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思星河——曦夜不寐【完结】
时间:2024-04-07 17:19:15

  谁也惹不起,谁也不敢惹。
  见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态度温和,温和之外又多了几分古怪的亲昵,不免好奇:“裴先生,这位是?”
  裴清昼抬头略直了身,将西装外套换到另一只手肘,就近搭住奚琅的肩,姿态漫不经心的,笑容可掬:“我未婚妻。”
  裴清昼和奚家千金订婚的消息早就在商圈不胫而走,几位商界大佬恍然大悟,“原来是奚小姐,失礼失礼!”
  然后一个个主动上前与奚琅握手。
  她微微仰头,迎上裴清昼笑意柔和的目光,没说什么,神情淡淡地与几人轮流握手。
  现场好像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握手见面会。
  周昊还站在奚琅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将这番场景尽收眼底,脸上醉红未消,表情呆滞说不出话,看起来有些滑稽。
  裴清昼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侧头轻声询问奚琅:“开车了吗?”
  奚琅淡淡回了句:“没有。”
  猜到同学聚会大概率要喝酒,她虽然可以直言拒绝,但觉得喝几口也没什么,保险起见就没自己开车。
  裴清昼也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味,不浓,夹杂着清清冷冷的体香,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在里面。
  他不自觉轻轻吸了口气,没叫她察觉。
  “正好,一起回去。”
  裴清昼没有松开搭在奚琅肩上的手,原本只是虚虚搭着,稍一用力握住,便成了十分的实。
  面带笑意与几位老总道过别,他理所应当地揽着人先走一步。
  奚琅没拒绝他的亲近,乖顺地随着他的脚步离开。
  ……
  “卧槽??我刚上网查了,裴清昼上个月刚订婚!未婚妻出身北城老牌名门,外公是南州国画院奠基人,爷爷是北城大学终身荣誉教授、文坛泰斗……奚睿林老先生!”
  奚琅她……姓什么来着?
  女生惊魂未定地放下手机,目光飘忽移到酒店的旋转门,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南州是座小城市,旧时美称“鱼米之乡”,辖区下的文化古镇闻名全国,比南州本身还要出名。
  不大的城市,连机场都是前几年才修起来的。
  读高中那会儿,全校同学都知道,国画院是南州市的地标性建筑,文化意义非凡。
  国家电视台专门去做过一季纪录片,讲述国画院的前世今生,连上面的大领导都亲自到访视察过。
  毕业后背井离乡,和同事聊起家乡,人家一听“南州”,第一个想到的是驰名中外的古镇风光,第二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州国画院。
  “……你们管奚琅家这叫‘破产’吗?”
  “……”
  *
  奚琅有轻微的酒精过敏,少量喝些普通酒没问题,就是碰不得酒精度数高的。
  今晚大半杯红酒喝下去,刚开始那会儿反应大了些,整个人脑子不清明,晕晕乎乎的,只想就地睡大觉,别人和她说话时反应都要慢半拍。
  过了这么久,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了,人又慢慢清醒过来。
  司机在前面开车,同行助理被裴清昼打发下班了,他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转头看奚琅。
  她正侧头看着窗外,光怪陆离的灯光次第划过,在她脸上眼底印下一片又一片斑斓色彩。
  眉眼如画,不改孤高遗世的桀骜。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即使浸染了五颜六色的颜料,也依旧透不进骨子里的冷。
  他又往奚琅的手上看去,订婚时准备了一对素戒,她因为工作原因(大概?)并不怎么戴,反倒只有自己天天戴着。
  窗外倒退的光影掩盖了深邃瞳孔中的情绪,裴清昼缓缓收回了目光。
  并肩而坐的未婚夫妻,只隔了中央扶手,目光却各倨一边,仿佛天堑鸿沟挡在中间,相距千年万年。
  ……
  司机将车开进长安庄园一号院的车库。
  长安庄园是跃泰集团旗下城投公司开发的顶级富豪区,七八年前就已交付使用。
  其中占地最广、最为豪华的一号院是跃泰集团主席为最宠爱的小孙子留的结婚礼物。
  上个月,跃泰主席的小孙子裴清昼订婚,带着未婚妻奚琅一同搬进。
  主楼地上四层地下一层自带电梯,顶楼是露天花园,附带一座空中泳池,比后院的那座泳池略小。
  奚琅住在三楼主卧,裴清昼住在同一楼的次卧。
  一如他们不冷不热的关系,界限分明。
  回到家,奚琅先去了三楼的练功室。
  室内宽敞明亮,整面墙的落地镜与全景玻璃窗相邻,和舞蹈室构造差不多。
  奚琅的习惯比较独特,寻找灵感或是思考时喜欢跳舞或是做瑜伽。
  除了画室,练功室就是她最常驻留的地方。
  她换了修身的练功服,开始练习一套简单的瑜伽动作。
  裴清昼仿佛习以为常,也不问她在做什么,洗了澡换身舒适的家居衣出来,路过练功室时随意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里看了眼。
  奚琅端端正正坐在瑜伽毯上,面朝着窗外。
  似乎在……发呆?
