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戴悠然懵逼一瞬，循着温希的目光看了看，“瞅什么呢？”
温希收回目光，眸色黯然几许，转而抬头微笑，不动声色道：“没看什么，就是想记住那家爆肚粉的位置，下次来就不用看导航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林晓晓赞同地点了点头。
戴悠然不理解：“看导航咋了？”
“我对这片地方不太熟，这样我下次来的时候，会更自在一点吧。”温希走着道。
戴悠然嬉笑挽上温希的胳膊，“我当你导航呗！随时可导！保准让你跟来自己家一样自在！”
“那倒也不用。”温希轻笑道，自然挽上右边的林晓晓。
温希在北城待了两天，国庆那天回南城，依旧选了九点，给程迟发了节日祝福。
她目光落在人来人往的南城火车站，应该是因为节假日，几乎人满为患。最多的，就是拉着行李箱候车的大学生。
穿过人群，出了火车站。
广场上依旧很多人，雾蒙蒙的天气像化不开的潮湿冰雪。
湿冷到了骨子里。
温希走着，余光忽然瞥到一个身影，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清越的气质极为突出。
她顿住步子。
正眼看去，少年站在广场一处，白色短款外套，黑色连帽卫衣，黑裤包裹着的长腿笔直，高大清瘦。
他并没有看过来，即使温希就站在他的对面，他低着头，注意力都在手机屏幕上。像在打字给谁发消息。
乌黑的发丝挡住眉骨，只露出高挺的鼻梁。
旁边还站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生。
温希纠结了好久，还是走了过去，主动打了声招呼。
“程迟学长？”
程迟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她看见，少年嘴角噙着的深笑收起了些，变成礼貌的淡笑。
眼里莫名的柔光也似乎瞬间消失。
只有微讶：“温希？”
久违的嗓音响起，温希的心跳盖过了不安。他的声音好像变了，更加磁性沉稳。
“嗯，”她笑了笑，手心虚握着书包带，对上程迟看过来的视线，“你怎么在南城啊？”
他朝旁边的男生侧了侧脸，温笑道：“和我室友来南城玩。”
“这样啊。”温希应了声，朝程迟室友礼貌微笑，他室友沉默寡言，应该是不爱说话。
也只回之一笑。
“你回北城？”程迟朝身后的火车站扬了扬下巴。
温希心上抽痛一下，弯了弯唇角：“不是，我暑假那会儿搬家，搬到老家南城了，刚从北城回来。”
不是回北城了。
现在，他属于北城，而她属于南城。
第34章 浑浑噩噩
温希不知为何, 总觉得程迟并没有多跟她聊下去的意思，话题很快就终结。
她也没理由再待下去，只有她知道的不舍, 也变成了尴尬。
“那我先走了, 再见。”温希笑容明媚道。
程迟微微点头，手机屏幕在此期间一直没有息屏。他的指尖偶尔轻滑一下。
只是眼神却一直温和地专心看她, 一如当初从不敷衍的少年：“再见。”
直到温希转身, 那双浅淡的眸子, 才与雾气一同收回。
前后不过几句话, 温希忽地伤感起来。
也许这一次, 是馈赠, 也是告别呢？
世界这么大, 日子过的这么快, 她还能再见到程迟吗？
温希假装要看广场上的雕塑，驻足回转下身体。她抬眸没有焦点地看过去，余光却比正眼都要认真。
她看见, 最后一眼和第一眼一样, 程迟依旧低头打字,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托着机身，大拇指飞快移动。
温希暗自苦笑一声，没再停留。
无论是第一眼还是最后一眼, 他都没有看过我, 都是我先看到他的。
可她分明记得, 他不爱玩手机的。哪怕是在包厢里笑过三巡的无聊透顶，他除了打游戏, 也几乎不碰手机。
温希打了辆车，她没有再看向窗外, 而是打开手机信息。
那句节日祝福在上午十点有了回应。
【呼呼：国庆快乐。】
温希一怔，在点开程迟主页后愣了好久。
原来，他换头像了。
