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咱俩分开找,你往那边,我往这边。”周苗苗急切地说道。
周福生点了点头,喘着大气儿,边喊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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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南边是南荫河,平日里,村妇们都是在这浅水处的下游浣衣。
这日,周艾叶带着一些衣物,来了这处,同几个妇人一同浣衣。
她素日是在家里洗衣,难得来此处,再加上这招人的美貌,难免引来议论。
“哟,这是谁家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
“都是粗布素衣的,咱就穿不出那样子。”
“什么天仙,我看就是一个狐媚子。”
“少说几句吧,这是周二家弟弟的遗孤,我家就住他家隔壁。”
“怪不得只听说有这么个人,没怎么见过样子。这副模样身段,在咱们这,是不敢抛头露面的,多惹眼啊。”
“啊,可不是么,周二家还娇生惯养的,从来不让下地干活。”
周艾叶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只木讷地敲动木锤,浣洗着手里的衣裳,眼睛时不时地盯着水面发愣。
嘭!嘭!嘭!
周艾叶的木锤敲到了自己的手指,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她耳中只隐约回想起,周苗苗曾说过的话,那涂四可是欺男霸女,没少祸害好人家姑娘…
快傍晚的时候,浣衣的妇人还有姑娘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只剩周艾叶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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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艾叶!”周福生急得不行,喊得嗓子都快哑了,“梁叔梁婶,见着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么,我家堂妹,人找不见了。”
周福生见着迎面走过来的乡亲,赶忙上前问道。
“不知道啊,我跟你梁叔刚从镇上回来…”梁婶回头看着周福生焦急的步伐,“这孩子,莽莽撞撞的。”
“周艾叶!”周福生喊得嗓子都哑了,不知道的以为他丢了什么宝贝似的。
半晌,周福生迎面看见隔壁的王婶从村南走了过来。
“福生啊!你咋累成这样啊。”王婶紧了紧怀里的木盆,抬头看向周福生的脸。
“王婶,我家艾叶丢了,我出来找她,你可见着过?”周福生急得汗都下来了。
王婶微愣,“啊,她今个儿下午都和我们几个婆子姑娘在南边小河洗衣裳来着…哎,这孩子你别急啊。”
“谢谢王婶!”周福生头也不回地就往南河边跑去。
等到周福生到浅水的地方,只见河边放着周艾叶的木盆,并不见她的人。
—
周艾叶独自一人,沿着河的上游走去。
女孩边走边看着越发深不见底的河水,心中升起一股执念,不由得渴望那沉溺在水盆中的滋味。
周艾叶驻足在河流的中上游,据说这处淹死过人。
或许自己死了,就能真正地解脱,就能见到思念已久的爹娘。
凝望深水,仿佛注视着死亡,但那是我的彼岸。
周艾叶抿了抿干裂的嘴角,决绝地纵身一跳。
“周艾叶!”
女孩坠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耳畔传来远方的呼唤,只觉周身的意志与灵魂被渐渐抽走。
她试图放松自己,可窒息之感带着她越坠越深,直至深渊…
爹,娘,女儿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女主就穿越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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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穿越
◎无尽梦魇◎
“这丫头,高热不退可怎么办呐…”周余氏坐在塌边,瞧着昏迷不醒的周艾叶,急得嘴唇都发白了,“再不退烧,人都得烧傻了。”
周艾叶被周福生从河里救了上来,高热了整整一夜。
周苗苗瞧着周艾叶的病容,眼睛红红的。
她觉着是自己乱讲话,才害得周艾叶轻生,小姑娘心里十分的愧疚。
“娘,郎中来了!”周福生扯着镇上的王先生进了西屋。
周余氏见周艾叶高热不见好,一早便让周福生去镇上找郎中过来看看。
“哎呦,王先生,快来瞧瞧这丫头吧,昨个儿轻生跳了河,她哥好不容易捞了上来,一夜高热不退,到现在还搁那鬼门关晃悠呢!”周余氏急急忙忙地起身,给王先生腾了地方。
周余氏把周艾叶的袖口拉了上去,王先生顺势接过周艾叶的手腕,把起了脉。
周福生搓着手指,一脸愁容地瞧着周艾叶,什么都说不出口。
王先生的医术在整个曲阳县小有名气,可到了周艾叶这里,倒觉着有些棘手,眉心不由得紧缩起来。
周余氏一直瞧着王先生的面容,见先生面沉如水,只觉脊背都发麻。
“老夫先开一剂方子,把她的烧给退了。”王先生收回手,淡声说道。
周余氏连连点头,“那多谢王先生了。”
说罢又从水盆里拧了一条新的手帕,盖在了周艾叶的额头上。
王先生在桌案上写下方子,递给了周福生,说道,“按这个方子去镇上抓药,快去快回。”
周福生接过药方,低头看了一眼,便拔腿就跑。
王先生转身从药箱中取出针灸包,说道,“周家的,把姑娘的手臂露出来即可。”
周余氏闻言,赶忙去撸周艾叶的衣袖,露出女孩白皙病弱的手臂。
王先生隔着手中的手帕,握住了周艾叶的手臂,另一手开始施针。
许久过后,周余氏见王先生不再施针,便忍不住地开口问道,“王先生,退了烧,人啥时候能醒?”
