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真是长大了。”
齐悦知道这话不是夸奖，也不敢反驳。
慢吞吞地把头发拨顺了点。
她这才有点平时乖巧的模样。
祁明再度叹了口气，低头见她两手空空，“行李呢？没行李吗？那直接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齐悦的背包还在江烬那里。
她回头望。
身后不远，江烬一手将登山包甩到肩后，一手插着口袋，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怠散漫。
见她终于想起他了，他走到齐悦身后站定。
“我还以为你忘了你的东西。”
他拖腔带调的，在祁明面前莫名有点羞耻。
齐悦不太自然地眨了眨眼，“祁明哥，这是我的…同学。”
祁明皱眉打量面前的少年，“同学？”
他审视的目光有些尖锐，但江烬桀骜的表情纹丝不动，优越的身高让他在祁明面前丝毫不落下风。他淡声，“江烬。”
这么傲？
祁明看一眼齐悦，才重新看向江烬，“祁明。”
“鉴于你不打招呼就把我妹妹带出去过夜，我想必要的时候我会向你们学校和家长反应一下你令人担忧的作风。”
在祁明眼里，江烬不过是个高中生，再傲也只是个没脱离家庭的孩子，殊不他可不是个普通高中生。
江烬从喉管里哼出一声笑，“随意。”他手一伸，齐悦的齐悦的重包就落在了祁明怀里。
“人带回来了，后面就交给你了。”
祁明没防备，臂弯被砸出一声闷响。
“……”
“……”
齐悦正要上前去帮他接一下，江烬却突然从后揽住了她的肩头，她一怔。
侧眸。
江烬狐狸眼含笑，琥珀色的眼瞳里春水一样泡得人骨头发软，“我先走了，周一见。”
他故意贴着齐悦的耳朵说话，潮热的吐息把齐悦半边脸都熏红了。
她下意识想逃开，他却先一步直起身，耳边一凉。
江烬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拜。”
-
回了家，高丽梅还没回来。
空荡荡的屋子里给了齐悦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祁明送她上了楼，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停在齐悦的房间门口，“悦儿，你出来一下。”
齐悦放下正在收拾的行李，到客厅里。
祁明站在高丽梅常站的那个窗口，面朝着窗外，挺括的背影莫名充满了压迫感。
齐悦不由紧张起来。
“祁明哥？”
祁明回过头，开门见山道：“你那个同学，我建议你不要再和他来往。”
齐悦一怔，“为什么？”
为什么他和高丽梅一样，都觉得她不应该交朋友。
凭什么？
祁明从她瞬间戒备起来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反对你交朋友，只是齐悦，那个男生太锋利，他和你不是一种人。”
“也许你现在会觉得他很特别，很特立独行，你羡慕他自在自我，可是时间长了你就会后悔的，等到了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他从窗边向齐悦走近，试图以距离缓解她的情绪，“悦儿，祁明哥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相信我。你还不知道如果你现在就在他身上停下你的目光，会发生什么。”
祁明越近，齐悦脸上的表情越木，直到他握住她的手臂，她才惊醒一般抖了抖，随即便一把将他推开。
“可是你不是他，你也不是我。”
就算他刚才说的都对，她当然知道江烬和她不一样，可就是因为不一样。
“祁明哥，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可为什么连你也要强加你的想法给我？”
“江烬不是坏人，我也没有想停下什么，我只是想喘口气而已。”齐悦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可祁明是她初中时唯一鼓励她去交朋友的人。
他也跟他说过，学习不是一切，偶尔停下来看看身边的风景也是好的。
但现在怎么都变了呢？
祁明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齐悦会说这些，更没想到她说的都是对的。
“悦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悦声音有些虚弱，“祁明哥，我累了。谢谢你今天接我回来，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天都黑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最后一丝日光消失。
