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既然来得早,有选择权那属实没有必要淌这趟浑水。
钟文敏也觉得有道理,趁着现在没人试了试爬上铺。
老式的上下床,踩上去很硌脚。
不过,钟文敏手长脚长倒也方便,再有就是住不惯还可以回家住,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于是果断选了上铺。
决定好了后,钟母爬上去给铺床,边铺边絮叨。
差不多就是:饭菜不好吃就回家、住得不习惯就回家、和室友有矛盾了就回家......
总之一连串下来,就是“有事没事都记得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钟文姝可是太喜欢了,听着就舒服。
这不,钟文敏正想说点什么感动的话,钟文姝已经先一步开口:
“好嘞!”
脆生生的,一听就知道那是半分不情愿都没有。
钟母铺床的手一顿,没好气白了小闺女一眼:“哪儿都有你!”
不再搭理小闺女,钟母又开始忙活,铺完床又开始归拢那些小东西。
好几次钟文敏想上手没成,索性也不管,由着妈妈收拾。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弄完,宿舍也没个人回来。
钟母本来还打算看看闺女的室友好不好相处,不过人没回来就算了,又叮嘱了钟文敏几句就回去上班了。
钟文姝是个闲人,回去也没什么事儿,索性就留着玩儿。
也是凑巧,钟母才走没几分钟,宿舍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老熟人。
熟悉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她一开口就能让人想起来的一号人物。
钟文姝眼睁睁看着她家敏敏的脸色都变了,不是生气,具体形容一下,那大概就是吃了苍蝇的感觉吧。
“文敏,没想到我们俩还能住一块儿,这可真是太好了!”姑娘刚下行李看着钟文敏泪眼婆娑,“你走了以后我特别想你,你真是命好,能被文工团选上,不像我,只能一直熬着......”
很好,又是自怨自艾且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焦雯婕。
钟文姝默默退后了一步,选择看戏。
钟文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复杂道:“你这不是都熬出来了啊?”
“我也只幸运了这么一次,文敏你不知道,我给家里寄信,说考上了大学,我妈竟然想让小妹顶替我的名额来上大学,不像你,你妹妹还来送你上学。”
“你这不是已经来了,其他的都过去了,快先收拾吧,还挺多事儿的。”
要是换个人,钟文敏肯定得好好安慰一番,但是焦雯婕还是算了吧。
这姑娘是典型的感情充沛,这时候要是有人敢顺势问一句“这还能顶替?”,她准保又得说个没完了。
好在这姑娘也算是知道轻重缓急,听了钟文敏的话看了看剩下的床位,一时不知道怎么选,转头问钟文敏:
“文敏,你是哪个床啊?我想和你近一点。”
钟文敏表示很遗憾:“啊,我是这个上铺,下面已经有人睡了。”
三个上下床有两张是在一起的,钟文敏很巧选的是那张单独的上铺。
也幸好没选那仅有的下铺,不然依照焦雯婕的性子,铁定是要睡她上面。
要是这姑娘大半夜伤春悲秋了,探个脑袋下来要和她探讨人生,那钟文敏觉得自己可能当场就没了。
想到这儿,钟文敏浑身一个激灵,想溜。
但走之前,钟文敏还有个事儿想问问焦雯婕。
“雯婕,耿甜怎么样了?”
焦雯婕一愣,一脸诧异反问:“你俩没联系啊?”
“我去文工团后就没什么联系了。”
其实不止,耿甜嫁给队上人之后,就和他们这些知青联系少了。
她去文工团那两年,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封信。
高考后更是没有了,也算是失联了。
焦雯婕难得没有再往自己身上扯,坐在那张空的下铺上,带着些许哭腔开口:
“你走之后,耿甜就怀上了,生了个女儿,然后又怀上了,又生了个女儿,又怀上了......”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三年生了三胎?”
“四年,咱们高考的时候,才怀上,要生也得是今年了。”焦雯婕掰着指头数,“耿甜也想参加高考,但是那家人不让,说考出去了就不会回去了。”
希望就在眼前的时候,没有人想放弃。
耿甜想打掉孩子参加高考,但那家人怎么可能同意?
而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该向谁求助?
“我们几个知青一起去找过耿甜的丈夫,但是对方连耿甜的面都没让我们见,说是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钟文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耿甜嫁的那个人她见过,是一个见着耿甜就会傻笑的男人,可是时间一长,也......
“文敏,你说耿甜当初......”
