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心脏狂跳, 浑身上下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不觉疼痛。
而林既, 在这一刻,却有一种无比释怀的感觉。
姐姐,为你报仇了。
他心里想着。
就在这时,工厂的大门被踢开。
岑野逆着光冲了进来。
林既眼风凌厉,扫向朝着自己跑来的男人。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了云栀的肩膀上。
“岑野!”云栀不知道为什么岑野会出现在这里,但此刻他的出现让她好想哭,紧绷着的情绪也在一瞬间找到了裂口。
“别再过来了!”林既朝着岑野喊道。
岑野顿住脚步,心里一紧,抬起手做出制止的动作,“你别伤害她!”
“我没想伤害她啊。”林既笑得轻浮,“我只是和她玩了一个游戏。”
“两支针管,一支是毒品,一支是安全的。你猜猜,给她注射的是哪支?”
岑野听到林既的话,瞳孔猛然收缩。一下子就知道了林既为什么会绑架云栀。
大概率是因为那次举报。
“林既,你先冷静点,把刀先放下来。”
“把刀放下了,然后呢?让你来伤我?”
“我不会伤你,阿栀还在你的手上。你相信我,你把刀放下来,我们好好谈一下。”
岑野放慢了自己的语速,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的耳朵里装着一个微型耳机,当地武警部门埋伏的狙击手传来声音,“三秒钟以后进行射击。”
“三。”
“二。”
“一。”
“砰”地一声,子弹射了出来,击中了林既的胸腔。而岑野也几乎同时地拿起脚边的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将他手里的匕首砸落。
林既似乎并没有很意外这个结果,他双膝跪地,手捂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几秒以后倒了下来。
岑野大步地跑了过去,解开了云栀手腕上的绳,抱住了她,“没事了阿栀,没事了。”
云栀已经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只是泪水决堤,抱着他哭。
没有人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林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那把匕首。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匕首,猛然站起朝着岑野刺过去。
“小心——”云栀本来哭得就视野模糊,精神也有些恍惚不清,注意到林既的时候他的匕首已经朝着岑野的背脊刺过来。
好在岑野的反应很快,他猛地回头,松开云栀,格挡住刺过来的匕首,不过到底是晚了一步,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岑野反手擒住林既。
林既这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尽,闭上了眼睛。
此刻的云栀也因为受到过度的惊吓而晕厥过去。岑野抱起云栀,朝着外面跑去。
-
医院。
手术室外,岑野靠坐在门边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没能保护好她。他不敢想象云栀一个人被绑在那里,被注射药剂的时候该是有多绝望。
岑野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湿热的泪水沾满了手心。
应碎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岑野,“阿栀怎么样了?”
“不知道。”岑野的声音沙哑而无力,“没有外伤,但是不确定有没有别的……她,可能被注射了毒品。”
“你说什么——”应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而与此同时,云祁也赶到了,听到了岑野的话。他用力地拽起岑野,有些情绪激动,“你说什么?什么注射毒品?是不是因为你她才会被绑架的?”
“说话啊!”
岑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觉得混乱,惊慌,又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如果真的被注射了毒品……他不知道他的阿栀要承受多少精神和□□上的痛苦。
他不敢想。
像是一场以生命为筹码的赌注,结果只有等医生告知,才能尘埃落定。
应碎过去阻止云祁,“行了,这里是医院,别这样。”
云祁把岑野推开。岑野的后背撞到了墙上。
云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这时候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手上沾了血,看上岑野的手臂,诧异地问,“你受伤了?”
岑野穿的是黑色的外套,所以血迹不是很明显,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来。
“没事。”
“岑野,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应碎开口。
“不。我要等阿栀出来。”他固执地开口。
应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转头看向云祁,皱着眉问,“叔叔阿姨知道这件事了吗?”
“没,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们。”
就在说话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有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
“我是。”
云祁和岑野同时开口。
“是这样的,病人的尾椎骨受到了撞击,不过好在并不是很严重。脸上也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她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休养一段时间就不会有大的问题。”
“我们对病人的血液进行了检测——”
“并没有检测出来有被毒品注射。”
“但是事后一定要关注一下病人的心理健康。”
三个人听到了医生说的话,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岑野像是一下子卸了所有的力,再也站不住了,靠在墙边上。眼泪溢出了眼眶,顺着他的面颊滚落。
还好,还好。
第62章 晋江文学城
审讯室。
封闭窄小的空间让人觉得压抑, 头顶炽白的灯光更让人心烦意乱。
“毒品是哪里弄来的?”
林既穿着一身病服,唇色发白,眼底枯涸, 保持沉默。那颗射进他胸腔的子弹并没有致死, 因为他的心脏位置和常人所在的位置不同,他死里逃生。
“林既, 问你话呢, 请你好好回答。”
林既身体向后倾, 靠在椅背,被铐住的双手十指交握。他的眼神淡漠疏离,依旧没有说话。
“你知道那支新型毒品注射下去结果会怎么样吗?会毁了一个人的。”
毒性强, 会出现幻觉,戒毒极难, 又不会让人致死, 从此以后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过着日子。
林既的目光这才有了一些变化。
他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张了张干裂的唇, 问道,“给她注射的那支, 是有毒品的那支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注射的那支是混合了毒品的, 还是生理盐水的。他混完以后将两支调了几次顺序,自己也不确定。
两个审讯的警察对视了一眼, 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其中一个年纪大,看上去经验更丰富的老警察开口,“你喜欢云栀是吗?”
