茶乌龙茶茉莉花茶,都不够你选?”
韦柯追问,“有龙井吗?”
“没有,”店员指回她的后方,“不过有龙井茶叶。”
现泡一杯茶吗?韦柯虽蠢蠢欲动,但也感觉这不算一个好办法。他的眼光四处游移,偶然发现了角落里堆叠的几个纸箱,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刚到的货。”店员难为情,摸一下耳垂,“我力气不够,要等接班的哥哥来才能搬开来清点。”
韦柯似乎看到了希望,“我来帮你搬,可以吗?”
韦柯一边说着一边朝纸箱走去。店员走出了收银台,跟随在韦柯身边。韦柯率先打开的是最顶层的纸箱,剥开一个小角向里看,又侧身看纸箱外壳。
当真是新到的瓶装龙井。
两人都有些惊喜。
韦柯先拿出一瓶龙井,放到加热柜里加热。再按照店员的意愿,把这一叠纸箱搬到了相应的货架前,完成承诺。
顺利买到了她想要的龙井。
他带着温热的龙井回到她的身边,云淡风轻,“喏,龙井。”
她有些意料之外,握着瓶身,礼貌道,“谢谢。”
“客气。”他系上了安全带,无意瞄见她在偷笑。他问道,“你笑什么?”
她轻轻摇头,“没笑什么。”
他便继续前行。
带着她一起,去往婚礼之地。
***
婚礼总是忙碌的,两个人混在人群里,被推着走。直至到了午宴,才终于能够并排坐下,享用午餐。
他感觉离她更近了一步。心情放松,这一次可以稍显从容地交谈了。身处一片纯白的宴席里,惬意聊天。
他把捧花还给她。百合花香沁人。她靠着椅背放好了捧花,告诉他,“其实我不止捧花得得多,算上今天,我伴娘也当了三次了。”
他把炸小黄鱼转到她眼前,“我也当过三次伴郎。”
她有些惊讶,“这么巧?”
“因为未婚,就总被人找。”他夹了一颗西兰花,“差不多都是去凑数的。”
“我也一样。”她感慨着,“未婚的人总是吃苦。同龄人差不多都结婚了,等于他们在考场上提前交卷,剩下我们这些还在做题的。”
他附和,“并且总有人在你耳边提醒,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她笑道,“对,一模一样的感觉。”她一口咬掉了酥脆的小鱼尾巴,漫不经心地咀嚼着,“坊间有个传闻,说是女生最多只能当三次伴娘,要不然就嫁不出去。”
他疑惑,“还有这种说法?”
“你们不这样说?”她反问,“伴郎最多当三次,不然娶不了媳妇?”
他思索,“应该也有,这样才公平。”
一阵穿堂风起,羽毛微动。三两小孩奔跑于宴会厅内,手中握着原本用作装饰的芦苇。
喜笑颜开。
他拿过一瓣西瓜,轻咬一口。
她翻开包,拿出了他买的那瓶龙井茶。拧开瓶盖,喝一口,再拧上瓶盖。
“韦柯,”她抿掉了唇边的清茶,轻声道,“要不我们结婚吧。”
他握着西瓜,愣了三秒钟。
三秒钟,不足以思考整个人生。
他的脑海几近空白,唯一剩下的只有一个似乎卑劣的念头——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够一直留在她的身边,他都愿意。
于是,三秒钟,他决定了他的人生。
他对她轻轻点头。
“好。”
好,恩宜,我们结婚。
作者有话说:
上卷闭环!
明天开启甜甜的下卷~
第39章 清晰
韦柯下班回家, 发现黄恩宜正坐在阳台上的复古沙发里,面对江流,冷静沉思。他坐到黄恩宜身边, 饶有兴致观察黄恩宜的表情,“黄市长, 又在规划青山市的未来?”
黄恩宜侧头, 严肃认真,“阿柯仔, 我想去做近视手术。”
韦柯手肘撑在腿上,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黄恩宜的声音细微弱小, 耳廓有些发红, “因为…… 我错过了和你的……”
一见钟情。黄恩宜不好意思把这四个字说出口。
韦柯没有多问, 只是感觉意料之外,“近视的影响原来有这么大?”他一直以为, 在西陆便利店那近一年的时间里, 黄恩宜没能发现他, 是因为他自己还不足以引起黄恩宜的注意而已。没想到真实的理由,只是单纯因为近视。
黄恩宜凑近来仔细观察韦柯的双眼,“你从不近视?明明看你一整天都对着电脑。”
韦柯眨眼, “嗯, 没近视过。”
“怪不得,你不能理解我们的痛苦。”黄恩宜掏出手机, 找出了一系列图片来, 向韦柯一张一张展示, “我们不戴眼镜的时候, 看到的世界长这样。”
满屏光晕, 是一个被彩色光圈堆叠而成的世界。
韦柯感觉新奇, 笑道,“确实和瞎子没什么区别。”
“所以说,”黄恩宜一本正经,“阿柯仔,我可以去做近视手术吗?”
韦柯抚顺黄恩宜的发梢,“这个手术,我只了解一点,有好有坏。”毕竟是对眼睛做手术,韦柯不大敢轻举妄动。
黄恩宜嘀咕,“早知道以前就好好保护眼睛了。”
韦柯抚摸黄恩宜的头,“但其实,即便一开始你的眼睛就很好,你也不一定能够……看上我。”
黄恩宜急切否认,“怎么可能!我在篮球场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已经……”她忽然脸红了,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韦柯这次故意逗弄黄恩宜,凑近了一些,追问,“就已经什么?”
黄恩宜埋进了韦柯的颈窝里,“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因为戴了隐形。”
她贴着他的肌肤蹭一蹭,他甚至能感受到一点炽热。他笑着,薅一下她的头发,“如果确定想做手术,我去给你联系医院。”
***
结果最后韦柯是找黎珍询问的手术相关事宜,毕竟黎珍在医疗领域才是专业人士。他们经过协商对比,决定到附属医院去建档立卡,预约手术。
术前检查是在周四下午。黄恩宜原本打算独自前往,避免耽误韦柯的时间。偏偏韦柯执意要同行。他甚至在前一晚加班写完方案,又在上午把方案和PPT全部委托给珠珠妹代为保管,确保自己下午半天能够顺利出走。
只是出走倒是顺利,可耐不住犯困。
在医院四楼的休息区里,黄恩宜按护士叮嘱去填写资料,执意让韦柯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休息等待。韦柯略显疲倦靠着椅背,左手托着脑袋。午后阳光洒落,在他眼角处勾描一道明暗界限。他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浓密睫毛微闪,光影悸动。
她其实不忍心打扰他。只是因为流程需要,她不得不轻拍他的肩膀,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韦柯。”
韦柯睁开双眼,缓一缓,坐直了一些,观察黄恩宜的眼睛,“检查完了?”
黄恩宜把手术告知单举到韦柯眼前,“这里,需要家属签字。”
她说得害羞,他听得发愣。
他不过是机械地拿起了笔,在最需要的地方签下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