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提步向台阶上走去：“这件事我自会跟师父解释。”
“师父……师父都被你气病了，他不见你！”一群人拿剑指着他，如一堵白色的墙，阻断了他的去路。
“我哥哥与涂山师姐呢？他们在哪儿？”
他们是唯一在秘境内见过虞洛芽的人，他们可以证明她还活着。
“他们在山上。你哥哥来了也没用，他亦不能违抗师父的命令。”
“那你让他们出来见我。”
“这……”
“师父只是说不让我上去，没说不可以让他们下来吧？”云雁歪头问，“还有秦雨淞，也叫他下来。”
有人说道:“你一个云音宗的罪人还敢提要求？”
云雁手臂抬起，便将那个说话的人吸到了自己手中，他将他拎了起来，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冷眸剜道:“呵，罪人么？我的手上已经有了一条人命，不介意再多一条，要不然这一条就你吧。”
那人吓得不停打摆子，被他的手掐得翻出了白眼，忙不迭求饶:“师弟！我胡说的，你不是罪人。饶命啊！”
云雁挑眉望向台阶上的其他人:“还不快去给我叫人？”
“去去去……”好几个人转身往山上跑走了。
云雁丢开了手里的那个人，转身靠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下，见台阶下的其他宗门弟子站在那儿，像看戏的傻子一样看着他。
合欢宗来了不少弟子，那些女弟子们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若非是有其他宗门的人在这儿，她们怕是又要跑过来跟他搭话了。
他将脸一偏，往山雾中望去，他这在云音宗待了三十年，可真能让他喊得出名字的，没几个。
有一个弟子跑下了山，对着山下众人拱手行礼:“薄宗主，林门主，杨掌门，见笑了，还请先上山。”
薄红玉却按住他的手，眼里呈现出看好戏的兴奋:“不急。此次议事的主角儿都在这儿，我们上什么山呐？封家的人呢？怎么还没到？”
第68章 山门
薄红玉笑道:“真期待封君山会怎么管教他这个小儿子呢。”
那名弟子回道:“封家家主已传了讯来, 说要晚点到。”
“呵。不会是躲着不敢来了吧。”薄红玉掩唇大笑了起来。
弟子陪笑两声，默默退了回去。
薄红玉继续放肆地笑，指着云雁跟旁边的女弟子说:“不是喜欢那小子么？等到时候他被音天溯赶走, 咱们就把他捡回合欢宗去, 给你们当小师弟。”
“好啊好啊, 师尊英明！”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弟子们围着薄红玉连连拍掌，那嘴甜得跟蜜瓜似的。
云雁闻言, 正欲发作, 山上就飘下来了两个人影，白衣清霜，仙姿卓绝，正是封青玄与涂山楚。
“云雁？”说话的人是封青玄, 他面上一喜, “你从魔界逃出来了？”
封青玄还很担忧他, 今日仙门议事, 别人藏的什么心他不管，但他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去把云雁救回来。
云雁回过头，脱口而出问道:“虞洛芽呢？”
“她？她……”封青玄顿住了。
“她什么？快说啊！”云雁朝台阶上走了过去，用力道:“她活得好好的, 对吗？你们都看见的，告诉那些人, 她没有死！”
“师妹她……”封青玄垂下了头去, 艰难地说:“并没有醒过来。”
“不可能！”云雁突然爆发, 又回忆起她的指尖从自己手中滑走的感觉, 好像一阵拔凉的风。
“秘境呢？我要重新再回去！她肯定还在秘境内，我要把她拉出来。”
封青玄桎梏住他的肩膀, 看着他的眼睛道:“云雁，她死了！早在我们进秘境前就死了！你在秘境中看到的，兴许只是她飘进去的魂魄。”
“魂魄？”云雁眼帘抬起来，下面是一双清澈迷蒙的眼睛，“那只是……魂魄？”
“嗯。秘境已关，你根本找不到进去的门，而师妹已经死了十几天了……”
“十几天？”云雁喃喃自语，他在秘境内待了那么久，出秘境又昏迷了好几天，算下来，师妹真如岷婪所说，早已经死透了。
他摇着头:“不，你让我见见师妹，让我见见她。”
他推开了封青玄，打算闯上山。
封青玄抓住他的手臂:“云雁，你见不到她的，师父不会再让你上山。”
“让我看看她是否真的死了？万一是你们在骗我呢！”云雁用力去挣脱开他。
秦雨淞在这时跑下了台阶，说道:“师弟，没人骗你，你和我一起送师妹回的师门，你都忘记了吗？她那时候就死了呀。”
秦雨淞走到了他的跟前来，“我知道你舍不得师妹，你和她的事，我也跟师父禀明了，但是师父沉浸在师妹死去的伤痛中，暂时没办法原谅你犯下的过错。”
“现如今大家都知道魔童在你身上，更加坚定就是你害死了师妹。”
云雁两只手抓住他，逼近问:“师妹当真没有醒过？”
秦雨淞肉眼可见的憔悴了，想来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他摇着头，没有精气神的样子，“没有。”
