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祝安淡淡瞥她一眼,毫不犹豫拒绝道:“坐两个人会被交警抓。”
回头又对大家说:“你们先去唱歌吧,地址发我,我把沈姜送回家再来。”
不等所有人回话,沈姜就被他拉着走了。
赵筱落寞地站在路灯下,秦可儿走过来拢住住她的肩膀:“没事,就是送她回家而已,我们去唱歌,他还会回来的。”
赵筱两眼哀伤:“还会……回来吗?”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照得冗长,一片寂寥。
“有猫腻,很有猫腻!”钱荪收回落在赵筱身上的目光,问大家,“你们说,祝安是不是喜欢沈姜?”
说得很大声,好像故意要某人听见似的。
大伙儿面面相觑,什么都不说,可那一双双八卦的眼神,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
从江南人家到御景湾总共一点五公里的路程,不堵的话电瓶车十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
初春的傍晚,风吹来还是很冷的,好在前面有付祝高大的身躯堵着风,不至于把沈姜冻死。
“早知道该把饭局提前,好歹多玩会儿再走。”他的声音被头盔笼罩,显得模糊不清。
“没关系。”她本来就不想去唱歌,“以后有的是机会。”
远远的,沈姜就看见了御景湾高大巍峨的大门,安保亭的保安已经换了一轮,不是她走时的年轻保安,换了个中年人。
“嗯,沈姜,我、我想问问你……”越靠近御景湾,付祝安骑车的速度越慢,沈姜觉得自己下车跑步都比他的车速快。
“问什么?”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沈姜逐渐不耐烦,视线乱瞟,暗想要不要就在这里下车,走过去也没几米了。
“我,我想问一下,你,你有男朋友了吗?”
下一秒,从小区对面的红绿灯拐角走来一个熟悉背影,少年身材颀长,手握盲杖,不快不慢地走向小区。
沈姜一脸惊喜,朝前喊了声:“周鸣耀!”
而后激动地拍拍付祝安的肩膀,“这里放我下去吧,前面红灯了。”
她自动忽略了付祝安的问话。
电瓶车蓦然停下,付祝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霎时湮灭,还想说什么,身后一空,沈姜倏地跳下车。
“周鸣耀!别走!”边跑边喊,小雀儿一样欢快。
“沈姜?”周鸣耀以为自己幻听,没想到那声音越飞越近,直到近在咫尺,才惊觉不是幻听。
“你怎么在这里?”少年满眼笑意,手在半空挥了挥,寻觅她的位置。
沈姜一把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看见少年耳尖儿染红后,才幸灾乐祸地收手。
回头冲街对面的付祝安挥了挥手,便跟着周鸣耀进了小区。
没人注意到付祝安掩藏在路灯下失落的眼神。
“我刚跟同学吃了饭,刚回来,巧了吗这不是。”
是很巧。
单是听着少女叽叽喳喳的笑音,周鸣耀就能想象出她的娇俏容颜。
他眼眸含笑,无焦的目光望向远方:“玩得开心吗?”
沈姜扭头,视线落在少年高挺的鼻端:“你应该问,吃得开心吗?”
她一直握着周鸣耀热烘烘的手,像暖手宝,摸了没一会儿,自己的手也暖起来了。
周鸣耀笑了一下,略显不自然地问:“那你吃得开心吗?”
沈姜漫不经心耸了耸肩:“还行吧,不比跟你拉琴有意思。”
“骗人。”对沈姜来说,发呆都比拉琴有趣。
“哎呀,骗不到你。”沈姜笑得花枝乱颤,越发觉得逗他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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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提三十七个灯
两人边走边聊, 沈姜蓦然发现一个问题:“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周鸣耀脚步微顿:“忘记了,明天穿。”
“也行,勉勉强强原谅你吧。”
沈姜没太在意新衣服这件事, 第二天周鸣耀把新衣服穿来时,她更没做细想。
直到后来有一天, 沈姜帮王姨下楼扔垃圾, 看见周鸣耀在花坛边换衣服。
把新衣服脱掉,换上旧棉袄。
沈姜目瞪口呆, 差点过去质问他,冷静下来仔细想,鼻子忽然酸得发疼,喉咙似有硬物堵住, 进退两难。
他怕她生气,所以穿新衣服, 他还怕被他爸看见,所以回家要换旧棉袄。
沈姜忽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她总在各种地方刁难他,而他从来只是默默承受, 当个低眉顺眼的小绵羊。
翌日, 下课后,沈姜忽然郑重地对周鸣耀说:“以后别穿我给你买的新衣服来了。”
“嗯?”周鸣耀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穿新衣服?”
之前不穿她不是差点生气了吗?