  裴清昼下楼煮咖啡,今晚还要开海外视频会议,得熬夜。
  端着咖啡上楼,又一次路过练功室。
  奚琅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沉思片刻,端着咖啡杯推开门,闲闲倚在门边,嘴角带笑:“外面的风景有那么好看吗?”
  奚琅微微侧了侧头,朝他的方向扫过一眼,没有直接看过来。
  那一眼,格外多了些冷艳的意味。
  “不好看。”她实话实说。
  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哪有什么好看的。
  裴清昼没忍住一声轻笑,慢吞吞尝了口咖啡,闲庭信步走进门。
  练功室没有桌椅,他直接将咖啡杯碟放在地上,在奚琅的瑜伽毯边缘席地坐下,探究欲始终被温和的外衣包裹得严丝合缝。
  “在想什么?”
  奚琅直视前方,室内灯光照进她的瞳孔,反射出颤颤巍巍的细碎光芒。
  “宇宙,人生,时间。”奚琅给出一个无厘头的回答。
  裴清昼没有嘲笑她的怪异,笑容愈深,“想到答案了吗?”
  奚琅摇摇头,“没有。我今天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
  “那要不先去洗个澡,清醒一下?”
  奚琅沉默了下,点头接受了裴清昼的建议。
  她慢慢站起身,修身的练功服勾勒出弧度恰好的身体曲线,自己却毫无察觉。
  裴清昼倏地垂下眼帘,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
  直到她离开房间,他才抬起眼,看向空无人影的门口,神情晦暗难辨。
  *
  父母虽然出差在外,惯例的操心还是会按时送到。
  马上入秋了,秋装提前送到长安庄园,再由佣人分门别类整理进奚琅的衣帽间。
  奚家百年名门,颇有积蓄,后来奚琅的父母又从商经营,家赀更上一层楼。
  中学那会儿,奚琅连运动鞋都能一周不重样,后来家里生意越做越大,母亲又专门聘请了私人设计师为一家人定制四季服装。
  今天送到的秋装就是这么来的。
  这天裴清昼正好休息在家。
  他并不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人,擅长平衡事业与生活的尺度,工作之外,总会寻找到各种放松的方式。
  比如户外运动、健身打球、旅游,或者是和朋友聚会。
  他有很多朋友。
  奚琅从送来的秋装里单独拎出一条色彩张扬的旗袍。
  大面积的彩色颜料渲染,看似毫无章法,其实层次感和对颜色的运用都很卓越,不像是信手涂鸦。
  事实上,这确实是奚琅的信手涂鸦。
  她给母亲看过,没想到母亲会让裁缝把它做成旗袍。
  裴清昼刚和朋友约好,准备去茶室消磨时光。
  他换好一身剪裁简单的浅灰色休闲服离开卧室,准备出门时,佣人似乎已经整理好衣帽间,正和奚琅站在门口说话。
  她穿着一件色彩夺目的中袖修身旗袍。
  裴清昼平静的眼眸里霎时迸出了明亮的光。
  仿佛是那身绚丽分给他的一点光亮。
  奚琅身材高挑、比例匀称,修身旗袍将她的身体弧度勾勒得近乎完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裙角接近脚踝,开衩婉约地停留在膝上几分,一头长发没有任何装饰,柔软而温顺地铺满前胸后背。
  裴清昼从善如流地靠在距离不远的门边,用不掩欣赏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自己那正散发着夺目光芒的未婚妻。
  佣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似乎小声提醒了奚琅一句。
  奚琅慢慢回头,冷白的脸部肌肤和身上明艳的彩色形成强烈对比。
  裴清昼走过去,眉眼带笑真诚夸赞:“很漂亮。你画的?”
  奚琅眼中浮起微微的讶异,大表情还是显得平静冷淡,“你怎么知道?”
