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捧着杯子,摇头。
“一点都没有?比如他从前有没有过女人,交往过的女孩都什么样?”
阮梨:“。”
她了解这些做什么。
周敬之抿了口茶,将阮梨的不在意收入眼中。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看来霍砚舟这条路还有的走。
至于阮梨,视线倒有些好奇地落在周敬之的茶杯上。
他很擅长调酒,却喝茶。
“好奇我为什么不喝酒?”
阮梨哑然。
霍砚舟的朋友洞察力也这么强吗?
周敬之扯出个笑,“守戒。”
他不介意告知,但显然也没有深谈的打算,阮梨行事从来看重分寸,也不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性格,谈话似乎就此结束。
好在还有孙缓,察觉到这边的冷场,双手揣着裤兜晃过来。
阮梨对孙缓并不陌生,在和孙缓相处的漫长时光里,她没少听孙媛吐槽她这个便宜哥哥。
“没想到你和霍砚舟会走到一起。”孙缓看向阮梨,似是想从她温淡的神情里窥见和判断她的居心和意图。
他对阮梨的印象其实并不坏,挺内向一个女孩儿,爱笑,也很有礼貌。
但从霍明朗到霍砚舟,她切换得太快,这让孙缓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和用心。
可有些话又不能说得太直接明确,他总还要顾及着霍砚舟和他那个便宜妹妹的感受。
阮梨其实察觉到了孙缓的审视,但他没有下文,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孙缓倚着吧台,微微歪头,“前段时间孙媛到处给你物色圈子里适龄的男人,除了人品相貌,还必须有钱,和霍家不相上下的门第。”
阮梨有点儿尴尬,这件事她当然知道,孙媛当时气不过,说一定要给她找一个比霍明朗更强更帅更有钱更优质的男人。
“前段时间,她忽然就消停了。我问她怎么不找了,她笑得没心没肺还得意洋洋,说保密。”说这话的时候,孙缓唇角勾着笑,琥珀色的眸底却凉薄。
“您想说什么?”阮梨蓦地开口,依然是温和神色,嗓音却拉开了距离。
“没。”孙缓唇角的笑意深了点,这个女孩并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这样温和,也远比他想象得要敏锐。
门口传来响动,霍砚舟和许荡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孙缓瞥一眼,又不疾不徐开口:“那个时候我就猜,你应该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孙缓叹一口气,“听说万家的小公子还为此难过了很久。”
阮梨沉默。
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也在一瞬间了然,孙缓这句话不光是说给她听。
更准确的说,就是说给霍砚舟听的。
走进来的许荡还是一副蔫巴巴的样子,今晚的牌局显然要泡汤。
周敬之看了眼时间,“要不,我们今晚就到此——”
“不,我要喝酒。”说着,许荡一屁股坐在吧台旁,大有一种要把自己灌死的冲动。
方才霍砚舟喊他出去只说了两个意思。
第一,收敛起他看阮梨时不经意的探究和好奇,阮梨已经和霍明朗分手,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霍明朗的事。
第二,收拾起他眼底的哀怨,心动爱慕失恋难过都是他自己的事,阮梨不该为他的任何一种情绪买单。
这些道理许荡何尝不懂,可他心里就是难受啊。
而且砚舟哥口口声声都是阮梨,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向着阮梨。
见眼下所有人都看着他,许荡脖子一横,拿出了幼时大院小霸王的气场,“我不管,我就要喝酒。”
周敬之嗤笑一声,“出息。”
却是转身去抽了支红酒。
一旁,孙缓也跟着落座。
阮梨看向霍砚舟。
霍砚舟:“想留下还是走?”
他不在乎其他人的选择,端看阮梨的心情。
阮梨犹豫一瞬,“那……再喝一点?”
“不勉强?”
阮梨摇头。
要说多喜欢也没有,只是觉得眼下这种局面,其他人明摆着是冲着哄许荡去了。她猜如果让霍砚舟做决定,他也一定会选择留下陪许荡喝酒。
意见统一,周敬之拿了杯子,给每个人蓄上酒。
“就这么干喝?不玩点儿什么?”
