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转过头,没有因这一巴掌愤怒,而是垂下眼皮不敢看她眼眸中的愤怒。
“你骗我!”
这巴掌打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怕的,但很快被加注在身上的痛苦占据理智, 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竟然用这种事骗我!你凭什么要这样对我!毁掉我的人生还不够,还要毁掉我的身体?”
想到什么, 她难以置信看着他:“总不可能是一开始就想用孩子困住我吧?在北岭跟我签合同的时候,你就没打算一年后放我走?”
程北谦被她说中心思, 刚要上前一步, 却被她眼神逼退。
便是这个细微表情,让夏知瑶看得分明,觉得他真是荒唐。
程北谦为自己辩解, “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没打算一年后放你走, 可孩子的事是意外,那天你喝醉酒一直叫程维的名字, 我心里不高兴就......。”
夏知瑶痛斥地替他说完, “你不高兴, 所以就惩罚的我身体, 明知道节育环取了,还口口声声说会用避孕工具, 满嘴的言而无信, 就因为我叫程维的名字,你就可以随意践踏我!你真是卑劣!”
这人第二天早上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欺骗她。
真是够恶心!
时隔一个月再次听到这些尖锐的话, 程北谦僵了片刻,着急解释:“我没想要践踏你,如果真怀了,我们就把孩子生下来。”
“你给我住嘴!”
夏知瑶恶心至极地说:“我有多恨你,你难道不清楚?竟然还堂而皇之地让我给你生孩子,你休想用孩子囚禁我一辈子!”
她推开程北谦出安全通道。
程北谦眼疾手快去拉她,她瞬间炸毛反击。
走廊外挤满了患者,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围观,又不能强硬拖着她走,怕一个不留神伤了她。
“夏知瑶,就算你再怎么恨我,肚子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忍心。”
夏知瑶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到,冷眼直视他:“正因为是你的孩子,我才要杀了它。”
字字如刃,剐人心也不过如此。
程北谦双膝差点一软,人轻轻晃了下才站稳,脸上的隐忍逐步褪去,大步上前蛮力拽住夏知瑶。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你要拉我去哪里!”
“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我打定了!”
程北谦承受她的冷言恶语,咬着后牙槽把她带到了人/流手术室外。
两间手术室外坐满了人,陆续有年轻女性捂着肚子从里面出来,有些独自一人,有些是男朋友陪同。
她们脸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脸色煞白,眼神带着麻药未消散的迷茫。
轻易就能引起女性内心的恐惧与共情。
夏知瑶本能地颤了下。
程北谦指着墙上的人流危害图,沉声说:“你自己看看,人流术后并发症,可能大出血可能感染更可能子宫穿孔,就算不为孩子,为了你自己的身体也不能随便人流。”
“你怎么还有脸跟我说危害?”夏知瑶眼眶迅速红了,“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想过危害吗?这就是你说的会改变?你心是黑的,不管怎么掩饰,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周围人窃窃私语。
程北谦已经不要任何脸了,收起所有躁郁,放低姿态哑声求她:“别做人/流行吗?生下这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它是无辜,那我呢?我就该一辈子被你掌控吗?”
程北谦看到她眼底翻滚的滔天恨意,忽然想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接着剐他的心。
夏知瑶却逼近他,微抬起头,冰冷的声音渗透他的心脏。
“你想让它像你一样,生下来不被母亲喜欢,一辈子被母亲厌恶吗?”
程北谦第一次觉得夏知瑶如此残忍,他徒然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夏知瑶目的达到,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她第一时间去了妇科诊室,却被医生告知医院不会给她做人/流手术,希望她回去好好考虑。
她知道这是程北谦搞得鬼。
无奈离开妇科门诊,她瞧见程北谦站在走廊边。
他脸上已然收起所有情绪,没有躁郁更没有愧疚,又露出那张冷漠沉戾的嘴脸。
夏知瑶不跟他废一句口舌,果断离开医院。
她走哪,他就跟哪。
出了医院,她直接拦了一辆车去附近另外一家医院。
程北谦开着车跟在后面,没有阻止她任何行为。
结果同上家医院一样,没有人给接受她的人/流诉求,哪怕她扬言要投诉医院,也没人搭理她。
程北谦再一次成功地让她看到钱权的威力。
就算跑遍整个京港市,不会有医院给她做手术。
夏知瑶只能走最后一条途径,去了医院附近的药店,准备买一盒打/胎药。
程北谦察觉她的意图,在她进药店之前,脸色铁青地把她拽出来,哪还有平日的刻意讨好,冷声说:“夏知瑶你闹也得有个限度,小心人流药吃死你!”