“不好说。”王先生冷眼瞧着周余氏,“这姑娘是轻生的,没什么求生的欲望,能不能醒过来,全看造化。”
“哎呦,王先生你可得救救她啊,今儿个下午,我给她说的婆家就要过来商量亲事了,这丫头要是一直不醒,可该如何是好啊。”周余氏闻言急得跺脚,双手合十地求着王先生。
王先生沉默不语,只收回了周艾叶手臂上的银针。
周艾叶的脸色明显有所好转。
“娘,她要不是害怕嫁给涂四,也不会跳河轻生!现在人命关天,你怎么还有心思打她的主意,就不怕她醒了再死一回么?”周苗苗丝毫不顾及有外人在场,大声喊道。
周余氏本就心急如焚,周苗苗这些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气得她直接掐上了自家闺女的胳膊,大声呵斥,“你个死丫头,能不能别再瞎捣乱了。”
周余氏下的狠手,疼得周苗苗眼泪都出来了,直接推开她娘,跑了出去。
王先生见状,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只是眉心紧皱了几分,收好了自己的药箱,冷言说道,“周家的,等你家大郎回来,速速将药熬好,喂给这姑娘,至于能不能醒,全凭造化。”
王先生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周福生是一路跑着回来的,和王先生打了个照面,就匆忙进了西屋,当时便见周余氏心如死灰一般地瘫坐在地。
“娘,怎么了这是?”周福生有些木讷地站在周余氏的面前,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周余氏哑着嗓子说道,“王先生说,这丫头退烧了也不见得会醒,要看什么造化。”
周福生抿了抿唇角,转头看向躺在塌上的周艾叶,心下一慌,“那怎么办啊,娘,艾叶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淑兰的亲事可咋办啊。”
周福生到现在也只是想着自己的亲事,丝毫不在乎堂妹的死活。
“你先去叫你妹妹给她熬药,娘,娘来想办法。”周余氏艰难地撑着地面起身,自我安定地说道,“儿,娘一定不会让你的亲事黄了的。”
—
几个时辰过后,周艾叶的高热渐渐褪去。
沉睡中的女孩仿佛在梦魇中苏醒过来。
周艾叶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只见双手双脚戴上了生锈的铁锁链,四周一片漆黑,望不到尽头,她被禁锢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寸步难行。
女孩茫然无措地呐喊,却只有自己空洞的回声,她拼命的挣扎,禁锢就变得更加严重。
这已经不是原来的周艾叶了。
倏地,一道刺眼的白光撕裂黑暗,周艾叶又回到了学校。
周艾叶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在临川一中的操场上,周围无数的人朝着教学楼附近的某处奔跑,救护车,警戒线,混乱不堪。
周艾叶穿梭在人群之中,伸手却碰触不到任何,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女生穿过了自己的身体,而那人是自己的妹妹。
周艾叶微微愣住,垂眸看着近乎透明的自己,茫然了半晌后,她急切地奔向那处,轻而易举地透过人群,钻进了警戒线。
地上一片血肉迷糊,隐约可见高中生的校服。她知道,那是她自己。
周艾叶步伐有些不稳,眼前是忙碌的医生和警察,周围是人们喧闹嘈杂的议论。
她死了,被这里所有的人逼死了。
女孩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视线逐渐与天台的一角重合,她就是被迫从那里跳下去的。
“姐!姐!”
周艾叶听见这一声声绝望地呼唤,又垂下了眼眸,看向跪在自己身体面前嚎啕大哭的小妹。
这个向来对她冷嘲热讽的小妹,哭得如此伤心…
几个警察过来拖走了悲痛欲绝的女孩,与周艾叶的灵魂交汇而过。
周艾叶下意识地抚上妹妹的脸颊,试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周艾叶!你不是挺会忍气吞声的吗!你怎么就死了!姐!姐!你们放开我!姐!你不要我和奶奶了么!姐!”
听见小妹撕心裂肺的哭喊,周艾叶绝望地跪在妹妹面前,眼泪簌簌地滑过脸颊,根本无法拥抱自己的小妹。
为什么死了,也要如此折磨着她。
“这是谁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好像贫民窟班的周艾叶啊!”