孙缓皮笑肉不笑,“玩什么?”
周敬之的视线在霍砚舟下唇的伤口上一停,“真心话?”
所有人皆是沉默。
阮梨和霍砚舟显然都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
孙缓直接用语言表达嫌弃:“我高中就不玩这个了。”
“就真心话!”许荡却扭着脾气道,好像坚持要和所有人唱反调。
一时无声,只孙缓轻呵。
他二十七了,还要陪人玩儿真心话。
游戏规则很简单,一只小巧的玻璃酒瓶,旋转落停后正对瓶口的那个人要回答转瓶人一个问题。回答问题的人也不需要详细解答,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犯规的人要罚酒。
作为情场失意的人,许荡成为第一个转瓶子的人。
像是有什么魔法似的,冰绿色的小瓶子快速旋转,又在缓缓转停时,不偏不倚,瓶口正对阮梨。
阮梨:“……”
许荡记着霍砚舟的话,他也知道阮梨无辜,明明已经在很努力地收敛眼中的哀怨,但直直看向阮梨的时候还是掩不住心绪,还是——不甘心。
“我想问——”许荡微顿,干脆低下眼不看阮梨,“如果你现在还是单身,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毫无意义的提问,连假设都显得多余。
许荡自己也知道。
阮梨沉默一瞬,她没注意身边霍砚舟已然沉凉的视线,只温软吐出两个字:“抱歉。”
许荡:“……”
孙缓:“活该。”
周敬之指指阮梨,“违反游戏规则,罚酒。”
阮梨当然知道自己的回答不合符游戏要求,但她没办法在许荡那样的视线里回答他一句冷冰冰的“不是”。
她愿赌服输,伸手去拿吧台上的酒杯,霍砚舟却已经先她一步,“我替她喝。”
男人修长指骨捏着高脚杯,一饮而尽。
周敬之端着笑:“好酒量。”
第二轮,阮梨转瓶,瓶口直指周敬之。
她和周敬之不熟,也不想打听他的私事,挑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周先生每调一杯酒,都会取一个名字吗?”
周敬之坦白:“不是。”
分人,当然喝过他亲手调的酒的人也不多。
第三轮,周敬之提问霍砚舟。
打从今晚霍砚舟走进这栋别墅,周敬之就看到了他唇上的伤口,很浅的一点,像是被什么尖锐刺破。
周敬之当然不觉得那是被什么尖锐之物划破的,伤在嘴角,只一个可能——被女人咬的。
放在十年前,或许会有女孩敢做这件事,至于如今……只能是霍砚舟自己主动。所以,他这是霸王硬上弓被咬了?
周敬之觉得有趣,也觉得霍砚舟有点惨。
山间悟道三年,周公子难得生出些慈悲心:帮一帮他好了。
算了下霍砚舟和阮梨领证的时间,周敬之悠悠开口:“初吻——是两周之内丢掉的?”
霍砚舟沉默一瞬:“不是。”
第025章
清沉的两个字, 让这场本就不甚热闹的夜话沉寂一瞬。
周敬之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讪讪收了唇边的笑,视线不经意扫过阮梨, 她低着头, 看不清神色。
摸不准她什么态度, 看起来像是不太介意。倒是霍砚舟,沉静的眸底仿佛浸了凉玉, 让周敬之有些心虚。
但周公子心虚视线却不虚, 看向霍砚舟的时候眼中明晃晃一个意思——是你自己不洁身自好的啊, 不能怨我。
其他人也都识相地不接话, 这一页就此翻过。
接下来一轮由霍砚舟转瓶。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扣着冰绿色的小瓶子,轻轻一带, 瓶身转动旋出绿色弧光, 由快至慢, 瓶口一停, 正正指向阮梨。
阮梨:“……”
其余三人的视线开始八卦, 甚至连许荡都刻意看过来,好奇霍砚舟会问阮梨什么问题。
霍砚舟:“喜欢翡冷翠?”
