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
“见月城。”哪吒情绪转变很快,听见她问话,没好气的说道:“你差点变成一碗鱼汤的地方。”
鱼清芷垂下头,声音低哑,“对不起三太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若不是她自以为是,轻信他人,又怎么会出现这些事?她的好心化作刺向自己的刀刃,如果不是哪吒来,她就会因此付出生命。
眼眶突然发酸,鱼清芷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有被人背叛的失望与恼怒,也有对哪吒的愧疚与自责。
她当时不该为了周夫人和哪吒分开的。
“哭什么?我又没骂你?”好久没有听见小鱼儿哭,哪吒心里有些烦躁,也对让她伤心的妇人更加厌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罕见的温和,“以后离凡人远些。”
看着盖在身上的锦被,鱼清芷轻轻点了几下头,“我知晓了。”
她之后会量力而为,不会再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给自己招人杀身之祸,也给哪吒带来麻烦。
哪吒心烦意乱,看见小鱼儿这幅丧气模样,简直比让他见李靖开心还不舒服。
他站起身,将小鱼儿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又将粉色发带缠在她散乱的头发上,说道:“小鱼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三日前,见月城失了城主,又很快爆出城主与妖怪勾结,进行百余年的祭月仪式也不过是为妖怪精心挑选的食物,连城内失踪的人也是在妖怪所吃。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在见月城掀起滔天巨浪,那些被选中女子的家人几乎踏平城主府,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怒气。
可这又有什么用,那些无辜女子再也回不来了。
在哪吒的带领下,两人来到城西。
城南和城西是见月城最贫穷的两处,周夫人与女儿便住在此处。
短短三天,周夫人仿佛老了十岁,头发散乱,脸上肉眼可见的沧桑与狼狈,她左手拿着一个纸包,递给面前的青衣少女。
“秀秀,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酥饼,你快来尝尝。”
周秀秀一把打翻周夫人递来的酥饼,清秀的脸上满是憎恶,“你这毒妇,又想要来害我。”
说完,便将周夫人推出门外,紧紧关上门。
周夫人趴在地上,脸上挂满泪水,她用左手捡起酥饼,胡乱塞进嘴里。
看着周夫人狼狈的模样,鱼清芷并没有产生报复后快感。
“小鱼儿,你这幅表情,莫不是同情她?”
这妇人实在恶毒,他后来也去查实过,这妇人在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会害死小鱼儿的情况下,却依然选择伤害她。
为了惩罚这妇人,他废了她一只手,更是特意改了她最爱女儿的记忆,让她忘记她们的关系,还认为这妇人想要杀她。
鱼清芷闻言,轻轻摇头。
她没有同情周夫人,对周秀秀来说,她是一位好母亲,但对于她来说,周夫人则是杀人凶手。
若不是她幸运有哪吒相救,早就被自己的心软害死了,她又怎么会同情杀人凶手?
“那为什么不开心?”
他已经惩罚了那妇人,为什么小鱼儿反倒更难过了。
看着在门外痛哭的周夫人,鱼清芷转过身,看着疑惑的白衣少年,说道:“就是觉得自己很傻罢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自信去帮助一位绝望的母亲呢?
听出小鱼儿话里的自嘲,哪吒道:“是那妇人太歹毒。”
听出哪吒对自己的安慰,鱼清芷心里一暖,嘴角上扬,对他仰起笑容。
“丑死了。”
哪吒丢下一句话,便跳下屋顶离开。
他都已经惩罚了那妇人,为什么小鱼儿还是这么伤心呢?
是他的惩罚还不够吗?
见哪吒离开,鱼清芷连忙小跑着追在他身后。
“小娘子?”
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鱼清芷转身。
是初到见月城遇到的那一对卖茉莉花手串的老夫妻。
她看向自己手腕,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装饰。大概是茉莉花枯萎后,被哪吒取下丢掉了。
“奶奶,老翁。”
“小娘子心情不好吗?”老奶奶看出鱼清芷不开心,立刻从箱子里拿出两条茉莉花手环递给她,“小娘子,这个送给你和你兄长,我家老头子身体好了,多谢你们的帮忙。”
鱼清芷接过手串,从袖子里取出银钱递给他们。
老夫妻坚决不要,鱼清芷只好在离开时将银钱变小塞进他们的箱子里。
刚追上哪吒,鱼清芷便见他对自己伸出手,“拿来。”
“什么?”
“手串。”
鱼清芷递给他一条茉莉花手串,哪吒直接拉住递手串的手,将那茉莉花戴在她手上。
“我没生气。”
第24章
经历
什么?