“随便啊。”
夏知瑶跑了一整个上午,已然心灰意冷,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遇到程北谦这样的恶魔。
“死就死吧,反正我活着也生不如死,不如跟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这样也不算我亏欠它。”
“够了,你别说了......。”
程北谦忍不住下颚轻颤,垂了下眼,接着拉她走到车边,把她摁进副驾驶,见她一脸心灰意冷麻木,他险些就哭出来。
他控制好情绪,弯下腰给她系安全带。
忽然的靠近,引得她条件反转躲避。
他心口一痛,浑身失了对峙的力气,俯在她旁边,决绝道:“别再说死不死的问题,恨我吧。”
顷刻收了情绪,他退开些距离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车门一下子封闭,空气不再流通。
两人各自沉默坐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程北谦忽地转过头,靠过去,看着她认真说:“跟我结婚吧,给我跟孩子一个机会,下半辈子我全部偿还给你。”
猝不及防的求婚。
夏知瑶这辈子经历过两次求婚,一次是幸福甜蜜,这次是全身抖得不像样子。
她抬起手再次朝他脸上扇过去,根本就不够,不知道用力朝他脸上扇了多少次。
安静车厢内全是清晰入耳的巴掌声。
他闷着声音承受。
她打得手掌发麻,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挣扎,靠在椅背上无声落泪,“滚。”
程北谦两边脸颊迅速肿起,几次想要开口,却发出很低的轻咽声,转身下了车。
火辣辣的太阳,空气是闷的,照在人身上却通体发寒。
一人坐在车里沉默落泪,一人站在车外调整情绪,兜里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才接通。
助理打来的电话,公司出了点急事,需要他立刻回去处理。
他看了一眼副驾驶,给随行在后面的保镖去了个电话。
夏知瑶无声哭了会,听到驾驶位开门声,睁开眼仇视过去,却见驾驶位上坐着的不是程北谦,而是保镖。
她往车外看去,程北谦站在台阶上跟几个保镖在说话。
所有悲痛瞬间收敛,她着急去拧车门,拧了几下,车门打不开。
她偏头对驾驶位的保镖吼道:“开门!”
保镖无奈地表示不行。
她摇下车窗,手心发白地抓着车窗框,愤然地对车外的程北谦吼道:“你又想让你的狗看着我是吗!程北谦!你不是人!”
程北谦尽力安抚她:“我现在要回趟公司,最多两小时,我就回去找你。”
她一个字都不信,他就是怕她干出流产的事,曾经信誓旦旦表示不会再让人监视她,到头来全是骗人!
后天她就要离开去日本,安排保镖监视她,无疑加剧了她离开的困难。
夏知瑶一想到可能离不开,心里止不住害怕。
但程北谦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挥手就让保镖把车开走,自己上了后面一辆车离开。
“程北谦!你混蛋!”
夏知瑶绝望地捂着脸痛哭。
-
程北谦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去了公司,先让私人医生消了消肿,这才去总裁办处理紧急文件。
忙完手上的工作,回到别墅已经晚上五点,晚霞烧透了辽阔苍穹,连带着别墅区也淋浴在一片鲜红之中。
保姆见他回来,小心翼翼说夏小姐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房间,什么东西也不吃,连水也不喝。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整天,夏知瑶没吃没喝,如今肚子里有了孩子,不比以往。
程北谦眉心跳了跳,上楼敲门。
夏知瑶躺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圈,五感莫名变得迟钝,只感觉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冒着恐惧。
分明肚子还很扁平,她却好似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人最大的绝望就是希望在眼前,下一瞬,被现实打得粉身碎骨。
无论她怎么挣扎,也逃不过囚禁的结局,生出一种麻木无力感。
门再次被敲了一下。
夏知瑶知道是程北谦回来了,她恨透他了,是他将她拖入如今的局面。
“开门。”
程北谦似乎也疲惫至极,仍旧放低姿态哄她:“再生气也不能气坏身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孩子......。”
“滚!”
