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走在吃瓜的最前沿吗？
齐鲁讲和你卫国千里迢迢去围观个屁――等等，宋冲星注意到这个讲和细节，得问清楚：“冲星久居家中，不问世事，不知今鲁国大王是谁，公子朝可否详叙一番？”
快，最关键的时间细节。
宋冲星注视着虚空的某处，等待宋朝说出时间线。
宋朝没什么规矩，果然乐于回答，还直呼诸侯王之名：“姬宋，昭公之弟，在位十年。如今且看，自有一番本领。”
宋冲星，两眼茫然。
她大意了，她只知道谥号，却忘了谥号是死后后人评定的。所以现在在位的人，叫做姬宋，姓姬名宋，姬这个姓诸侯王挺常见的，毕竟周天子就姓姬，分封自己的亲戚嘛，而且这个名字平平无奇……他是鲁什么公来着？
宋朝还在侃侃而谈鲁国的局势、八卦，包括姬宋这个人如何削弱三桓，阳虎之乱如何如何，姬宋怎么拉拢孔子抗衡三桓……
昭公，宋冲星想起来了！鲁昭公被三桓――鲁桓公除嫡长子外的三个儿子的家族――赶出了鲁国，那么，阳虎之乱，姬宋是鲁昭公的弟弟……鲁定公！
时间线清晰了！
如潮水退潮，耳边杂乱声消失，取而代之是宋朝看乐子的八卦声。
真是……聒噪！
宋冲星觉得宋朝（zhao）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不是耳熟他的姓名和唐宋元明清的宋朝(chao)同字，而是，总感觉，不太对劲。
也许她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
罢，就当是免费的NPC指引吧。
-
直播对于宋冲星来说，是单视角的，她只能用眼睛看；但对系统来说，它可以调整观众视角，所以观众可以看到宋冲星的背后，和车内的宋朝。
最开始提全息游戏的弹幕开始，其他观众都将这个直播当做一场游戏来看待了。
宫秋笺更是下意识分析起NPC宋朝所透露的信息。手更是拿起了笔涂涂写写，画起了人物关系图。
很多年前有个叫鲁桓公的人生了几个儿子，嫡长子继承了王位，剩下几个儿子排序分别是孟、叔、季，他们和他们的后代逐渐壮大成为了三个大家族，权势很大，掌控了鲁国。然后这三家孟氏、叔孙氏、季氏还赶走了上一任的鲁昭公，称为三桓。其中季氏有个家臣叫阳虎一顿操作取代季氏，阳虎看三桓不顺眼要动他们，结果失败了逃亡晋国，鲁定公也趁此削弱三桓……
她把整理的线索发到弹幕区。
弹幕：
“大佬！”
“我懂了，主播拿的是争霸路线吗？”
“到底是哪家游戏公司啊，我也想玩[气][气][气]”
"细节很到位，画面没有一帧是重复的，赞"
“是啊连帅大叔脸上的皱纹都那么逼真”
宫秋笺静静看着。对啊，细节好多，这真的是游戏吗？
不对，不可能是游戏。
但哪个星球，有这样的景色呢？传说中那个知名社恐人的动物天堂？也不对。
宫秋笺眉头紧锁，总觉得找到了方向。
光脑闪过消息提示，导员又在发什么消息艾特全员。宫秋笺面无表情，要不要问问导员？
荒谬的想法马上被她按了回去。
算了。
一般这个时候，导员就是个传话的人，估计什么也不知道。
直播里，宋冲星到了鲁国都城曲阜。
-
把牛车停在了土筑城墙之外，轻巧地跳下车缘，宋冲星拱手：“就此别过了。”
宋朝探身出来，笑着问：“伯宋不与我同行？朝可住卫使住处。”他像是看透了宋冲星身无分文的样子，刻意如此说道。
宋冲星转身的步伐顿住，勾起微笑：“便有劳了。”
宋朝牵着牛，和宋冲星一起前往官方的登记处，宋朝马上得到了妥善的住处安排。和他一起的宋冲星，很自然地被视为同行，也安排了个相邻的住所。
都城虽然是土路，但在这个时代也异常平整。公卿士大夫车马轧过土，扬起一阵尘土，宋冲星随宋朝走出登记处，猝不及防被呛得连声咳。
宋朝大笑：“伯宋戒心浅。”
宋冲星给他一个白眼。
她暗自咬牙……这个宋朝，怎么这么欠呢。她都还没来得及尴尬，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宋朝收了笑，真诚地直视她，问：“伯宋寻何人？朝可否一听？”
宋冲星不意外。
到达曲阜后，她一直在寻找，宋朝肯定是看到了。
宋冲星：“孔丘。”
宋朝表情有些喜意，挑眉：“朝知晓，定会助汝。”
宋冲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得了吧，你就是差个眼线，只当我恰好需要，撞上门来。
