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废将军后——苏小凉【完结】
时间:2024-04-09 17:24:42

第七章
  元宵过后,大雪似跟打了招呼,骤然的停了。
  到了一月末,燕京城外,远远山头上还有些积雪时,城中已经逐露春意,但这也是最冷的时候。
  正所谓春寒料峭,老人说的秋冻春捂,便是说春日里风寒高发,不宜过早脱衣。
  关氏几乎是数着日子看天气的,到了二月初一,铺床的日子到了,大清早的,年家的嫁妆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这比那日下聘要来的盛大许多,马车兼人力,两位哥哥负责送过去,路过刚收的早市,引了无数人围观。
  朝阳下红艳艳的大箱子瞧不出里面放了什么,可数数儿大家都会,顾家下聘是多的那四台,年家是翻倍往上添的,七十二台,那还没算马车里面藏的一些东西,因着皇家礼制在哪儿,不能越过了公主郡王的,这才没有过百。
  “我老家那边都有年家的地,那都在渭阳了,镇上还有个年家的老府邸。”
  “年家的祖宅不是在惠城么,渭阳那是什么?”
  “年家族中的人啊,你以为就一个晋安侯府。”
  “那这年家大姑娘出嫁,都赶得上圣上嫁女了。”
  “你们这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当初尚州第一富商嫁女,足足二百多台嫁妆,铺床那日,从上午搬到了下午,男方前院都放不下,连个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真有钱啊,我娶我媳妇借的那十两银子到现在都没还清,人家打一口箱子都得好几两。”
  “那你还有闲工夫看热闹。”
  百姓热议中,嫁妆送到了忠勇侯府,早早的裴氏与许氏就已经等在前院了,饶是有点心理准备,也有些吃惊年家这阵仗。
  近些年圣上提倡勤俭,城中婚嫁之事多少都会掂量些,年家如此,真的是怕心尖尖受了欺负。
  东西在前院清点后被一应抬去了青朴院那边,收拾过后的院子总算没在年家人跟前丢脸,只不过要按新床,顾明渊在昨日就迁到了书房。
  但也就隔着两间屋里的距离,加上严进三五不时的来禀报,没一会儿顾明渊就不耐烦了。
  “七十二台的嫁妆,将军给的那四台赏赐原封不动都拿回来了,新房的床是海南檀木的,十来个人分了四五回才进去装完,还有少夫人……”
  严进绷着脸顿了顿,“未来少夫人的一些东西都已经摆进去了,描金箱笼摆了一墙,黄梨花木方角柜有四个,云水屏风有两个,主屋内原本摆的东西都已经撤出去了,现在都换上了未来少夫人带来的。”
  “余下的箱子已经抬去库房里,另外年家还来了几个师傅,说是要把小厨房重新弄一弄,花匠师傅也有两个,要在明日之前把院子重新收拾,未来少夫人的随嫁仆从已经来了一部分,青朴院怕是不够住。”
  只听见外面传来下人指挥声,严进朝外瞥了眼,“还有个大秋千抬进来,年家二公子亲自在指挥安装。”
  “……”
  这是成亲么,这怎么有种土匪入侵的感觉。
  顾明渊本就没什么耐性,彼时听着外面叮叮当当,脸已经暗沉,他用轮椅滚动的声音来阻止严进才继续往下说,“出去!”