鱼清芷有些懵然的看向他。
“我没生气。”见小鱼儿似乎没懂,哪吒再次重复,这次耐心许多,“不止刚才,之前的没生气。”
鱼清芷胸口一震,抬头看向他,站在街道的少年像是空谷幽兰般绝世而立,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好像太沉浸自己,忽略了哪吒的情绪。
哪吒并没有做什么,反而一直在照顾她,她却因为被周夫人影响心情,对他也不像以往。
想到这里,鱼清芷迅速调节好心情,看着少年白净的脸庞,像以前那般问:“真没生气吗?”
哪吒一顿,别扭的转头,说道:“反正没对你生气。”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清灵的憋笑声。
哪吒看过去,便见小鱼儿用手理了理鬓间垂落的长发,莞尔一笑,道:“刚才就想说了,三太子给我弄的发型好丑,快要把我丑哭了。”
说着说着,鱼清芷的眼睛又开始酸涩。
但和之前的不一样,这次是开心。
“三太子,你也伸手。”
看着又哭又笑的鱼,哪吒这次十分配合,生怕不如她意,又要哭了。
鱼清芷拉过他的手,将另外一串茉莉花手串缠绕在他的腕间。
“还和来时一样。”
手腕上的白色小花与他格格不入,像是轻轻一挥手,这花就会脆弱的凋零。
就像小鱼儿一样。
见哪吒盯着茉莉花手串出神,鱼清芷以为他还是很嫌弃,于是小声说道:“很好看。”
虽然哪吒总是面无表情,可他长得并不可怕,反而唇红齿白,只要稍微温和一点,简直比小兔子还可爱。
哪吒收回手,“走了。”
走出两步还不见小鱼儿跟上,哪吒回头,就见小鱼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走了。”哪吒走过去,说:“别再去想那妇人了。”
听着少年难得的安抚,鱼清芷有些羞愧的点头。
她刚才在脑补什么啊。
两人并肩向城外走去,路上,鱼清芷想起他之前除妖的事,好奇的问:“三太子,你先前是遇到了什么妖怪?”
耽误了这么久,应该是很厉害的妖王。
哪吒面色如常,声音清脆而张扬,就如他性子一般,说道:“就是普通的鸟妖和猫妖。”
“猫妖?!”鱼清芷张大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可是西游世界,猫咪居然还能成精?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鱼清芷连忙摇头,见哪吒神情越发探究,只好道:“猫猫那么可爱,怎么会成精呢?”
一听小鱼儿夸猫妖,哪吒顿时炸毛,“哪里可爱?又黑又臭,丑死了。”
好了,她知道哪吒遇见的是黑猫了。
不过......
“猫猫可爱!”
没有人可以拒绝小猫咪。
“不可爱。”哪吒撇了一眼激动的小鱼儿,“怎么会有鱼觉得猫可爱?小心变成食物。”
“我现在又不是鱼。”鱼清芷反驳。
已经不想和不懂猫咪好的神说话了。
鱼清芷生闷气一秒钟,惦记着哪吒的经历,又凑了过去,“那为何耽误这么久?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算是吧。”哪吒颔首,想起之前在幻影伞里的经历,身体有些微微僵硬,“那猫妖有一件很厉害的法宝,若我不是莲藕化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三太子受伤了吗?”鱼清芷急忙问,眼睛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猫猫可爱,但猫妖很可恶。
“未曾。”
“那便好。”鱼清芷松了口气,将手腕上的乾坤圈取下递给他。
哪吒没收,反而重新戴回她的手上。
小鱼儿比花还要脆弱,有法宝在身他能稍微安心一些。
鱼清芷摇头。
马上就要回天宫了,在天宫应该遇不上凡间之事,她也没必要拿着哪吒降妖的法宝。
“只是暂时借你而已。”哪吒动作强硬的阻止,“等我请老君将幻影伞炼好后再将它收回。”
那幻影伞攻守皆可,但却是一个半成品,再加上那猫妖用它造了诸多杀孽,使用者很容易被这伞反噬。小鱼儿修为不高,道心不定,无法驾驭这凶伞。
“小鱼儿,听话。”
“好吧。”
鱼清芷点了点头,哪吒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再推辞就是扫兴了。
“三太子,你再给我讲讲我昏睡时发生的事吧。”一开始的周夫人应该没有生出背叛的心思,后续大概是受到了谁的挑唆。
鱼清芷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矮小男人的模样。
“这见月城有三只能化形的大妖,除了我刚才说的,还有一只黄鼠狼。这三只妖怪在最落魄时被城主所救,从此他们便......”
