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身矜贵。
他步履匆匆,身后跟着同样西装革履的特助。行至半路,两人还是被早就守在这里的记者拦住。
“霍总,关于恒远联手方联吞并亚升,是确有其事吗?”
康明将记者拦住。
霍砚舟脚步微顿。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正在插播一条新闻,多年未见的京00006高调现身,画面切换,是霍靖诚在阮家别墅门口对记者说的那两句话。
霍砚舟看着目瞪口呆的记者,唇角牵起一点笑,“还需要问答吗?”
记者连忙摇头。
霍砚舟颔首,快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手机屏幕亮起,是阮梨发来的消息。
【飞机降落啦?】
霍砚舟:【刚到】
对面像是很心急,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听筒里倒是很安静,只有女孩子温柔的声音,“那我等下出来接你?”
“不用。”
“嗯?”
隔着一道薄薄的金边镜片,霍砚舟深湛的眼底凝起笑,“你在家里等着就好。”
“可是……”
“笙笙。”霍砚舟微顿,嗓音温沉。
“等我来娶你。”
第061章
周六上午, 睡懒觉的人睁开眼,就开始被京北霍家刷屏。
一边是八卦版面的豪门秘辛,已经多年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的霍靖诚高调现身, 为如今已是霍家话事人的霍砚舟求娶阮家千金阮梨。
加长版迈巴赫携八辆豪车凑成一个“九”, 据说是取天长地久之意。
【天长地久什么的我不关心, 我就想知道聘礼给了多少[狗头]】
【据知情人士透露,6.8亿, 这还不包括无法估价的珠宝首饰】
【???我已经不认识亿这个单位了】
【去搜了下霍砚舟的照片, 现在全网蹲一个平替[乖巧]】
【好奇女方, 全网无照片[托腮]】
……
一边是财经版惊天大反转, 此前关于恒远联手方联吞并亚升的消息甚嚣尘上,今天终于有记者采访到了恒远的老板霍砚舟。
男人一身笔挺西装, 身后的大屏幕恰巧播的就是霍靖诚在阮家别墅外被记者围着的一幕。
画面里, 霍砚舟眼中难得蓄起温和, 问记者:“还需要问答吗?”
谣言不攻自破。
报道的末尾表述得也非常中肯:据霍砚舟身边的特助表示, 联手方联一事纯属有心人杜撰, 恒远和方联从未有过任何合作,对于故意散播谣言者, 恒远将依法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许多人这才意识到,亚升的老总也姓阮, 女儿叫阮梨。
【笑死, 造谣人家要吞并自个儿老丈人的公司, 除非不想娶老婆了[狗头]】
【看霍总这个样子,一点不像不想的[狗头]】
【霍总这一身, 感觉像是要去结婚[猫猫头]】
【可不就是要去结婚, 而且他看着好着急的样子[狗头]】
【楼上的那个猫猫头,注意队形[狗头]】
……
而此时此刻, 处于话题中心的阮梨正坐在沙发里,又一遍点开手机。
各种各样的消息跳进来,从前联系的不联系的此刻好像都从她的联系人列表里复活,无一不是打听她和霍家的婚事。
只加过联系方式就躺列的某千金:【宝贝,刚刚知道你要结婚的消息,恭喜呀】
曾经暗讽她是心机girl的塑料闺蜜:【梨梨宝宝,我下周要去米兰看秀,到时候一起呀】
将她看中的礼物转定给其他的人奢牌店长:【阮小姐,最近新到了几个包包,有空来坐坐呀,备了您最喜欢的春茶[可爱]】
阮梨一概不理会。
消息框里,孙媛还在不停输出,已经将霍砚舟不重样地夸了二十条。
【宝贝,这个男人可以,这个排面给力】
【我现在甚至怀疑霍砚舟对你情根深种,早有图谋】
真是越说越离谱。
另一个排在前面的对话框来自Miya。
【Miya自闭中】
【Miya什么时候可以有很多钱】
【Miya今天暴富了吗?没有】
长辈们正在闲话家常,阮梨虽然不需要陪聊,但总低头回消息也不礼貌。她悄悄起身,想到花园里去透透气。
从客厅里溜出来,刚刚转过一个转角,就迎面碰上了从花园进来的霍明朗。
四目相接,阮梨有些微怔。
这好像还是阮梨印象里,霍明朗第一次给她这样正式的感觉。不仅仅是衣饰的正式,是眼风里透出的清正。
从前他也有许多次这样西装革履的装扮,但神情总是张扬不羁的,仿佛这过于规整的衣服根本不能将他束缚。
霍明朗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阮梨,从他今天踏进阮家到现在,他们没有说过一个字,一句话,好像连寒暄都变得多余。
女孩子明眸皓齿,眸光潋滟,一袭近脚踝的白色长裙,有种清冷又温柔的美感。霍明朗甚至在想,她穿婚纱是什么样子呢?