  严进这才朝外走去,正遇上年鹤轩在不远处试那秋千,见他从书房出来,便招呼了过去,询问他,“这院里还能挖个小溪不,我看忠勇侯府之外就有河,引流到这儿,阿语喜欢溪水声。”
  “……”这是真的有点夸张了。
  等一切都安置完,侯府上下已经被年家的操作惊呆了,虽说嫁妆从生到死,连个棺木都自己准备好,代表娘家硬气,可像细致到这程度的,仿佛就是怕那年家姑娘来了什么都不会似的。
  “光仆从就是几十个啊。”顾若蔷看着那些人井然有序,不免怀疑,“这阵子总听人说那年家姑娘有点傻,该不会是真的吧。”
  许氏瞥了她一眼,“休要胡言。”
  碍于母亲威严,顾若蔷没有再说什么,但那日去见大哥的事依旧是让她心有余悸,她从没想过小时候如此宠她的大哥性情会这么暴戾。
  而这阵子回燕京,她也了解了大哥的伤势情况,从北疆带回来时整个人都还在半昏迷的状态,一路上几个军医连番照顾不敢松懈,命是保住了,可那双腿却是废了。
  这对一个常年在外杀敌的人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因为大哥的受伤,折损了一万多兵力的情况下,本来十拿九稳的仗也输了。
  年家姑娘如今和大哥悬殊如此之大,不知会不会生了嫌隙。
  顾若蔷胡思乱想着,年家人留了随嫁的仆人后,便走了,彼时已经是下午,侯府这儿也准备的差不多,许氏差人最后检查了一通,亲自去了大厨房,监看明日喜宴上的食材。
  入夜,整个燕京城在暮色中沉睡时,侯府这边是彻夜的灯火通明。
  按着时辰祭祖,在没有长辈的情况下,顾明渊是要前去跪拜一整夜的,但他不便,就由顾明义代为祭拜。
  每隔半个时辰,更换香烛时就要在外放鞭炮,顾明义强撑着举着香,本来想打个盹的,被裴氏一掌拍醒,继续行礼。
  仍旧在书房内的顾明渊静静的听着不远处的喧闹,还有如今青朴院里,那一堆年锦语的随嫁仆人忙碌的动静,时不时的皱眉。
  他身上的衣服还未更换,大红色的补子领喜服就挂在身后的架子上,直到外面又传来许氏的问询声,眼进进来提醒他更衣。
  “将军,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祭拜可以让二公子代劳,迎亲可不成,全城都瞧着呢。
  顾明渊不知在想什么,看着窗户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倒映出上面两只依偎的喜鹊身影,虽是剪纸却惟妙惟肖,那喜悦感似乎就要溢出来。
  刹那间,他的脑海中闪过这桩婚事毁尽的办法。
  轮椅车轴声随之响起。
  很快天际渐露了灰白,年府这儿,也是忙了一宿的廊榭小阁内,年锦语被丫鬟云梳从床上拉起来,睡眼惺忪下洗漱过,送到了梳妆台前。
  亮的如同白昼的屋内,四处都是透着喜庆的红,已经更换上里服更透的年锦语白皙,一双清丽动人的眼眸瞅着铜镜中的自己,随即露出笑意来,眉眼弯弯如同月牙一般,分外的甜。
  请来的全福夫人为她梳妆打扮后,云梳为她穿上了大红色的通袖袍子。
  宝蓝色的领口下,是精绣了麒麟追瑞云的图案,透亮的碧玉窄带系上后,又坠上了系金的金镶宝七事。
  这会儿年锦语已经觉得沉甸甸了,当一整副簪钗戴在头面上后,她便觉得脑袋也沉得慌,于是伸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可可爱爱的吃着炊珠喂给自己的小圆子。