  裴清昼微笑:“很像你的风格。”
  凡是看到过奚琅真容的人,很少能把她和她笔下的作品联系起来。
  她的画作大多大胆张扬、绚丽溢彩,恨不得用尽这世上所有肉眼能见的颜色。
  比如她最近在进行的“星河”系列,要将漆黑无垠的天幕撕开一道口子,用灿烂的色彩点缀出一片片璀璨的银河。
  所以即使是那个晚上,她无厘头地说出在思考什么宇宙人生的话时,裴清昼也并不觉得奇怪。
  然而奚琅这个人,又是十分冷清的。
  说是深入骨髓也不尽然,因为她还有倾注所有热忱的事业,有在乎的亲人朋友,有普通女孩的喜好习惯。
  她的心中,藏着一个光怪陆离又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仅在画笔中泄露几分。
  冷淡,也许是本性使然,无关过往,无关对象。
  裴清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窥见那座大千世界的一角。
  但他比任何人都有耐心和时间。
  “我要去溪山茶室,你要一起吗?”裴清昼礼貌地询问了下奚琅。
  她的答案多半是不会。
  奚琅动了动嘴唇,果然是一个“不”字的弧度前奏。
  “好。”她回答道。
  裴清昼微微愕然。
  作者有话说:
  亲亲宝贝们~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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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休息日出门,裴清昼基本自己开车。
  奚琅坐在副驾,依旧是那身亮眼夺目的旗袍,头发用一根琉璃簪子盘成髻,松松垮垮地固定在后脑勺上。
  除此之外,再无装饰。
  这身旗袍就够了,装饰再多都是堆砌。
  她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就算交谈的另一方主动找话题,也多半被她几句冷淡的回应把天聊死。
  裴清昼对这一点深有体会,也不再刻意找话题。
  车厢内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直到奚琅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眼,接通。
  是高中同学张玲打来的。
  奚琅对高中同学的感情不深,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习惯于沉溺在个人世界的人,对周围的人和事并不热络。
  要说她性格自闭吧,上课总是很专注,提问时会正常回答,老师点名安排的课外活动比如画黑板报之类也会认真完成。
  同桌解题陷入困境被她注意到了,还会主动提醒一下正确思路。
  她只是性格使然,不擅热情。
  虽然和同学感情不深,但也没有遭遇过什么欺凌孤立,所以前段时间偶遇张玲时,奚琅才会在她的一再邀请下,答应参加北城的同学聚会。
  当年没有太大感觉,直到张玲的盛情邀请以及聚会上的异常表现,奚琅才琢磨出了一点意味。
  她并不是因为讨别人喜欢才能得到这份邀请,可能有些人是为了看她笑话。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张玲在电话里给奚琅道歉,语气似乎有点僵硬,背景音里偶尔还会响起几道熟悉的男人声音,大概是男友朱辰的。
  最后电话直接被朱辰抢过去,相较于张玲的僵硬不自在,他是完全浸于人情世故的市侩老道。
  奚琅没有和他们说太多,最后以一句冷淡的“嗯”挂了电话。
  裴清昼目不斜视开着车,貌似随意问道:“谁的电话?”
  奚琅答:“同学。”
  裴清昼点点头不再追问。
  他大概清楚,她交际圈小,平时没多少朋友,同学也都是泛泛之交。
  *
  溪山茶室离长安庄园不远,十来分钟的车程,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园林建筑,在上世纪原属旧贵族的私产,后来辗转被某位爱茶的富豪买下,修缮后置办成了茶室。
  裴清昼朋友多,今天做东邀请的恰好是位爱茶的,就将地方定在了溪山茶室。
  茶室的招待穿着应景合宜的旗袍,上面绣着雅致的青色竹纹,为裴清昼二人引路时,目光经过奚琅时,含着微微的惊艳。
  同样是旗袍,裴先生带来的这位女客身上这件显然做工剪裁要精湛得多,手艺一看就是出自名家。
  重要的是她也撑得起——旗袍颜色虽然浓丽鲜妍,却并不让人觉得艳俗土气,反而被冰肌玉骨的美貌交相辉映出别样的光彩韵味。
  友人乍见裴清昼多带了个人来,原本有些惊诧,再一细看那女人的相貌,笑容从古怪无缝转换为熟稔客气。
  “今天日子不错,连奚小姐都肯赏光,实在蓬荜生辉。”
  在座都是圈子里的熟人,或是因商场交际结识的,大多都认得奚琅。
  裴清昼和奚琅订婚的仪式并不盛大,只是两家坐在一起简单吃了一顿饭,仿照古礼交换了订婚契书,没有宴请任何宾客。
  订婚一个多月,奚琅也从来没有以未婚妻的身份陪裴清昼出来应酬过,朋友组局也难请动。
  不过去年奚睿林老先生七十五岁大寿,虽然没有摆宴,但上门祝贺的门生名流颇多。
  奚琅作为孙辈,和几个堂兄弟妹乖乖在正堂陪坐待客,和很多客人打过照面。
  奚家同辈里,属她样貌最为出众,俏生生立在奚老先生身边,想不让人记住都难。
  不同于当日一见的清丽淡然,今天奚琅的模样显然令不少人心下啧啧称奇。
  但凡那张美人面上笑容再多一点,态度再热络一点,就该用“人间富贵花”改称奚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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