随着哪吒缓缓道来,鱼清芷也将其串联在一起。
“王生财如何了?”
虽然周夫人可恶,但这王生财更是恶毒,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的女子,所犯之恶罄竹难书。
“事情败露后,他被那些女子的家人给打死了。”
鱼清芷皱眉,比起那些可怜女子,这结局还算便宜他了。
“我见过勾魂的鬼差,他在阴间的日子可不好过。”
做人时做下的恶,做鬼后加倍偿还。
……
比起刚来时见到的热闹繁华,现在的见月城可谓是换了副模样。
光说这街道上的行人摊贩,不足来时的五分之一。
鱼清芷感叹,“本来是想和三太子游玩,结果变成了除恶。”
还差点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仙子,这个送你。”
突然和她打招呼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他正在街上和妹妹摆摊,手里拿着的则是一支款式简单白玉簪子。
见到簪子,鱼清芷取出银钱,却被哪吒伸手阻止。
“她不要。”
鱼清芷:“......”
她能说自己想要吗?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现在的发型丑到令人发指。
不过哪吒已经说了,鱼清芷便笑着婉拒那位男子。
男子见哪吒面色冷凝,不敢多言。
在望月台那夜,整座城的人都见过这位小神君,他本领高强,除掉了一直在城中作恶的妖怪,将他们这些被骗的人解救出来。
后续有人想去道谢,但都被小神君拒之门外。
他也是前去的一员,他的妹妹即将及笄,还生的貌美,若不是有小神君,他妹妹大概也会成为妖怪的食物。
今日见了小神君喜欢的仙子,又见小仙子头发乱糟糟的,他便想着送小仙子簪子,借此来表达自己对小神君的感谢。
可怎么小神君反倒不高兴了。
第25章
南天门
宽阔的水面如镜,波光粼粼,倒映出一闪而过的两道身影。
九重天上,万道金光打在游走的云朵上,折射出不同的色彩来,在那七彩祥云之上,隐隐可窥见极具压迫感的数座仙宫。
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小鱼儿,哪吒轻哼一声,“没出息的鱼。”
竟然害怕了。
“我这还在适应阶段呢。”鱼清芷替自己挽尊。
身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高空,脚下踩着的云彩轻薄如蝉翼,像随时会四散开来。
她以前做鱼时怎么没发现哪吒驾的云这么薄?
“哼。”
哪吒轻哼。
别哼了别哼了,她回去就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独自驾云上路。
不过现在……
鱼清芷牢牢抓住少年的胳膊,语气忐忑,问:“三太子,还有多久到?”
“很快就到南天门了。”哪吒不自然的动了动胳膊,这小鱼儿都快贴他身上了,让他好生不习惯,于是不满道:“以前做鱼时都能自己飞,现在倒好,还不如以前了。”
鱼清芷又看了一眼脚下,接近透明的云和大面积的空旷让她脚底发软,又听见哪吒的话,忍不住反驳道:“鱼和人的视线又不一样。”
她做鱼时都是平视的好吗?
哪吒闻言,作势要扯出自己的胳膊。
被他的动作吓一跳,鱼清芷双手齐上,死死地抱住哪吒的胳膊,大声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如以前了。”
可恶!她回去就立刻练习克服恐高。
“哼。”哪吒轻哼一声,听上去心情不错,过了一会,他说道:“小鱼儿,你轻点。”
鱼清芷:“......”
怎么听哪吒话里的意思,像是把他给弄疼了?
关键是她也没使劲啊?
......
南天门
数十位天将执戟悬鞭,持刀仗剑。为首的神将右手持宝幡,左手把玩着银鼠,神情颇为自在,正是四大天王之一的多闻天王。
“哪吒三太子回来了。”
多闻天王闻言,连忙将自己的银鼠放回肩上,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等了好一会没见人,多闻天王看向那个禀告的神将。
神将:“......”
他真的远远看见哪吒三太子了,按理说应该马上就要到南天门了,怎么耽误这么久?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去看看。”多闻天王挤下那位神将,向经过南天门的必经之路望去。
只见哪吒三太子穿着一身白衣,驾着云慢悠悠地往南天门赶来,那姿态,那神情,不像个武将,倒像是个文官。
他差点没认出来。
等等!
多闻天王突然瞪大眼睛,他竟然看见一向孤立众仙的三太子和人拉拉扯扯,远远看去一副亲密知己模样。
他定睛一看,好似还是位女仙。但甚是眼生,不知道是哪座天宫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