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我已经卖了，公司我也已经卖了，国内治不好，咱们就出国治，虽然很难，但是我们一定会打败病魔，往后余生，牵手看细水长流！请你别放弃，好吗，老婆！”
整个清吧都变得很安静，只有细碎的，抹眼泪的声音。
江远川抽了张纸巾递给夏语，夏语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看着前面伉俪情深的中年夫妻，想想为了前途，自私地抛弃七年女友的宁野，还有现在在异乡治疗情伤的申璐，夏语百感交集！
她从进清吧的时候就发现清吧的一角，放着一台钢琴，夏语接过江远川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泪，站起来朝角落的钢琴走去。
当清吧里响起《红豆》的前奏，那位患病的妻子眼含热泪，勇敢地脱下帽子，走上台，笑着和丈夫拥抱在一起。
清吧里再次响起热情的、充满祝福的鼓掌声。
大家都在看相拥的夫妻，江远川却看着坐在钢琴前的夏语，高马尾、简单的白T、牛仔裙、帆布鞋，精致的小脸上有淡淡的悲伤。
江远川感觉心抽痛了一下，想把她脸上的悲伤抹掉，看她甜甜地笑......
第19章 第19章 ◇
◎怎么这么感性◎
从清吧出来, 江远川看着夏语红红的眼眶，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夏语道：“别胡走, 在这等我，我进去找个东西。”
不一会, 他拿着一瓶款泉水出来。清吧门前是一条河, 护栏旁边有供人休憩的木椅, 江远川带着夏语, 找了个椅子坐下, 对夏语说：“闭上眼。”
夏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不一会，感觉眼睛上贴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江远川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 用手帕包着手上冰过的矿泉水，帮夏语敷眼睛, “怎么这么感性？”
夏语闭着眼睛，回道：“你不觉得他们的爱情让人很感慨吗？”
江远川在医院工作这么多年, 什么样的爱情、亲情都看过，“还好你没有在医院工作。”
不然, 肯定天天哭肿眼！
夏语想起上次在神外候诊室, 那个不让妻子做手术的丈夫, “夫妻一方生重病了，另一方很多都不同意治吗？”
江远川淡淡道：“。”
像刚才清吧里那对经济条件还算好, 感情深笃的, 其实不是很多。但是像夏榆上次看到的, 完全不同意让对方治病的也不多。
医院里很多都是经济条件一般的夫妻, 他们之中很多也没有深厚的感情。当医药费远超家庭能承担的时候, 倾家荡产，卖房卖车去救治的，不多，更多的是尽力后，听天命，还有一小部分则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但江远川没有细说，他怕夏语又感慨起来。
江远川手机响了起来，他把矿泉水瓶递给夏语，“继续敷一会，不然你明天起来，眼睛会痛。”
给江远川打电话的是何鸣，他有个病例分析想请江远川帮他看看，问他在不在酒店。
江远川挂断电话的时候，夏语把矿泉水瓶拿下来，“我感觉好多了，你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江远川却示意她跟他走，“先送你回去。”
夏语听到了他刚才的电话，知道有人有事找他，怕耽误他的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放心的话，我回去给你报平安。”
江远川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伸手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可以打车的路口走。
到了夏语住的酒店，江远川看着她进了酒店大堂，才让司机往他住的酒店开。
夏语下车后，伸手握着江远川刚才握过的手腕，心跳得有点快！
回到房间，夏语发现林清还没回来，已经快十一点了，夏语给她打了个电话，确认她安全，和朋友聚餐没有喝醉后，去洗漱。
第二天上午，夏语继续拿着采集器，跟在林清身后，采集书籍信息。中午回酒店吃过午饭，她们把行李收拾好，出发去机场赶飞机。
临上飞机前，夏语犹豫了一会，给江远川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我回燕城了。】
江远川应该在忙，过了五分钟才给她回消息，只有一个简单的“好”。
夏语盯着“好”字看了好一会，收起手机，和林清一起准备登机。这次，头等舱已经有人订了，她们没能升舱。
回到燕城，夏谚的司机已经在机场等了，林清的丈夫也来接她。夏语和林清道别后，坐上夏谚的车，回了夏家。
夏瑞文和柳溪已经从美国回来了，夏语一下车，柳溪就围着她转，“小语，你怎么瘦了，出差很辛苦吗？”