避开他无焦距的审视, 沈姜不咸不淡解释:“嗯, 看腻了, 还是以前的旧棉袄顺眼。”
周鸣耀显然不相信这样的理由, 哪有旧衣服比新衣服顺眼的道理, 她之前还嫌弃他的棉袄太破呢。
身体倏然紧绷, 语气也显局促:“是、因为我穿着不好看吗?”
他总这样, 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不是,好看的。”沈姜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个理由,“好看,太好看了!就是太好看了我不想你穿!”
周鸣耀不理解,沈姜一点一点细数他的“优点”:
“你看啊,你长得好看,身材又好,又高又帅,温柔又不会拒绝人,要是天天打扮地这么好看,走路上被女流氓调戏怎么办?万一有女生追求你,对你死缠烂打,那多烦啊是不是?”
少年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心脏像是被温温热热的水包裹,饱胀而沉重。
“不会的,没人看得上我。”
谁会喜欢一个瞎子呢。
“怎么没人,社会有多险恶你不知道?你长得这么好看,谁还在意你是不是瞎子,而且,你眼睛坏了,其他地方又没坏,是不?”
周鸣耀脸刷得通红,鲜红欲滴,红得像火烧云。
“沈姜!”他显然气恼了,说话间眼睛都染上几分愠色。
沈姜憋笑憋出蹩脚的英文,拿起他的盲杖递过去求原谅:“我口误,口误,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说你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很健康,我没恶意你知道的。”
又不是像金菲菲之前调戏他那样,她真没有恶意。
虽然周鸣耀早习惯沈姜的口无遮拦,但当她口无遮拦的对象成了他自己,还是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力。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很能开得起黄色玩笑的人。
“你总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以后工作了会很吃亏的你知道吗?”周鸣耀敛着眉,还挺语重心长地说。
沈姜心虚,眼珠乱瞟:“知道啊,我现在……这不是还没工作吗,等我工作了,我就变成熟了,到时候我话肯定会变少。”
周鸣耀:“……”
“现在不养成习惯,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不会啦,我心里有数。”
“沈姜,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
周鸣耀:“……”
沈姜短促地笑出声,暗道周鸣耀啰嗦起来还挺像她老爸。
……
周鸣耀身上平时只有几十或者一两百的现今,多余的钱都存在银行卡里,江荟珠给他的工资也是打到他的账户上,这样就能避免被周巡山拿走。
他抽时间去了躺银行,取了两千块钱准备还给沈姜,沈姜其实早就把这件事忘记了,收下后趁周鸣耀不注意,又给塞回了他兜里。
然而没多久就被发现。
周鸣耀十分无奈,想说什么,沈姜先一步打断:“我知道你本来就没有买衣服的打算,是我逼你买的,所以衣服的钱当然应该我来付。”
又不是两百块钱,两千块钱对周鸣耀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一码归一码,买来是我穿,不是给你穿,当然要我付。”周鸣耀固执地要把钱给她。
沈姜死活不收,跳着跑着远离他,周鸣耀眼睛看不见,无论如何也摸不到她。
“哎呀,你好歹是我的老师,我买两件衣服孝敬老师怎么了?”
周鸣耀被她无厘头的话逗笑:“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逛商城那天就变成“朋友”了。
沈姜反问:“那也是老师啊,不对吗?”
有道理,周鸣耀说不过她。
沈姜露出得意的笑:“我又不缺钱,不着急,等你把你需要的钱攒够了再还我吧 ”
周鸣耀不喜欢欠人情,知道钱还不了,后面一段时间拐着弯问她喜欢吃什么。
沈姜惊讶于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她,然后就知道为什么了。
后来的日子,每天来御景湾上课,周鸣耀都会带一份她喜欢吃的食物,有时候是一盒千层蛋糕,有时候是一份浇灌了红糖汁的凉糕,有时候芒果满满的雪媚娘……各种各样。
沈姜甚至能想象到他去甜品店问老板哪种点心好吃的画面,认真而细致。
不过沈姜最喜欢的,还是城中村一家老字号蛋糕店卖的招牌板栗糕。
尤其是刚出炉的板栗糕,外皮酥脆香软,内里的板栗不干不油,沙沙的软软的,表皮有炒熟的白芝麻点缀,不会过于甜腻,一口咬下,滋滋香味在唇齿间融化,每一口都是甜香。
沈姜吃过一次爱得不得了,说比她之前在高档甜品店买的还要好吃。
周鸣耀就一直给她带,直到吃腻为止。
奇怪的是,寒冬腊月,周鸣耀每次来御景湾都需要走二十分钟的路,板栗糕的包装只是一只薄薄的塑料袋,这期间点心不可能不凉。
但沈姜每次吃到的板栗糕都是热热的,跟刚出炉没什么两样。
周鸣耀回答说是因为走得快,所以来不及凉。
沈姜不信,再三逼问,周鸣耀仍不老实回答,她就挠他痒痒。
挠他的脖子没感觉,他这块地方不敏感,得挠腰,他的腰部痒痒肉最敏感,稍微一碰就蜷缩成一团,想笑又憋着不笑,唇被自己咬了个通红。
最后到底承受不住还是招了,眼尾挂着两滴憋笑憋出来的泪珠:“放,放在外套里。”
“外套?外套哪里?”这破棉袄也没口袋啊。
周鸣耀红唇鲜艳欲滴,指了指小腹。
好家伙,感情是塞在肚子里保暖啊。
沈姜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这个少年总能给她各种莫名其妙的感动。
见她一直不说话,周鸣耀有点担忧地望着她的方向说:“如果你觉得不卫生的话,以后我不放了。”
温情被他打碎,沈姜好气又好笑:“那我之前都吃七八次了,要是嫌不卫生,你能补偿啊?”