肯定比现在还美。
可是这些统统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唇角扯出个笑,霍明朗拼命压制住眼角的涩,喉咙口发紧,但他还是开了口:“恭喜。”
以后,他能和她说的话越来越少,他不能再浪费这样的机会。
阮梨点点头,“谢谢。”
错身而过的一瞬,霍明朗还是没忍住,“梨子。”
阮梨脚步微顿。
“你是不是特别后悔,后悔自己喜欢过……”
“没有。”阮梨垂下眼,温淡的两个字。
她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曾对霍明朗的爱慕,也一直都感谢他那些年的照顾,那是她青葱年纪里弥足珍贵的一部分。
“我没有后悔,但也不会去回味。”
话落,阮梨没再停留,快步走向花园。
霍明朗依然立在原地,喉结滚了滚,眼角还是晕出湿意,将他深朗的眸子镀上水光。
不后悔,但也不会回味。
好的,坏的,都不会。
*
阮梨走到花园的长椅边坐下,为了两家今天的会面,程雅芝将花园全部装点一新,挑选了颜色最为纯正的卡罗拉玫瑰,眼下饱满的花朵开得正盛,红艳艳的一片,明媚又热烈。
阮梨给霍砚舟发消息:【你到哪里啦?】
霍砚舟:【有点堵车,还要二十分钟】
阮梨:【哦】
她看着屏幕上发出的语气词,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的急迫,她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可方才那通电话,霍砚舟说让她等着,他说:笙笙,等我来娶你。
只是一句话,就让阮梨觉得整个心都被填满,像是有蜜糖层层包裹,她还怎么能真的做到心无波澜,淡定地等他来。
如果不是怕被大家笑,她甚至想要去机场接他。
“在和砚舟聊天?”
干练的女声蓦地将阮梨的思绪打断,看到来人,阮梨连忙起身,“二……二姐。”
她和霍臻不熟,霍臻大多时候都待在欧洲,逢年过节也鲜少回来。屈指可数的交集里,阮梨总是叫她一声“二姑姑”。
霍臻弯着笑点头,“坐,你别紧张。”
她也在阮梨身边的空位上坐下,“听你叫了这么多年的姑姑,突然改叫二姐,我还有真点不太习惯。”
阮梨其实有点怕霍臻,她们差了将近二十岁,人生阅历截然不同。霍臻是阮梨概念里很酷的那类女性,独当一面,不婚主义,活成了自己的女王。
霍臻看着身边温软贞静的女孩子,印象里总爱害羞的小姑娘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漂亮得不像话,难怪霍砚舟不要脸地惦记了那么久。
而除了漂亮,阮梨身上还有一种温和淡然的气质,仅仅是坐在她身边,就让霍臻有种“岁月静好”的舒适感。
她好像有点理解霍砚舟为什么非她不可了。
“砚舟快到了?”
阮梨点点头,“路上有点堵车,大概还要十几分钟。”
“知道他这次出差是为了什么吗?”
阮梨轻嗯一声。
霍砚舟跟她说过,为了收购方联的事。
“你怎么这么听话,问什么都乖乖回答?”
“……”
霍臻扬起个笑,“小阮梨,你这么乖,以后还不得被我那个黑心弟弟吃得死死的?”