云雁彻底绝望，他松开了他，往后退去，满脸怅然：“所以秘境里的一切，都是黄粱一场梦？”
那个为他奋不顾身的小道姑，随着梦醒就散了？
“啊！！！”
他大声呐喊，往着山下面跑了去。
他早就说过不愿意回来，是他们非要带他走，现在他出来了，可是她却永远地消失了。
他就不该回来，那样她就可以永远在秘境里陪着他了。
“云雁？”封青玄与涂山楚见他情绪不对，朝着他追了来。
薄红玉站在山下，大喝:“快拦住他！他身上有魔，不能让他跑了！”
瞬间，这里便形成了包围之势，不过云雁却闪得快，像一缕黑色的烟，刹那间就不见了。
“快追！”
云雁跑了很久很久，他停下来时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前尘秘境没有固定的位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打开，他想要再回到秘境内，不知道要何年马月去。
他抬起了自己右手，那天，少女就是从他这只手里消失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天，还是应验了。
他走到了一条河边，坐在河岸上，望着下面的碧水清波。
他习惯性地抚摸左手腕上的红绳，以前他总是借此来想念爹爹，可现在他又多了一个想念的人，那就是她。
“师妹，为什么你在我的世界里，就总是一个配角呢？”
无论是现实还是秘境，她都像一个昙花一现的过客，不能在他生命里停留。
*
“师父，咱们现在才赶去云音宗来得及吗？”
一道明快的女声在荒原上响起，随后一个低沉清润的男音回答她：“无事，他们议完后将结果告诉我就行。”
“那只魔真的在云表哥身体里么？”元善对此持怀疑态度。
“这个我不敢妄下定论，要见了他才知道。”
元善叹了一声：“可怜了那个虞小姐，当时我就在想她怎么会莫名其妙被云雁杀害，原来是因为魔气啊。”
在洛阳城，他们捉鬼的时候恰好遇见了秦雨淞，之后就见到了已经死了的虞洛芽。
“师父，我去河边接点水。”元善捧着一个水囊向着河边跑了去。
两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入夜之时赶到了云音山。
两人被云音宗弟子迎上了山，在进入山门后，元善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在所有人都去扶她时，一缕乌黑的烟雾从她腰间的荷包内飘了出去，谁也没有注意到。
那缕烟雾瞬间隐入了浓稠的暗夜中，随后幻化成一个人的模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雁。
早在元善去河边接水时，他便藏进了她的荷包内，跟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云音宗的大门。
他身形一闪，去到了音天溯所住的明英峰，今日议事，所有人都被安排在了上云峰，而音天溯，却住在离这儿很远的明英峰。
峰上空无一人，他如入无人之境，很轻松便走进了音天溯的院落。
他在他的院落找寻着，期盼着能找到虞洛芽。
刚才在路上时，他听见元善与尘雪眠的对话，得知了云音宗并没有安排葬礼之事。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没有被下葬？
说不定他还能够见她一眼，就算是尸体也好。
不过，他在这个院子里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她。
他泄气了一般，离开了明英峰，回到了上云峰。
上云峰乃普通弟子所住的山峰，他就住在那里，他径直往着暗黑的后院行去，却不是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虞洛芽的房间。
推开门，里面空空荡荡，连桌子上都起了灰，一看便是许久没有人住。
他站在屋子里，一时无措，他告诉自己:认命吧。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她的剧情线就只到了这里，她要走就让她走吧，何苦强求？
他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才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议事堂，有议论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他朝那儿走了过去。
“你们有没有发现，封云雁今日入魔那模样，有点像一个人，就是那死了几十年的云家家主云久鹤。”
“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觉得有点像。”