少年十分认真地点头:“可以。”
沈姜哭笑不得:“那你说你怎么补偿?”
“我,我以后打车给你送过来。”
“好啊,这个补偿好。”让葛朗台花钱打车,实在不容易啊。
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周鸣耀悄悄松了口气。
沈姜见他这样,无奈笑道:“骗你呢,这不隔着塑料袋吗,怎么会不卫生,我没那么多穷讲究。”
周鸣耀也笑,其实她知道她是开玩笑的,这么久了,沈姜是什么性格的人他早看透。
“哎,我问你,你把刚出锅的板栗糕塞肚子上不烫吗?”
隔了二十分钟的板栗糕每次吃到嘴里都觉得好热乎,刚出炉的放在肚皮上,那得多烫?
少年摇摇头,眉目乖顺地低垂:“不烫,隔了一层衣服。”
沈姜骂他:“呆子,以后别这样了,凉了就凉了,凉了照样好吃。”
周鸣耀摇头,不赞同地说:“口感差距很大,冷了会腻。”
沈姜没好气睨他:“腻了我就少吃两个,你帮我吃不行啊?”
愣了半秒,少年低低笑出声。
“行。”
他笑时瞳孔虽然没有焦距,却有光,睫毛的阴影在高挺的鼻梁骨上砍出一道褶,又乖又柔。
后来的日子,练琴在沈姜心里已不再只是一项应付了事的任务,反而格外期待见到那个给她带点心的少年。
就像小时候在幼儿园放学等妈妈来接一样,期待妈妈今天又会给她带哪种口味的小蛋糕。
……
幽清街巷,细雨淅淅沥沥洒落,寒风猛烈而刺骨。
十八号期末考试结束,大概三天就能知道成绩。
沈姜考得还不错,从开学初的倒数第一上升到了年纪第二百八十一名,高二年级总共六百名学生,进步实在可观。
沈姜当然向江荟珠邀功了,江女士还算有良心,准了她两天随心所欲的休息日。
两天假期一结束,就告诉她接下来的两周后还会有一场市级的大型音乐比赛,为了比赛不垫底,沈姜的练琴时间从之前的四个小时,变成了每天八个小时。
要说谁最“开心”,沈姜觉得一定是周鸣耀,随随便便动动嘴皮子,日赚六千。
现在看来,他才是贵公子,她就是个穷丫头!
一首曲子来来回回练了十一天,其中枯燥程度足以把沈姜逼疯,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沈姜整个人已经虚脱了。
比赛时间设定在除夕前四天,地点就在本市,沈姜的上场名次还算靠前,第十一位,大概一个小时就能轮到,最后一名是第四十位,沈姜十一名不至于太过煎熬。
为了拿奖金,周鸣耀参加了大大小小二三十个比赛,经验尤其丰富,路上坐在江荟珠的后座,听见她深呼吸的样子,还给她指点经验。
“不用太紧张,平时怎么练上台就怎么拉,稳定发挥就可以。”
沈姜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没紧张,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实则心里抖成了筛子。
倒也不是她胆子多小,实在是上次生日会出了大糗,被搞出心理阴影,搞怕了,所以才忐忑。
等到了会场,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沈姜头都大了一圈。
比赛场地设立在荣市第一剧场,面积大位置多,能容纳三百人观赏,也没有规定谁坐哪一位,除了第一排评委席,其余位置随便坐即可。
沈姜拉着江荟珠和周鸣耀来到第二排的靠边位置坐下,江荟珠是大忙人,断断续续总有人打电话找她,这时候又接了个电话,跑会场外接电话去了。
沈姜来回深呼吸,周鸣耀笑意温柔,对她说:
“上台以后如果实在紧张就尽量不要看台下,其实沉浸到里面会完全忘记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