夏知瑶操起枕头就朝房门砸过去,枕头轻飘飘的,砸到门上又掉落下去,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就跟她一样,再大的动静结局仍是徒劳。
“去拿钥匙。程北谦吩咐保姆。
夏知瑶再次被气到发抖,连这一个小小房间都不能容忍,她已经没法再呼吸了。
“程北谦,我不想看到你,你要是敢进来,我就死给你看!”
第57章 追妻火葬场
门被推开一个缝隙堪堪顿住, 没全部推开,光从外面渗透,落下一个长长的黑影。
程北谦抵着门, 终究没进屋,“我不进去,张姨给你端点吃的, 你不要太激动,只要没你允许, 我就不出现在你眼前,好不好。”
夏知瑶把自己无力地埋在腿间, 不想跟他说一句话。
后来张姨进屋把餐盘放桌上,见她头埋得深, 想要劝解几句, 却不知如何去劝。
这二人之间的纠葛作为外人只能窥见皮毛,但孩子是无辜的。
叹息一声关上门就走了。
程北谦就靠在走廊没回自己房间,灯光映在他挺削身躯上, 浑身疲乏。
那饭菜夏知瑶一口都没动, 稍微闻到一点气味,胃部翻江倒海地提醒她肚子的存在。
她从早上喝了几口粥, 到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动力, 麻木空洞地躺在床上。
半夜迷迷糊糊, 又梦到一家人在国外小院子种花种菜, 幸福似乎能溢出梦境。
等她幽幽转醒时,方觉枕头湿了一片, 全是她不知不觉的泪水。
父母还在俄罗斯等着她, 去往日本的飞机明天下午起飞。
而她却被困在了这里。
她一直睁眼看着天光渐渐透过云层,第一缕阳光温柔地破开黑夜, 落入她空洞的眼瞳中。
突然她眼睛慢慢睁大,脑子在光的照射下,变得越发清醒起来。
不该一直纠结孩子做不做的问题,而是尽快逃离京港市。
到了日本去墨西哥安定后再把孩子做掉,三个月前做掉对身体伤害不会太大。
之前被孩子的问题弄到方寸大乱,这会忽然想通,夏知瑶感觉自己瞬间活了。
对,她不能被现实打倒。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能因为孩子就认命。
早上夏知瑶从房间出来,在走廊碰到程北谦。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脸颊红肿明显,人坐在地上,眼帘处黑眼圈严重,像是在走廊坐了一宿。
瞧见她出门,愣了好一会才扶着墙起身。
他刚张了嘴要说话,夏知瑶径直擦肩而过下了楼。
“张姨,有白粥吗?”夏知瑶坐在餐厅,平静交代:“不要放海鲜,只要白粥。”
她又站起身去倒水喝。
张姨笑着应了一声,立刻进厨房端粥。
程北谦随着她下了楼,见她终于肯吃东西,不着痕迹松了口气,非常有眼力劲地先一步倒了杯水给她。
夏知瑶去倒水的手顿在半空,面色平淡地接过他的水,一口气咕噜喝完。
一天一夜没喝水,早就渴了。
“慢点喝,小心呛住。”程北谦见她愿意喝他倒的水,心情越发愧疚。
欺骗她让她怀上孩子,还阻止她的意愿人/流,确实挺不是人。
昨晚他反反复复被亏欠煎熬。
这会也不敢说太多话,怕引起她情绪激动,又心虚地不敢多看她两眼,各种情绪交杂在心口,几乎让他绷不住。
程北谦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了变化,不过这都不重要。
夏知瑶小口喝着张姨端上来的粥,程北谦担心这些营养不够,又小心问:“厨房还有燕窝,要不要让张姨端上来。”
张姨适时说:“先生昨晚就吩咐过了,一直温着呢。”
她抬头看了一眼程北谦,二人视线骤然碰上,他神色一颤,竟一时难以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