齐悦转身回房。
-
高丽梅是隔天中午回来的。
除了厚厚两沓项目资料外，她连带过去的行李都没带回来。
齐悦问她怎么这么着急，连行李都忘了。
“这边实验室离不开人，我一会还得过去一趟。”高丽梅在房间里收拾了一下才想起来问齐悦吃过饭没有，“小悦，你饿不饿？”
齐悦早上吃的比较晚，现在还不饿，但高丽梅问了，她以为是她饿了，“妈妈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下点水饺。”
“不用不用，我在车上吃过了，你还没吃吗？那你点一点外卖吧。别点那些乱七八糟的。”她说话时头也不抬。
齐悦眸光暗了暗，“哦。”
“好了好了，妈妈要出门了。你晚上自己吃吧，别等我了，我今天估计会和学校的几个领导一起吃饭。”高丽梅速度很快地准备出门。
齐悦跟在她身后，帮她拿着包。
换好鞋，高丽梅一手推开大门，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问，“你跟祁明，是不是闹别扭了？”
“我那天让他来看看你，接你出去吃个饭，昨天问他，他竟然说你不喜欢他订的餐厅，连饭都不肯好好吃。”
齐悦张张嘴，“…他是这样说的吗？”
“对啊，难道不是这样？”
齐悦一顿，“没…我是说，我没不好好吃饭。”
高丽梅刚开始也觉得奇怪，齐悦这孩子平时很乖，从不和谁红脸，估计是和祁明太熟了，在撒娇吧。“这样不行啊，你在家挑食我可以依着你，外面可不能这么任性。”
齐悦低下头，闷闷道：“知道了。”
“好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在家，记得把之前的练习都补起来。”
“嗯。”
送高丽梅出了门，齐悦倚在门板上叹了口气。
她果然不擅长做这种事。
提心吊胆不说，那种莫名的负罪感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刚才她都不敢和高丽梅对视，怕她问她周末去了哪。
不过幸好，去松山的事总算过去了。
她回房坐到书桌前，打开手机，江烬刚才发的信息还在未读状态。
点开听。
他声音有点哑，“帮我翻译下。”
[I want to try again]
齐悦：[我想再试一次]
江烬：[哦]
齐悦：[你想再试什么？]
江烬：[不是我]
齐悦有点好奇，不是他？那是谁？
过了两秒，江烬发来语音：“韩可菲给我发的，看不懂，所以问你。”
这是她第一次从江烬嘴里听到韩可菲的名字。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她想再试一次，试一次什么呢？
江烬简直像在她脑子里按了监视器，这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他的又过来了。
“她想跟我谈，我拒了。估计想发点我看不懂的浑水摸鱼。”他笑了一声，“也是想得出来。”
他声音很淡，但听得出是愉悦的。
齐悦抿了抿唇，放下手机。
翻开练习册准备开始做题。
过了两分钟，手机屏幕又亮了。
江烬换了个更安静空旷的地方，周围似乎有回音。
齐悦听见他低声的轻笑一直在耳边回荡，“怎么你不想跟我try try。”
“是你的话，我说不定会答应。”
第31章 心动
又是周一。
北溪彻底迈入了冬天。
齐悦今天起的稍微晚了一点, 高丽梅直接把热好的牛奶端进卧室里，方便她换完衣服马上就喝。
搬来这里快三个月了，每天一杯鲜牛奶的习惯, 高丽梅从来没断过。
齐悦知道这种牛奶不好订, 想她每天这么忙, 还要费心思去给她找牛奶，有点心疼她的劳累。
见高丽梅利索地帮她整理好换下来的睡衣, 她想了想还是说：“妈, 其实以后可以不用给我订牛奶的。”
高丽梅闻言，手里的动作顿时一停，转眼时猛然间警惕起来的表情像野外探险者听见了狼的动静, 又紧张又兴奋，“怎么了？”
自从齐悦生病之后, 母女俩很长时间都相处得十分和谐，和谐到齐悦一度忘了高丽梅的个性里，柔软是最渺茫的部分。
她真正擅长的，是身体力行的告诉齐悦, 得到了些东西, 就得付出另一些作为代价。
齐悦看见她如猎人般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眼神, 略微怔愣了一下, “没有..我只是看您最近工作太累，想说我不喝牛奶也没关系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高丽梅眼中那种刺芒也越来越淡。