“雯婕,你慢慢收拾,我先带我妹妹去吃饭了。”
钟文敏一个字也不想再听,落下这句话,就拉着钟文姝出了宿舍。
走出宿舍楼迎面就看见了手里拿着东西也在傻笑的李宝来。
蓦然,钟文姝想要替宝来掬一把同情泪。
第144章 开学
李宝来自然知道钟文敏的开学时间,但是他也知道有些场合不适合自己出现。
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也有追求任何人的权利,但最基本的是不给喜欢的人带来困扰。
年少的时候谁没幻想过被喜欢的人热忱炽烈地追求?
但那前提是互有好感。
自我感动是最恶劣的行为,得来的也只会是厌烦。
李宝来一直是个明白人,当然也请教过成功上位的贺实同志。
贺实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清楚知道钟文敏在自家媳妇心里的地位,况且情况不同,他还真没有啥经验可以传授。
最后只说了四个字:
顺其自然。
贺实曾经评价过宝来,说他人挺好,就是总差那么一点点。
开始钟文姝还不明白,现在似乎有点理解了。
就比如现在钟文敏还沉浸在耿甜的事儿中,换句话说,还处在“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的状态。
而李宝来显然是个男人。
本来还在傻笑的李宝来这时候也不敢笑了,傻兮兮往钟文姝那块儿凑了凑,企图用眼神得到一个答案。
钟文姝看懂了宝来的眼神,但是很可惜她实在没办法和宝来做到心有灵犀,自然也传递不了什么信息,最后只能无奈摇摇头。
两人的动作都不小,钟文敏自然看了个清楚。
也是神奇,看着两人这模样,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一把拉过钟文姝,打断两人的眼神交流,钟文敏手一挥,特大方道:“走,姐姐请你们吃食堂!”
李宝来的眼神也亮了:“文敏我也去啊?”
“没大没小,叫姐!”钟文敏瞪了一眼绕道自己另一边的宝来,“来都来了,还能让你哪来回哪去啊?”
“好嘞!”
憨憨的宝来压根儿没想着家里还有个老父亲等着他回家吃饭,乐颠颠跟在小姐俩身边,笑得眼睛都没了。
因着媳妇送小闺女去读书,眼巴巴等着儿子回来的李父:......
这时候学校的食堂伙食也就那样,中规中矩,但因着忙了一上午,小姐俩都饿了。
一顿下来,也吃了不少。
拍了拍凸起的肚子,钟文姝有点犯困,瘫在食堂的椅子上不想动。
钟文敏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李宝来特别殷勤收拾了餐盒,至于之前那点儿因为耿甜带来的郁闷,没有谁再去提。
随着年岁增长,不管是爱多管闲事的钟文姝,还是说话不过脑子的钟文敏,亦或是跟在姐姐屁股后面的李宝来,都已经成长为了会处理情绪的大人。
这是时间赋予的礼物,有种残忍的美好。
它无形中拉远了在那个偏远大队曾经紧紧依靠的两颗心,也一步步拉扯着咱们的宝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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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姝和李宝来都没有多待,吃完饭随意逛了逛也就准备走了。
李宝来无师自通学会了一步三回头,看得钟文姝一身起了鸡皮疙瘩。
女主角都已经没了踪影,也不知道这孩子回头看些啥。
钟文姝的嫌弃太过于明显,李宝来想忽略都不行,最后在校门口留下这样一句话:
“文姝姐,你不懂。”
然后宝来踩着二八大杠扬长而去,独留他文姝姐一人站在校门吹冷风。
这...也行吧!
腿儿着回去也能热和点儿不是。
北师大开学一周后,月姝南仨人也到了开学的时间。
好巧不巧,是同一天。
钟文敏已经开始上课了,自然来不成。
其他人秉承着公平公正且心甘情愿的原则,钟家的人想送谁就送谁。
钟文姝对此还表示了遗憾,她还想着重现一下当初那道靓丽的风景线。
南月夫妻则是如释重负,他们对于成为风景并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恐惧。
不过这样分下来其实也不算少,一边好几个,比起那些形单影只的学生,也足够惹人注目了。
钟文姝这边,甚至就连贺大嫂都乐呵呵来了。
咋咋呼呼的,一人能顶好几个。
到了分配的宿舍,贺实几个人还是只送到楼下,钟母并着贺大嫂一起进了宿舍。
因为提前领悟过了先到先得的道理,她们一行人提早出发,成为了宿舍第一人。
201,楼梯旁第一间,依旧是六人间,布局和钟文敏那里差不多,但是明显新了很多。
钟文姝没多犹豫,选了靠窗且最靠里面的下铺。
收拾的主力军依旧是钟母,东西一放就开始铺床。
贺大嫂还想去帮忙,愣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最后管钟文姝要了水壶琢磨着出去打点水回来。
钟母有点不好意思,拦着贺大嫂不让她去。
“哎呀婶子,我这来了也不能干看着,打个水也累不着,再说我也渴了,您就当我自个儿想喝水。”
推搡间,走进来了一个看起来跟二十七八的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大包裹的男人。
见着宿舍里已经有人,那姑娘笑着对三人道:
“你们来得真早,我叫安淮,淮南的淮,这儿的床位是可以随便选的吗?”