  本不应该进食了,可谁都舍不得她饿着,端坐的功夫吃了小半碗,感觉腰间有点点撑了才停住。
  天亮时,外面的鞭炮声阵阵,照着时辰迎亲的队伍快来了,关氏走进来,一向硬气的她,嘱咐了一通后也是抹着眼泪出去的。
  半个时辰后,忠勇侯府迎亲的队伍到了。
  因着顾明渊的身体状况,在门口几乎是没怎么阻拦就进来了,似乎是年家与顾家的无声共识,为了让这场婚事顺遂的过去,很快年锦语就上了特殊的马车花轿,坐着她与顾明渊两个人。
  周身传递而来的冷冽气息,与围观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今天的天气其实不错,厚重嫁衣下,年锦语竟觉得有点冷。
  她透过喜帕下端,偷偷朝身侧张望,大红的喜服,腰间要挂着一串攒玉紫英流苏,在往上一些,一双略显白皙的手置在膝上,几个宝石戒指似是偏大了,略有些松垮的在指间。
  年锦语心中默默记着这尺寸,倏地,像是察觉到她视线了,那手收回去了。
  年锦语的视线下意识追过去,忘了自己是在马车上,整个人就朝顾明渊这儿欺过来,头嗑在了他的肩膀上,软绵绵一声闷哼。
  没见她神情他都想得到她这会儿表情是有多委屈,隔着这车轿,他也感觉的到外面那些人的各样视线。
  谁不是骏马相骑的迎亲,便是个病秧子,也要撑这一段路,以免让人笑话。
  不日燕京城中就会有“新郎官和新娘子都坐花轿”的笑传,不过他身上惹人笑话的事也不差这一桩。
  耳畔忽然传来窸窣声,顾明渊瞥了过去,只见那双放在膝上的小手不安分的在动,一会儿的功夫,它拳头里捏了什么,朝他探过来。
  慢慢地,试探似的,从衣袍边缘到了腿上。
  “……”
  鬼使神差的,顾明渊没有动,甚至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只见那小手在触及到他的手背后,拳头内勾出两个手指,将他翻着的手转过来,啪一下,在他手心里送来。
  两颗花生一颗红枣。
  随时是她藏着些小得意的声音,“你也饿了一天吧,快吃。”
  她有些肉肉的手指上,那戴满了的宝石戒指,无形中透出一些喜感来,仿佛是被硬添上去的,再与这花生红枣做对比,一瞬间轿内的气氛就变了。
  “咔嚓”一声,花生被剥开,这极轻的响动,甚至覆盖了外面那些的喧闹纷乱,世界骤然的平静。
第八章 (捉虫)
  轿子外,迎亲队伍中不断的往百姓群中扔喜糖,抢到的自然要说上几句吉祥话,诸多的恭贺声中,长长的队伍绕了半个燕京城后,朝忠勇侯府的方向前去。
  街边的一处茶楼上,靠窗的雅座有两个身影,近瞧了是四皇子赵邑和西竹。
  行事颇是不羁的四皇子又花了重金买如罄坊乐师的时间,不听琴也不出游,就拉他来看热闹。
  西竹喝着茶楼内有名的煮雪茶,见赵邑盯着迎亲队伍一错不错,抬头望出去,便见那车轿正好从茶楼外经过,别人是新郎骑马新娘抬轿,他们是大红的顶盖马车为轿,幔子遮掩下,瞧不清里面的新人。
  “可惜了。”赵邑看着轿子边沿垂下来的金线流苏,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西竹不语。
  “你不觉得那马车很合适吗?”赵邑扭头看他,都要为自己的“贴心”感动了,“明渊有腿疾要做马车,她若是一样,岂不登对?”