林既的视线迅速下瞥, 抿了一下唇才生硬地回答, “没有。”
“你有。”
“问了你那么多问题,只有这个问题你回答了。”
“我只是想知道, 我的这场游戏,有没有赢而已。”林既的嘴角勾出极淡而且充满讽刺的弧度。
“你姐姐是杨茜,原名林湾。据我们所知,云栀的举报导致了你姐姐的死刑。你人都抓到了,想要报仇甚至杀死她都是可能的,又为什么要玩一场给她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的游戏?”
“你心里面应该清楚,这场游戏的最终结果你百分百会输,却给了她一半逃生的机会。”
是啊,百分之百会输。
林既当然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这么做,就是自投罗网。
可他却给了云栀一半活着的机会。
“除非你对她有不一样的感情,否则——”
“够了,别说了。我喜不喜欢她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招。”林既不耐烦地打断了警察的话。
“怎么发现是云栀举报的?”他们继续盘问。
“黑了边南那片林子附近的监控,查到的。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所以后面加入云栀的工作室也是为了找到时机给你姐姐报仇?”
“嗯。”
“我们调查到你进入云栀的工作室时间已经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林既想到那天看到的云栀和岑野亲密的画面,眼底划过狠戾,“我想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喽。”
老警察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给你提供毒品的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联系到的?”
“有一个号码,用公共电话打的。号码在一张纸上,我已经烧了,不过就算记得,也是个一次性的,不可能联系得到了。”
“在哪里拿到的毒品?”
“昨天,工厂附近。”
“给你送毒品的人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当时太紧张了,不记得了。”林既不缓不急地开口。
很显然,林既表面上顺从地在回答,实际回答的内容含糊。
“林既,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到。”
“那你们去查呗。”林既嗤笑。
年龄轻一点的警察扬声,“请你端正一下态度!”
一边的老警察显然更淡定,他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开口。
“你姐姐生前供你读最好的学校,供你过好日子,那些肮脏的事一点都没让你沾染,甚至和你都不用一个姓。你说,她的目的是什么?”
林既倏然抬头。
他的呼吸急促,不由得想到姐姐生前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做违法的事情。她自己生活在黑暗中,却想让弟弟永远在光明里。
可从她第一次贩毒开始,那黑压压的乌云早就笼罩了他们的姐弟俩。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林既不过就是在林湾的托举下晚一步摔下去,但他心里明白,跌入深渊是迟早的事。
话说完以后,两人没再继续问下去。既然他想周旋下去,他们也可以和他奉陪到底。但此刻与其在这里问他,不如去查周围的监控更高效。
林既被狱警带着站起来。在他即将从一扇门离开的时候,他转过头。灯光打在他脸上一半,更加凸显另外一半晦暗而阴冷。
“是哪一支?”林既再次问道。
“她没事。”
林既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涌过一股浪潮,是庆幸的滋味。他觉得不耻而压抑,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姐姐。可为什么,他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为什么。
他收回视线,转身跟着狱警离开。
-
云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混乱萧瑟,所有的画面都在她醒来的一刻搅乱在一起。
她缓缓睁开自己的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鼻子可以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云栀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她的头朝着右侧偏过去,敛下眼皮,就见到趴在一边睡着的岑野。
云栀的手臂刚刚有一些动作,岑野就醒了,他马上抬头,看向云栀,语气里面满是紧张,“醒了?”
“嗯。”云栀点了点头,从被子里伸出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岑野握住云栀的手。
“没,就是头有些晕。”云栀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下抽出自己的手,声音也有些发颤,“注射的那支……”
她不敢问下去,眼眶也一下子红了。
岑野紧紧地握住云栀刚刚逃开的手,在她的手上轻吻了一下,声色还透露着未曾消除的后怕,“阿栀,没事,没事。”
“那支是生理盐水。”
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滚出来,云栀坐起身,抱住岑野,“你没骗我对不对?你确实不是毒品是不是?”
岑野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确定,别怕,事情都过去了。医生说你除了有一些外伤,没有别的问题。”
“岑野。”云栀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淌,哭腔浓重,“我当时以为我被注射毒品了,我以为我再也不能做个正常人一样和你在一起了。”
岑野心疼极了,恨不得把那个畜生揍一顿,“不会的阿栀,不管你怎么样,我们都不会分开的。”
他捧着她的脸颊,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乖,都过去了,别再多想了。”
岑野用指腹轻轻擦拭她脸颊上的眼泪。
等过了一会,云栀才缓过劲儿,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你是怎么知道我被绑架的?”
“当时方队的弟弟在村口看到了你的戒指,给我发了消息,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就意识到你可能是出事了。”岑野从口袋里把戒指拿出来。
他握着云栀细白的骨节,给她重新戴上去,“应该是林既扔的。”
其实不难猜测,林既对云栀有不寻常的感情,所以才会扔戒指,扔戒指是因为嫉妒,却没想到成了线索。
云栀突然想到了什么,“阿野,那个手镯……我把它打碎了,用来割绳子。林既第一次要注射的,是另外一支,因为我挣脱掉了,才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