声音软糯,带着南方特有的味道。
钟文姝还是第一次和这样的姑娘打交道,只觉得这姑娘声音真好听,回话的时候也下意识放轻了语气:
“随便选就行了,我叫钟文姝。”说着,又介绍了自己身边两人。
安淮笑着打过招呼后,略带抱歉指着身旁的男人开口:“这是我丈夫,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来帮我拿东西,马上就走。”
那自然没问题,要不是钟母在,钟文姝也得把贺石头叫上来收拾的。
理解理解!
安淮选了钟文姝对面的下铺,也是个好位置。
几人边收拾边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气氛倒是挺好。
钟母也放心不少。
然而钟母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氛围吃个午饭的功夫就没有了。
第145章 患难与共
剩下的四个室友来得不算早,钟文姝和贺实一起吃了午饭,回到宿舍的时候也就是靠门边的那个床位多了些东西。
安淮在宿舍,见钟文姝回来也顺口说了两句:
“我也刚回来,还没见着人。”
钟文姝点点头,还来不及开口,宿舍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是个看起来年纪就很小的姑娘,见着钟文姝两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嗫嚅好半天才发出蚊子般的声音:
“你们好,我叫华丹,我州贵来的,我...我...”
说话的时候都没抬头看她俩。
钟文姝看了眼手里拿着本书的安淮,又回忆了一番自己的长相。
这...她俩长得也不吓人啊!
怎么感觉这姑娘这么害怕呢?
安淮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本就柔和的声音又放软了不少,像是怕吓着这姑娘一样:
“我是安淮,快进来吧,只剩下三个上铺了,你自己可以吗?”
钟文姝也紧跟着开口:“我叫钟文姝,要帮忙不?”
华丹赶紧摇头,小声说不用,看了看三个上铺,没多犹豫就选了钟文姝上面。
铺床、收拾是一项大工程,但这个姑娘出奇熟练,那手脚麻利的程度跟钟母也不相上下了。
钟文姝本还想着上铺做事不方便,自己在下面也能帮点忙,但现在看来自己确实也就只能帮着递点儿东西了。
不过这姑娘也是真客气,钟文姝每帮着递一次东西,总是能收到对方一句谢谢。
虽说不怎么看钟文姝的眼睛,但语气特别真诚。
硬是把脸皮还算厚的钟文姝都给整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说不用。
华丹的东西不多,床铺收拾好,也就是几件衣服,也就是放柜子里的功夫。
没有了华丹的道谢声,寝室瞬间安静下来。
钟文姝习惯了热闹的,冷不丁这样,还真挺不习惯。
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回事儿,钟文姝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华丹你是应届生吗?”
像是被钟文姝的声音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听见华丹的回话:“我运气好,去年六月正好高中毕业。”
安淮也来了兴趣,开口附和:“那运气是真好,我都下乡了八年了,孩子都有了。”
这下不止钟文姝,就连华丹都看了过来,两人满眼都是好奇,但碍于不熟,不好开口问。
安淮笑笑,也没吊两人胃口。
“我算是老三届知青,就在家附近的大队上下乡,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我的丈夫。”
这算是对同患难后一起迎来光明的璧人。
大队上的日子不算好,陌生的地界很难。
但是就像老人们一直挂在嘴边的,你帮我回,我助你一次,总归日子是越过越好。
总之现在再说起当初那些事儿,安淮也忍不住怀念:“也算是想保护自己,从各方面来说,结婚是好的。”
最关键的是,她的确遇到了良人。
两个知青决定搭伙过日子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去县里领了证,在大队上租了间屋子,重新垒了灶台,也没亲人到场,就只几个知青朋友,日子也就在这么过起来了。
“后来大队上建学校,我和我丈夫都是高中毕业,也都选上了。”
其中自然费了不少功夫,毕竟只要涉及利益,那都有箩筐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