“他们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像也只是像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话你可不许在封君山面前说，不然他还以为自己戴绿帽子了呢。”
……
“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在四十年前，我好像看到云久鹤了，不过，他浑身魔气，就是今日封云雁这模样，不过那天雪很大，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
“魔气？那肯定是你老眼昏花了，云久鹤身上怎么可能有魔气？”
“是啊，我当时也是那么想的。幽灵界魔物聚集，说不定是别的什么魔。”
“说起来，幽灵界的封印最近有了暴动之势，还得请封君山再去加固一下。”
……
“师弟。”旁侧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随后云雁就被那人给拉走了。
秦雨淞将他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山头，惊讶道:“云师弟，你怎么上的山？山门处的师弟给你放了行？他们怎么敢给你放行？”
云雁简单回道:“不是。混进来的。”
“你来山上做什么？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师妹死了。”
“她的尸首呢？”云雁抬眸问。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她的尸首早就被师父带去安葬了。”
“葬哪儿？”云雁穷追不舍地问。
秦雨淞一副很害怕的模样:“你，不会要像那个魔女一样去掘坟吧？”
“我给她上香烧纸钱不可以么？”
“这个呢，我也不知道师父将她葬在哪儿。总之，你快走。”他看了他好几眼，虽是怨恨他害死了师妹，但终究是同门弟子，多少有点感情。
“师弟，刚才议事时我就在殿里，我听见他们说要来抓你，抓到后要将你关起来，还说要……杀了你。”他将他往山下的方向推，“你快逃命去吧。”
云雁没动:“这话是谁说的？封家也同意？”
“封家自是不同意的，但是封君山作为仙门表率，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就算想徇私也不能够。届时你若是被抓住，恐怕……”秦雨淞的担忧不是没有必要，杀了他永绝后患的道理谁都懂，若非他是封君山的儿子，现在吵着要杀他的人恐怕更多。
何况，他现在还害死了师妹，已经算是修仙界的罪人了。
“你让我逃，你不怕我出去害人吗？”云雁反问他。
秦雨淞不是没想过这一茬，只是……
他已经失去一个师妹了，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师弟吗？
他忽地抬起手，一张符纸便贴到了云雁的身上。
“你做什么？”云雁怒喝。
秦雨淞再给他贴了一张符，这下他连话都不能说了。
他将他拎了起来，往着山下飞奔去，“师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其他人所抓，也不能放任你去害别的人，我先带你去藏起来，然后再让大师兄想办法驱除你身上的魔气。”
云雁被他拎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关进了一间屋子里，之后他就走了。
待他走后，云雁轻松地便挣脱开了那两张符，如今他体内魔气大涨，区区定身符已经定不住他了。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望着外面迷离的夜色，脑海里立刻有了目的地，眸光渐渐转为阴森，“幽灵界么？”
*
幽灵界处于人魔两界交界处，范围宽广，没有一个具体的划分。此地常年阴凉，像是入了极寒之谷，尤其是冬日，大雪纷飞，雪积几尺，甚至还有狼群出没，这样的地方，没有人喜欢来。
但总有一些人往这里闯。
云雁恰好就遇见了两个。
那是一对小年轻，手挽着手，腻腻歪歪，在得知他也要去幽灵界后，他们眸光一亮，非说要跟着他一起。
“小公子，你也是去摘幽灵果的么？”两人中的男子凑过来问。
云雁直视向前方，回道:“不是。”
“哎哟，公子不要不好意思，想摘幽灵果的人多得去了，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云雁没再解释，解释了他们也不会听。
“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还需要摘幽灵果吗？你还怕喜欢你的女子会变心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