  西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龙华寺那次,年家姑娘没有被冲撞到,他一直觉得很遗憾。
  “她要是受伤,年家必定会追究到底。”
  “他们查不到的。”赵邑目送轿子远去,眼神深邃了几分,“现在她是愿意,可两个人到底不同,时日久了难免心生嫌隙,但要是他们相同,日子就能过的长久。”
  两个人都有身体上的病,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门当户对。
  “那也未必是少将军想要的。”西竹也没因为他是皇子而有多忌惮,“倒像是四殿下在愚人。”
  赵邑笑着没接他的话茬,而是转身准备离开,“走,本殿下带你去忠勇侯府吃喜酒。”
  “时辰快到了,四殿下自己去就成,我要回如罄坊了。”西竹果断拒绝他看热闹的邀请,加钱都不去,他不缺。
  赵邑倒也没有阻拦,出于真心实意对他的赏识,“好好养护你的手,改天本殿下再来听你新谱的曲子。”
  上了茶楼外一点都不低调的马车,跟随着迎亲队伍,到忠勇侯府时已是黄昏。
  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先将顾明渊扶到轮椅上,继而才是迎新娘的礼节。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声,“踢脚啊。”八一司⑧以陆就六三
  侯府门口裴氏他们的脸色刷的变了,可围观的人那么多哪里找得到这故意往人家伤口撒盐的起哄之人,喜婆连忙打圆场,“车轿不适宜用踢得,新郎官用这敲。”
  说着递过来一根绑了红绸带的棍子。
  顾明渊周身霜一样的气场,接过木棍后敲了敲,喜婆又赶紧过去掀开帘子,“新娘子,来。”
  一段红绸塞入手中,由着严进推着轮椅,这边喜婆扶着新娘,一前一后进了侯府的大门。
  跨过了火盆,踩碎了瓦片,在喜婆不断的吉祥话里,门外刚刚那尴尬场面才稍稍冲淡些,可顾明渊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委实不像是个高高兴兴成亲的新郎官,受邀而来的客人低声讨论着,在喜堂之外,树下站着的两个身影,远远的看着喜堂中正拜堂的两个人。
  “如今瞧见了,可有什么想说的?”普通公子打扮的二人,年纪看起来相差有四五岁,眉眼间有些相似,但小的神情里有愧疚,更多的是怯懦。
  “六哥,这事能不能不提了。”
  “不提?你今日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来看看,他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你借着我的手令一声不吭跑去北疆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的后果。”
  七皇子赵晏脸色微变,小声辩解,“那我也是想为你立功,二哥他处处压你一筹,上次还借着自己亲征获了胜炫耀,我气不过,想借着少将军替你压一压他的气焰。”
  “那你也不该偷我的手令偷偷去,又私自上战场,明渊为了救你不仅受了伤还输了仗,还得替你瞒着此事。”
  “那要让父皇知道,连六哥你都要责备,岂不更让二哥得意。”赵晏越说越有理,“再说,母妃不是说了,这件事让我们烂在肚子里,就当我没去过,他输了仗折了腿,我们往后多补偿他就是了。”
  赵睿见弟弟越说越离谱,好脾气的他也沉了脸,“你到现在还不知错?”
  被惯坏的赵晏瘪嘴,却是不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再说只是没攻下来,又不是丢了城。”
  话没说完,赵睿就直接抽身离去,喜宴都不想继续参加,赵晏这才匆匆忙忙的追过去,就在大门口,他们遇上了优哉游哉进来的赵邑,兄弟三人见面,赵晏的眼神分外警惕。
  “你来干什么?”
  “七弟这话问的妙啊,我能来做什么,总不是抢亲来的。”赵邑打量了下赵晏,“你这断断续续病了半年的,恢复的倒是不错。”
  从北疆秘密送回时,赵晏也是受了些伤的,齐贵妃为了不让人瞧出端倪,就让赵晏称病,直接送出城去养了,这半年鲜少回。
  “要你假慈悲。”赵晏也有些怕他,总是暗地里耍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目送了兄弟俩离开,见他们穿的如此普通,看样子也不是以皇子名义进来的。
  “真有意思,以前走的这么近,这半年里竟是头一回上门。”
  兄弟之间暗潮汹涌,丝毫不影响喜堂内,拜堂过送去了青朴院,进了主屋,喜婆便主持着要让新郎官挑喜帕,喝交杯酒。
  只是这都已经到了院内了,顾明渊便不愿意再配合,直接扔下了年锦语和一众人等,去了隔壁书房。
  做喜婆这么久,第一次遇上这情况,愣了下后连忙找补,“新郎官兴许是累了,我这就去请他……”
  话刚说完,坐在床上的年锦语就直接自己掀了喜帕。
  “……”喜婆又急忙折回来,都想叫祖宗了,“新娘怎么能自己掀喜帕,快盖上。”
  “少将军忙了一天肯定很累,我自己掀就好。”年锦语睁大眼睛看着喜婆,“是不是得吃生饺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