夏语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没有瘦啊，妈，你看，脸上还是这么多肉。”
柳溪笑着拍开她的手，“肉什么呀，你这脸上就没二两肉。”
夏瑞文拿着报纸，看着妻女笑，催夏语道：“小语，快去洗手，叶妈给你炖了鸡汤。”
过了一会，夏谚也回来了，夏语看到他脸有疲色，倒了一杯茶端给他，问道：“哥，最近很忙吗？”
夏谚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道：“有点忙，江远衡找我又谈了一个合作。”
夏语只见过一次江远衡，感觉他比自己大哥还严肃，有点担心夏谚，“哥，江大哥好相处吗？”
夏谚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冷哼了一声，“哼，那就是个老狐狸。”
看到夏语眼露担忧，夏谚没好气道：“你那什么表情，你哥有这么弱吗，他是狐狸，那我就是狼，我还对付不了他？”
夏语非常识时务地对夏谚比了个大拇指，“夏总棒棒哒！”
柳溪端着一个果盘出来，听到兄妹俩的对话，不由得笑出声，“你们两个自卖自夸，也不脸红。”
吃完晚饭，夏语不想在出门，就在家里住了一晚，周一晚上下班后才回了江远川的住所。她回来的时候，江远川应该从榕城回来了，但是夏语没有见到他，只在深夜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听到了客厅的一些小响动。过后两天，她也没在家里碰到过江远川。江远川出差了几天，回来后，都在处理堆积的工作，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家。
转眼来到21号下午，夏语和梁凤莲约定的采访的时间。
夏语驾车来到仁康，从停车场出来后，来到医院的指引牌前。在指引牌上看到神经外科几个字时，她目光顿了顿，继续往右看，看到了产科的指示箭头，她迈步朝产科住院部走去。
江远川这几天忙得团团转，差点住在手术室，好不容易把紧急的几台手术做完，从手术室下来，到办公室刚喝了两口水，凳子都还没坐下，就有护士来找他，“江主任，产科那边让你尽快下去一趟，有个病人需要会诊。”
江远川朝护士颔首示意知道了，喝完杯子里的水，他乘坐电梯下到产科。
下到产科，看到梁凤莲、丛青逸都在场，江远川知道这个病人病情棘手，他朝梁凤莲打招呼：“梁主任。”
梁凤莲点点头，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把病人的病历和检查单拿给他，丛青逸简明扼要地和他说了一下病人的情况：“病人27岁，孕31周，和丈夫在燕城工地务工，孕前没有体检，月经不规律，孕后也一直没有产检，上个星期出现头痛、呕吐、视力模糊等症状，去社区医院就诊后，医生诊断为“妊娠合并颅内肿瘤”......”
江远川仔细看了病人的CT片子，又从病人的主诉中提取了关键字：间歇性头痛、多发于晨间、痛感逐渐加重、疼痛时间延长、呕吐呈喷射状、视力下降......
他合上资料，对梁凤莲道：“梁主任，我先去看看病人情况，一会和你沟通治疗方案。”
梁凤莲对他的专业很信任，回道：“行。”
丛青逸带江远川去病人病房，路边嘴巴叭叭不停，“......灭绝师太对你态度真好，慈眉善目的，看你就跟看亲儿子似的，连我们科的护士们都说‘哪次会诊，如果没有听到主任呛声，那来会诊的一定是江主任’。”
梁凤莲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她从不会对病人发脾气，而且她医术高超，医德高尚，丛青逸他们也就私下里偶尔吐槽一下，其实心里还是很尊崇她的。江远川知道这一点，也就随丛青逸叨叨去了。
说话间到了病人所在的病房门口，江远川进去给病人做了检查，还问了一些问题就出来了。回到会诊室，他和梁凤莲、丛青逸讨论了治疗方案，考虑到病人颅内肿瘤的生长情况，还有胎儿心肺发育不好，他们决定暂不进行肿瘤切除手术，也不进行剖宫产，先由江远川这边进行降颅压治疗，争取让胎儿在母体内再发育一周两周，根据治疗情况变更治疗方案。
会诊完，江远川还没出会诊室，就听到护士一脸焦急地进来说：“梁主任，有个宫口已经开了一指的产妇不见了！”
梁凤莲蹭地站起来，“快让保卫科查监控。这是怎么回事？”
第20章 第20章 ◇
◎夏语，是你吗◎
没等护士说是怎么回事, 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女人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嘶喊声：“凌志思你个王八蛋，我妹怀孕那么辛苦，你却在她孕期出轨, 我妹现在都有宫缩了，就要生了, 你勾搭的狐狸精还给她发你们在床上赤身裸体搂在一起的下贱照片, 她这是想要我妹一尸两命啊！我告诉你, 我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我先把你下面那一两肉割下来剁碎了喂狗, 再让你偿命......”