齐悦仿佛从她最终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些些失望。
“我累什么累，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再累啊, 只要看到你能好好学习, 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她一面说着，一面迅速将床也整理好, 转去整理齐悦桌面的时候，她不经意问了句，“你爸最近没跟你联系吧？”
齐悦一怔，“没有。”
“那就好。”高丽梅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我还以为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突然说这些话。”
齐悦不明白自己说了哪些话，她只不过是心疼她辛苦而已。
窗棂被风吹得发抖，齐悦低下眼去，默默咽下嘴里温热的腥甜。
-
到了学校，每周一的早上教室里人都不多。
齐悦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一样样往外拿出课本和练习册。
前门突然有人叫她。
“哪个是齐悦？齐悦来了没有？”
齐悦慢吞吞站起来，“我是，请问你们是？”
门口是两个女生，接近零下的天气，她们还穿着高一入校典礼时发的校服礼裙，短裙下的双腿不知道是光着的还是穿了肤色的打底袜，脚踝上白色的堆堆袜看起来像是舞蹈教室的女生们会穿的。
如此冻人的天气，她们却打扮的这样动人。可齐悦一站起来，又是围巾又是帽子的，里头还穿了羽绒服，校服外套也鼓鼓囊囊，活像只为了过冬把全身羽毛都胀开取暖的麻雀，看起来笨笨的，没有任何轻盈感，只有那双水润灵动的大眼睛，算是可爱。
门外的两个女生表情怪怪的将她上下一打量，然后贴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阵。
正好有人要进教室，她们便转身离开了。
任思涵认出其中一个女生的背影，“那不是周莉莉吗？”
喻露倒是没注意她们是谁，一眼望见教室里的齐悦，她忙挽着任思涵进教室，“小悦！”
见是她们两个，齐悦收起刚才的疑惑，唇角弯出软软的笑，“早。”
上周因为江烬的事，喻露和任思涵都不太知道要怎么和齐悦说。
她们周末在家想来想去，觉得认识齐悦这么久了，她的为人和性格大家都已经了解，她们绝对相信她不是出于什么不好的目的，而且朋友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什么隐瞒。
座位旁，喻露拉起她的手来，愧疚道：“小悦对不起哦，我们周五的时候不是故意要避开你的，你别生气。”
齐悦顿了顿，见任思涵也对她抿了抿唇，“...你们这是？”
任思涵说：“江烬一向不爱和人说他家那些事的，之前也有人想来打听这些，都是些想看好戏的。你上周突然问起来，我们都没反应过来。所以......”顿了顿，她接着说，“不过露露说得对，你的个性和为人我们知道，不然我们也做不成朋友的。”
“就是呀。朋友之间有什么话应该直说的。”喻露拉了拉齐悦的手，“所以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我们做得不对，对不起哦小悦。”
任思涵点点头，“话是如此，但这又牵扯到江烬，我们也不好乱说人家私事，你能理解吗？”
齐悦看着她们真诚又内疚的表情，忽然之间傻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以前在临江，班里虽然有很多同学，但大家好像都更关注自己，自己的学习、自己的成绩。高丽梅一直说，上学的意义是学习，所谓同学、所谓朋友，这些和学习无关的东西都只是在浪费时间。
心底突然划过一片暖流，渐渐充盈向四肢，齐悦不自觉眨了眨眼。
喻露见她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下一秒，她突然抽走了手，低头把桌上摊开的试卷一一都收了起来。
喻露迷惑问：“小悦，你干嘛呢？”
齐悦轻声说：“以后我不给你们抄作业了。”
“啊？”
“…为什么？”
“小悦...你再生气，今天也还是先让我看看吧。”
“不行。”齐悦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以后篮球队训练的时间，我就给你们补课。”
喻露和任思涵异口同声：“补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