“不是给免学费么,怎么还能跳楼啊。”
“这狐媚子勾引那谁的男朋友…”
许久,身后的议论变得越发清晰。
周艾叶觉着自己永远也摆脱不了生前的折磨与谩骂,她背对着人群,看着离自己远去的小妹,双手蒙上了自己的脸颊,无声的泪水滑过掌心,滴在地上,却留不下一丝痕迹。
女孩跪在地上,脑海中蹦出的琐碎画面逐渐清晰。
天台的羞辱,逼问。她步步后退,他们却步步相逼。
一遍遍的戏谑着,喊她跳下去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那种贯彻四肢百骸的声音麻木了她的灵魂,她退无可退,终于坠入深渊。
她看见了他们讥笑张狂的脸,变得逐渐惊恐害怕。
她坠落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耳边晴朗却嘈杂的风,带给她无尽的窒息感。
咚!二十多米,一声剧烈的震荡,终结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沉静许久,周艾叶又回到了漆黑的牢笼。
她试图睁开双眼,却猛然坠入河水,窒息之感越发强烈。
周艾叶拼命地向上挣扎,却越坠越深,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源源不断地灌入脑中。
“周艾叶,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周苗苗把周艾叶的身子靠在了自己身上,把最后一勺药喂给周艾叶。
这小姑娘倒是前所未有的细心。
这是谁?声音好像小妹…
可我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好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个穿越,我觉得还算合理。
另外,周苗苗真的是小天使!
第5章 涂四
◎老子还不想娶呢◎
周余氏心急如焚了一整夜,白日里又算计着如何安稳住要来上门的涂四娘,整个人憔悴不堪。
可不知是何处放出的消息,涂四娘得知了周家姑娘因害怕嫁给涂四而轻生,便同胡嫂子推拒了这门亲事。
眼下,就是胡嫂子一个人登了周家门。
“周家的,我原封不动地给你学一遍涂四娘说的,我家涂四虽是个混不吝的,却绝不是欺男霸女之人,既然你家姑娘已经轻生,如此烈性,我家也断然不会强娶的。”胡嫂子同周余氏坐在院子里,手里摆着团扇说道。
周余氏一夜没有好眠,心力交瘁,嘴角都磨出了泡,“老嫂子,你们这是从哪里听的谣传啊,我家艾叶只是失足落水,怎可能是轻生啊,劳您再去帮我说项说项,可不能让两家的好姻缘白白葬送了啊。”
胡嫂子嘴一撇,冷眼说道,“周家的,不是我说你,有些事儿咱俩心里有数就好,如今因为你们家的破事,害得我名气都受损了,再者说,那涂四娘眼睛虽然不好,可心眼透亮,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瞒不住她了。”
周余氏闻言眼光逐渐暗淡,却难免挣扎地问了一句,“可,哎呀,嫂子你知道的,真没有法子了么?”
“你看看这些补品。”胡嫂子叹了一口气,掀开面前的包袱,低声说道,“都是涂四娘叫我拿过来给你家艾叶补身子的,这可全是好东西啊。人家说了,艾叶轻生,她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托我把这些给你带过来,全了礼数,算作是向周家赔罪用的,至于以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了 。”
周余氏木讷地瞧着这些补品,“可真金贵啊。”
她虽然不太识得这些东西,但是盒子上的招牌她清楚,是实打实的好货。
“所以说,涂家的小四爷,是能赚钱的。”胡嫂子应声说道,“可眼下,哎,可惜了。”
周余氏垂眸,晦暗的眼中有了一丝光亮,“老嫂子,那我家大郎的亲事,你能再去帮我说项不…”
说罢,周余氏从怀中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布包,暗暗塞到了胡嫂子的手中。
胡嫂子抿了抿唇角 ,瞧瞧打开了布包的一角,便立马收进怀里,“行,嫂子再帮你试试。”
周余氏脸上难免泛起一丝喜色,抬手拍了拍面前的补品,胡嫂子便了然于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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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阳镇上最大的赌坊,叫作金昌盛,涂四不打猎的时候,会在这里看场子。他可是方圆几里有名的狠角色。
在金昌盛,有这么一条规矩,不给老板面子,也得给涂四爷面子。
有涂四在金昌盛,就没人敢闹事。
“今个儿四哥脸色不好啊。”赌坊的茶水小厮偷摸跟赌坊管事东阳耳语。
这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有什么都能唠上几句。
东阳坐在砝码桌那边,手挡着嘴,眼神飘向了涂四,低声说道,“听说,四哥她娘,给四哥说了一门亲事,人家姑娘害怕,直接轻生了。”
“啊,怪不得四哥脸色这么臭,我今天都不敢上去跟他说话。”小春讪讪地说道,一幅后怕的样子。
“你们两个老爷们叽叽歪歪的干嘛。”附近的齐斌闻言便走了过来,说话带着一股狠劲儿,脸上的疤痕都抖了起来。
齐斌是管理赌坊的打手,小春和东阳都有些怵他,赶忙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