阮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点点头,“是。”
周敬之:“某些人作弊不要太明显啊。”
阮梨:“……”
几轮过去,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这几人几乎从小一起长大, 着实没什么特别的秘密,又都是点到即止的性格。
倒是阮梨无意间听到了些新鲜的八卦。
比如许荡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 但至今还没亲过女孩。
孙缓谈过三次恋爱, 每次都是被甩的那一个。
让周敬之守戒的人早已经把他拉黑。
不消片刻,一旁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竟是许荡喝醉睡过去了。
阮梨讶异,也终于体会到了孙媛的吐槽,他酒量真的好差。
孙缓和周敬之负责将许荡抬上楼。
已经快要凌晨两点,霍砚舟瞥见阮梨眼底的睡意,“要不要就在这里休息?”
阮梨打了个哈欠,眼底氤氲出水光,“方便吗?”
“你看他们随意的状态就知道。”
诚如阮梨走进这处别墅时的猜想,这个地方名义上是一处会所,但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包了下来,算是他们几人平时消遣的一个固定地点。
“房东是一对华裔老夫妇,常年在各个大洲旅居。房子是我和周敬之大学的时候租下来的,后来贺清辞加入,再往后是孙缓和许荡。”
“你们五个人合租的?”
“嗯。”
这些人名下有多少房子大约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却偏偏要五个人凑钱租一栋别墅。
阮梨觉得新奇。
霍砚舟及时为她解惑,“一个据点,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又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就像今晚,如果这栋房子在我名下,许荡肯定不会醉在这里。”
提到许荡,阮梨微微有些尴尬,极快地垂下眼。
但霍砚舟的意思她懂了,五个人合租,每一个人对这里才有归属感。
“那为什么不干脆买下来呢?”阮梨微顿,买下来的话,归属权又成了问题。
“不仅仅是归属权的问题。我们几个其实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后来大家一致决定只租不买。”
“为什么?”
“原本就是偷来的闲暇,怎么可能长久。”霍砚舟话停一息,又补了一句,很轻:“在这个地方,我们只是我们。”
阮梨微讶。
她看向霍砚舟,看他英致冷峻的侧颜,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情感,也需要这样的地方。
一道门,两个世界。
走进这扇门,霍砚舟就只是霍砚舟,他可以只做自己。
走出这扇门,他是京北霍家的掌局者,是恒远的老板,负着家族的兴衰使命,系着恒远数十万员工的生计前程。
对他们来说,这里一定是个极为特别的地方。不需要再用“身份”去面对外界的种种,全然的放松,彻底地松懈下来。
难怪霍砚舟会用“偷来的闲暇”去形容。
“那你带我来,会不会不好?”
“不会。”霍砚舟微顿,“放心,他们不会介意。”
霍砚舟想起当年他们几人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不能随便带女孩儿来,如果要带,那这个女孩肯定对他们来说是特别的。某种意义上,是一个“非她不可”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许荡在看到霍砚舟带来阮梨的时候,会那样幽怨和难过。
而时至今日,阮梨是第一个来过这里的女孩。
阮梨沉默半晌,又问:“刚才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对周敬之不太礼貌?”
她说的是周敬之和她做自我介绍的时候。
“左右他只是想看热闹,你要这么礼貌做什么。”
“那许荡呢?”
霍砚舟偏眸,“许荡什么心思,要我说给你听?”
阮梨:“……”
霍砚舟的视线未偏,“不问孙缓?”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阮梨小声哼哼,“那……我也不是要对每个人都礼貌。”
“他得罪你了?”
阮梨不想让霍砚舟觉得她在挑拨他和孙缓之间的关系。她大约也能理解孙缓,作为霍砚舟的朋友,孙缓只是担心她对霍砚舟别有所图。
阮梨想,孙缓也真是高看她了。算计霍砚舟这样的男人,得花费多少心计和筹谋,她根本不在那个段位,也没那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