宋朝行动利落，给她安排了夹谷的随侍身份，专门跟着孔丘主持礼仪。
而夹谷，则是几天后，齐国和鲁国友好会晤的地点。
宋冲星直言问：“汝走了谁的门路？”
宋朝学会了翻白眼：“自然是三桓。”
宋冲星：“。”
主持礼仪，得先礼仪培训。鲁国最尊周礼，这次培训竟然惊动了孔丘。
宋冲星混迹在侍女堆里，身上外穿了这春节时令的衣服。要不是为了见孔子，她也不会学这么繁复的礼仪。
教导很认真地纠正着侍女的错误。
然后宋冲星就看到，门外一个很高大汉跨过门槛进来了。
一米七的宋冲星得仰头看。
大汉注意到宋冲星，刚要批驳她的仪态，又注意到她容貌超群，便忍不住叹：“不有祝D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宋冲星：“？！”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觉得宋朝耳熟了，原来耳熟在这！
第12章 香饽饽
……未免有些掉书袋了吧？
宋冲星抬头，很明白眼前的人就是孔子没错了。除了孔子，谁还能长这么高？谁还能说这样的话？咳，原谅她这么想，除了学生时代看的各种杂志八卦，就连史记也写他被时人戏称为“长人”。
她一时不知是该惊讶原来孔子高得她脖子都仰酸了，还是该惊讶他竟然对只见了一面的自己说这么文绉绉的话。
还是写进了论语的话。
可能是来到了自己曾经在书本上看到过的历史里，宋冲星身上那股社恐劲变得很淡，有种诡异的上网冲浪感。
一下子很放的开。
宋冲星很臭屁地对着系统说：“零一，莫非我拿了什么主角剧本，有主角光环？”不然为什么一来就这么好运地撞见孔子。
零一：【。】
而星际时空，通过零一的家政机器人身体的传输，听到了宋冲星心声的专案组成员们，先是友好地笑了，接着每个人心中都不由自主想问――孔子是谁？他很厉害吗？
史学家将这个疑问放在心底，安静地等待着宋冲星的接下来的解答。
孔丘真的只是来转一圈，看了两眼就走了。他身后随行的人，也跟着离开。
宋冲星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她几乎瞥见孔子的弟子侍从们，每个人都往这边望了一望。好像，刻意来看她的一样。
毛骨悚然的猜想未形成，便被教导的声音打断。
教导讲解礼仪累了，同时也到了饭点，便让他们这些接受礼仪培训的人去休息吃饭。
先秦时期大部分普通人一天吃两顿，分别为朝食和J食。有小部分人吃三顿。宋冲星就简单将这每天的第二顿称为晚餐了。
毕竟现在差不多下午四点，接近她平时晚餐时间。
她领了木碗，跟着其他人去排队打到了自己来春秋战国的第一顿。吃的很简单，她只能看出是一些谷物的混合物，黍麦之类的，混杂着她不认识的蔬菜，而且竟然还有炙肉。
宋冲星浅浅咬了口，竟然还可以？便放心大口吞咽了。步行一小时，驾牛车颠簸也快一小时，再加上下午学习周礼，她快饿死了。
她没有对着直播间讲解她吃的是什么，这其实已经超过了她的知识范围，况且星际时代，食物匮乏，大家还是喝营养液的多。记忆里自己就是和营养液长大的，他们吃的饭也是营养液制成不同形状的饭，谓之吃饭。
她没有理会直播间里弹幕问她吃的什么，好不好吃的问题――她的疑惑越来越多。
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侍从，竟然吃的还不错？难道因为她是要随孔子出席外交场合的缘故？
“某观伯宋良久，”一个年轻的男声在宋冲星旁边响起，伴随着吃饭的咀嚼，“家君竟舍得如此美貌公子来曲阜？”
宋冲星扭头，视线轻轻掠过。
那是一个和宋冲星一样的，接受周礼培训的穿着侍从衣饰的人。外表清秀干净，但没有宋朝那么艳，准确来说颜值平平。
但他笑的很平易近人，开口也近似于鲁地方言。
宋冲星平静回眸，问：“汝知晓我之名讳？”
那人笑着点头，似乎毫不在意着其中的质疑，只道：“然！伯宋来此地最晚，却早于我辈得孔师另眼，吾如何不知晓。”
宋冲星听着，倒没觉出忮忌之意，反被他的坦荡所说服。她抬眼瞧他，等候下文。
他从善如流自我介绍：“吾乃晋公家臣，唤吾姬齐便可。”
宋冲星收回视线，专心吃饭。
姬齐笑着脸上有酒窝，他也不介怀宋冲星不理她：“齐与伯宋一道，为大王眼线。齐、鲁和，孔丘为鲁之大司寇，而齐大夫言于景公，‘鲁用孔丘，其势危齐’。孔夫子之能天下皆知，想必伯宋也知，除尔与我二人，另有一十七侍皆自鲁地外来，分属十二国。此屋檐下，皆为孔丘而来。”他抬起手指，点了点其他人的方向。