江远川从会诊室出来，看到走廊里一个男人被一个女的用手里的皮包砸得鼻青脸肿，但周围的人都当没看见，没人上前阻止。
江远川往护士台走去, “产妇最后出现在哪里？”
护士：“有人看到她坐电梯下楼了。”
就在这时，保卫科传来了消息, 失踪的产妇在电梯里，但是电梯出故障了, 产妇和一名年轻女子，还有一名中年男人被困在了电梯里。
江远川不是产科的医生, 但也知道已经开了一指的产妇被困在电梯里很危险, 他跟在丛青逸身后, 往电梯那边跑去。
夏语来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口站了好些人, 人群中有个待产孕妇, 几个家属围在她身边, 和乐融融地聊着有关婴儿的问题。
而另一个孕妇单独站在一边, 夏语注意到她整个人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李芳靠在电梯口旁边的墙上, 双眼通红，眼里还有未干的泪水，她一手扶着腰，一手紧紧地攥成拳，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悲伤气息。
上楼的电梯有三部，其中一部下到一楼，有家属陪护的那个孕妇和家属进了电梯。夏语看李芳没动，她想了想，也没有进电梯，朝李芳走去，问道：“你好，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帮忙吗？”
李芳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又低下了头，并且用牙齿紧紧地咬住了嘴唇，额边有冷汗，她好像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夏语表姐生她小外甥的时候，她来探望过，路过别的病房的时候，见过像李芳这样的情况。
夏语看了看她的大肚子，笃定她现在是在宫缩，刚想扶她一把，李芳却突然往地上一跪，双手揪着头发，尖声哭喊道：“我受不了了，好痛啊，啊，啊，啊！”
李芳的声音太凄厉了，夏语从她的哭喊声里听出了什么叫痛不欲生，没经验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缓解疼痛，只能无措地站在李芳旁边。这时，另一部电梯下来了，夏语连忙用力想把李芳从地上扶起，但她根本就扶不起来。
一个拎着两袋卷纸的中年男人，见状上前帮忙，夏语和他合力把李芳搀扶着进了电梯，别的人看李芳的样子选择坐别的电梯，一进电梯，夏语按了产科所在的12楼。
夏语让李芳靠坐在电梯壁，抓着她的手，看她痛得大口大口喘气，连声安抚道：“你再忍忍，马上就到产科了，医生护士会帮你的，再忍忍。”
那中年男人以为她是李芳的家属，皱眉谴责道：“她都快生了，你们怎么还下楼黄油？”
他话音刚落，电梯突然晃动起来。已经上到了11楼的电梯，晃动过后，突然急速往下坠。夏语意识到电梯出故障后，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她第一时间按警报器，那中年男人反应也很快，和她一起快速地把所有楼层的按键按亮。
当夏语按到3楼的时候，电梯终于在4楼停了下来。
情绪本来就不稳定的李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一刺激，宫缩来得更加猛烈，痛得无法自控的她，跪趴在地上惨叫着用力往电梯壁撞，已经停稳的电梯又晃动了起来。
夏语也往地上一跪，拼尽全身的劲，死命地抱住她，不让她撞电梯壁，但身材纤细的她那里抱得住一个正在承受无法承受之痛的产妇，她好几次都被对方暴力推撞到电梯壁上。
中年男人终于从恐惧中反应过来，一把按住李芳的两个胳膊，怒吼道：“别他妈撞了，老子早上刚做爸爸，我只是想帮你，不想陪你一起死，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呢！”
夏语被李芳推撞得痛得头皮都麻了，还好中年男人吼了两句后，李芳情绪稳定了一些，但她整个人都在抖，夏语伸手抱住她，大声劝道：“我知道你很痛，但是请你坚强一点，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再乱动，我们和你的孩子都会没命的，你怀胎十月，那么辛苦，你的孩子他正在努力来到你身边，他还没看过你，还没看过这个世界，你忍心让他就这么失去生命吗，你再忍忍，马上就解脱了......”
电梯警报器里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询问她们的现状，“你们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夏语回道：“没有人受伤，但是有个孕妇感觉快要生了，她现在痛得受不了了。”
工作人员：“你们别胡动，别害怕，救援人员马上就到，一定会把你们安全救出来。”
就像工作人员说的，外面很快就传来了救援人员的声音，夏语松了一口气，但她不敢松手，仍然用力抱着李芳，继续一遍遍地安抚着李芳。中年男人双手合十，一声不吭地蹲在一边。
江远川来到电梯前，听到里面传来的熟悉女声，心头一跳，夏语怎么会在里面？江远川试探着喊了一声，“夏语，是你吗？”
夏语表面镇定地安抚李芳，其实她心里那根恐惧的弦已经绷到了极点，听到江远川的声音，她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是我。”
江远川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哭腔和恐惧，安抚道：“别怕，也别乱动，电梯门马上就可以打开了。”
回应江远川的是夏语的一声痛叫，“啊......”
李芳听到夏语安抚的话，情绪没那么激动了，但是她肚子越来越痛，忍无可忍，一个人受伤了，能感觉到从伤口蔓延的痛，而宫缩的痛，没有缓解的着力点，痛感却不断地累积。
李芳痛得想一死求解脱，意识混乱的她想以痛缓痛，一口朝自己的手臂咬去，却咬到了搂着她的夏语。李芳咬下去的时候用尽了全力，等她意识到自己咬错了，松开嘴的时候，夏语皮肤娇嫩的手腕已经留下了深深的牙印，被咬出了好几个流血的伤口。
江远川在医院这么久，听惯了各种痛呼声，从夏语的叫声中就知道她痛到了什么程度，心一颤，叫道：“夏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