阮梨微讶,看霍臻冲她眨眨眼。
“砚舟应该有跟你说过吧,他十五岁离开京北之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和我在一起。”霍臻微顿,“好不好奇他学生时代什么样子?还有各种糗事?二姐这里都有第一手资料哦,给你当把柄。”
阮梨当然好奇,好奇得不得了。可她不想让霍砚舟去回忆那些不开心的过去,所以从来都不会主动去问。
“他也有过糗事?”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多少都有中二病,觉得自己又酷又帅。”
阮梨弯起眼,很难想象那样的霍砚舟。
“不过今天不能给你说,怎么也要保护一下我们准新郎的面子,不然我怕你等下见到他的时候笑场。”
“二姐。”阮梨咬唇,“你有霍砚舟那个时候的照片吗?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给你找找啊。”
十几年前的老照片,找起来着实不太容易,霍臻几乎将自己的云盘和社交账号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一张。
夜色里,少年身上宽松的白衬衫被风鼓起,转头的瞬间,清冷眉眼里全是淡漠,身后是灯火璀璨的泰晤士河。
“他不怎么爱拍照,这张还是我偷偷抓拍的。”霍臻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形,又失笑,“臭小孩,小小年纪就冷冰冰的,不过还是挺帅哈,颜值一直在线,好像也没长残。”
阮梨想,是很在线。
和如今的霍砚舟不同,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眼间的骄矜桀骜毫不遮掩,湛黑眼底凝着泰晤士河畔的灯火和星光,却又清冷得不沾人间烟火。
这样的霍砚舟,应该也是很多女孩子青葱岁月里很惊艳的一笔吧。
“二姐,这个……能不能发给我?”
“这有什么不能,我磁盘里还有很多,回头整理一下,都发给你。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找二姐,二姐这里的黑料特别多。”
“……”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响起,屏幕上亮着霍砚舟的名字,阮梨有点不好意思地弯起笑。
霍臻也没打趣她,只是勾着笑,清亮眸底的情绪有些深,甚至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动容。
“应该是到了,去吧,他等你很久了。”
“那我就先走啦。”
“嗯,快去。”
阮梨走出一段路,又想起霍臻那句“他等你很久了”,明明是她在等霍砚舟呀?
没再多想,她快步往大门走去。
那辆库里南堪堪停在正大门内。
霍砚舟躬身下车,像是有所感,转头朝侧面的草坪望过来。
一袭白裙的女孩子正提着裙摆朝他小跑过来。
她似乎偏爱白色,在他无数个回忆的片段里,有一半都是她穿白裙子的模样。
不同的质地,不同的款式,不同的长度。
而只有这一次,她是奔向他的。
第一次,她奔向他。
别墅二楼的窗边,霍明朗也静静看着这一幕。
女孩子的裙摆掠过青碧的草坪,如绸乌发在身后轻荡,即便看不到眉眼,霍明朗也知道,这一刻,她一定是无比开心,无比雀跃的。
曾经有无数次,她都是这样略显着急地跑向他。
而这一次,他看着她怀揣着同样的急迫,奔向另一个人。
离他越来越远。
阮梨堪堪站在霍砚舟面前的时候,胸口还有些轻喘,“不是说还要二十分钟么。”
霍砚舟定定看着她,眸光一瞬不瞬,像是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脑海中。
女孩子美得不可方物的样子,乌软眼底的喜悦,掠过她肩头的清风,还有她身后湛湛晴空和绚烂盛开的玫瑰花园。
“归心似箭。”他说。
阮梨唇角弯起笑,笑意点点浸在清澈的眼底。
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还有那条领带,是她送的。
霍砚舟俯身从车里拿出一束花,纯白的铃兰花,颗颗绽放如莹润的珍珠,青碧枝叶上还挂着露水。
他没有选风铃草。
风铃草有一个寓意,叫做遗憾的爱情。
铃兰花——幸福归来。
只愿往后余生,他可以成为她幸福的全部归宿。
阮梨满眼惊喜地接过,清新柔和的花香在鼻息间溢开,她看着霍砚舟朝她张开手臂,一个全然接纳和拥抱的姿势,只肖她往前走一小步,就能落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