宋冲星进食，宋冲星顿住，宋冲星呛到了。
姬齐张大眼睛：“齐以为伯宋已知此事，原来不知？”他有些意外，带着怜悯的神情关心问道，“宋侯欺汝，使汝来此？”
宋冲星擦了擦嘴角，缓了过来。她看了眼碗，还好刚刚使最后一口，没有浪费粮食。
她转头，定定地看着姬齐：“待我思考一番。”
姬齐只差把可怜她这几个字写脸上了，如何不同意她想要静静的要求，还好心顺带帮她送了木碗去洗。
宋冲星需要梳理一下。
目前的状况是，她，宋冲星，借卫国大夫宋朝的身份进了孔子的随从队伍预备役。然后，宋朝也利用她，将她作为安置在这里的眼线。
而现在她左右的人，几乎全都是鲁国周边各国派过来要安插在孔子身边的眼线。可能有监视和观察孔子之意，毕竟他们都知道孔子的才能。所以那么多诸侯国，派来的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登记的是伯宋，姬齐就先入为主，以为她是诸侯国宋国派来的。
再联想他们的饮食还算可口，以及孔子那句看到她之后说的话……还有姬齐看她的可怜眼神，所以他们都当她是哪个大王的弃子。
宋冲星捂脸叹气。
她都能想象到姬齐的心理活动了――这么美若天仙的女子，国君竟也舍得令彼来小小鲁国打探消息……可怜，可悲，可叹红颜！
宋冲星：(sF□′)s喋擤ォ
脑补太多，宋冲星又对系统说：“果然，我一定是主角吧，这么瞩目。”……瞩目到身为最后一个关系户插队进孔子随侍队伍。
姬齐来了，又与宋冲星交流起身为探子的心得。
“观伯宋必为新人，齐可为汝解忧，”姬齐显得兴高采烈，亦步亦趋地跟着宋冲星，“齐从前来往诸国，曾于洛邑侍奉周天子，也曾居中山、燕、赵之地。”
宋冲星回头：“为何助我？”
姬齐咧嘴一笑，酒窝很是夺目：“齐久未见美人，今一见伯宋，顿觉灵台清净！”
宋冲星无意识翘起嘴角，又用力下压：“……嗯。”赞美的话谁不爱听呢，她仔细看了姬齐几眼。
看样子才十六七岁，没想到小小年纪就已经是颜值协会的资深会员。
直播间外，观众来了兴趣，弹幕也逐渐变多了：
“孔丘是谁！是主播团队安排好的剧本对不对！追更！”
[星际战舰x1]
“那么多国家都安排人到孔丘身边，他到底是谁啊”
“主播悬念留得还挺好”
“我懂我懂，这一定是剧本设定吧”
“什么鲁国齐国大司寇，都是什么鬼？”
宋冲星抽空看了眼弹幕，她：fine
目的歪打正着了？宋冲星有些哭笑不得。悬念就先保持着吧。
夜晚有宵禁，她便在窗边悄咪咪地让系统拍星空，自己则安心躺着等待第二天的硬仗。
星空可是个好东西，天上星星的轨迹都是有时间的痕迹的。天文学家可以以此来推测这是哪个时候，也可以用这个来证明她所处的时间线。
千百年的距离，在星星的光线里，不过倏忽。
相信专案组的天文学家能根据星谱，找到时间节点。
宋冲星挂着直播间，在直播间上打上几个字：【欢迎观看三千年前蓝星的星空】
星际人最不缺看的东西，就是星空，不少人看宋冲星卖关子却等不到回答，便退出了直播间。而他们大多也到了夜晚，也要睡觉，所以直播间只剩三两小猫在。
偶尔有路过的夜猫子，进来看会儿星空，听听自然的鸟叫风吹树动，竟听着听着被催眠睡着了。
于是，安静的夜晚，在直播间缓步爬升的人数中度过了。
第二天，宋冲星睁眼，便同姬齐一道，上了孔子的车马。
直播间也在这时候换了视角，跟随宋冲星。同一时间，很多不知不觉陷入睡眠的人，惊醒，发觉自己进了这个奇怪的直播间，还睡了一晚上。
齐鲁会晤就在今天，车马往夹谷方向驶去。
孔丘面相比他的体型柔和，他手执竹简，与弟子讲学。
他今年五十三岁了，漫长的人生和经历使得他颇为沉淀。此时，他已修了《诗》《书》《礼》《乐》，学术上很有名望，弟子们也声名远扬。
在宋冲星的印象中，孔子身为周礼代言人，一心想恢复维护周朝的秩序。
他刚当上鲁国大司寇，可他不会想到，仅仅三年，他将不得不离开鲁国。
宋冲星偷看了他一下，微叹。
只是，秩序崩坏是必然，在宋冲星后人的眼光看来，也毫不可惜。
可柔软的刚强的坚守依旧令人动容。
孔丘注意到这个叹气的姑娘，想起自己昨日才说过不太好的话，问道：“何为叹息？”
宋冲星怔然，抬眼对上了神采奕奕的眼神――那是属于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眼神。
她下意识问：“夫子的道通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