原来，他换昵称了。
可不管是头像，还是昵称，温希都没想到，这是程迟。和他的风格大相径庭。
满是可爱。
温希艰难吞咽了下，仿佛坠入冰窖，甚至是忘记难过。她的指尖在头像附近徘徊，视线定定地看着那个动画人物。
这个动画人物有个要好的朋友。
很多人都会用他们两个当闺蜜头像，情侣头像之类的。
温希不知怎么，脑海里全是刚才程迟注意力都在手机屏幕上，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有不自觉上扬的唇角。
她退出界面，没再看下去。
眼中迷茫。
又足够怅惘。
回到家，林都从一本名著里抬头，家居服几乎没有一丝褶皱。
她扫视一眼温希，淡声开口道：“明天收拾一下，新的钢琴老师已经给你找好了，时间约的是周六，等你放假回来可以去，去一天。”
“一天？”温希迟疑反问。
她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休息时间也就两天。
“嗯，”林都视线放在书面上，“你学校不是一个月左右回来一次吗？还像以前那样半天，能学个什么？”
温希喜欢钢琴，也就没有反驳，只轻声道：“那好吧。”
“我先回房间了。”
“对了，”林都忽地喊了一声，收起书本，放下交叠的腿，侧过身去看温希，“我之后都不怎么在家，刚开业比较忙，下次放假你学完琴就直接去你外婆家吧，正好也多陪陪她。”
温希笑着应下：“嗯。”
——
假期结束，温希拿上写好的作业，交给前排的课代表。
过道中间有张课桌，本子多出来一截，温希不小心碰到，掉落的同时又收不住步子。
封面急速扬起，其中一张纸上，骤然多了一个脚印。
温希眸色一慌，赶紧蹲下身捡起，递还给那个女生，歉意道：“对不起，不好意思啊。”
她指向那个脚印，正要跟那个女生说一声。
谁知道教室里突然响彻起吼声，歇斯底里。
凶恶激愤到像在发疯。
“你没长眼啊？！往别人作业本上踩什么？！”那女生猛地一把夺过温希手里的本子，像带了利刃，戾气极重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才交作业？全班就等你了是吧？！”
温希懵在当场。
班上顿时寂静无比，各种视线齐刷刷看了过来。
温希拧了拧眉，“老师说的是中午吃饭前交给组长，现在才第二节下课。”
她没有提及女生课桌上没多少的作业本，也跳过了那句“别人不也没交”。这样只会激化矛盾。
“还有，这是历史作业，不是语文作业。”她记得，这个女生是语文课代表。
温希伸出手，示意她把作业还回来。
并没有像她那样满是戾气地夺过。
可那个女生却只是顿了一下，旋即狠狠把作业本摔进温希怀里：“关你什么事？！”
“有必要吗？”温希不可置信地睁大瞳孔，近乎气笑，懒得和她纠缠，去了前排。只以为是这女生极为反感作业本被踩。
想到毕竟是她踩的，每个人性格不同，注重的也都各有不同，便没当回事。
只不过。
是忘记打狂犬疫苗了么？
历史课代表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温希，似乎还没从刚才突然的争执回过神来，声音格外柔和：“哦好，给我吧。”
咋回事儿啊？这不都刚交作业吗？
王梦彤怎么就跟温希吵起来了？难道是之前作业收的慢，语文老师说她了？
课间，温希和唐翀甯一起去厕所，教室门那里有进来的同学，所以一次只能出一个人。
唐翀甯先走了出去，温希在后面。
刚迈出右脚，她右肩却忽地被直直撞了一下。
力度根本不像是无意，因为撞过来的那个肩膀，强硬到没有撤开半分。
温希差点没站稳，怔然抬头，这才注意到要进教室的那个人是谁。
——王梦彤。
这女生昂首进了班，那样子像是连一个眼神也不屑给她。
温希皱了皱眉，惊疑几秒，抿唇跟上了唐翀甯。她想拉住那女生质问，可王梦彤似是早就猜到一样，脚步飞快地消失在走廊。
刚才进出班，她都压根没关注到王梦彤，只还当普通同学看待。
可显然，王梦彤并不这样认为。
唐翀甯看了眼温希怔怔的神情，挽上温希的胳膊：“怎么啦？”
“没事，”温希勉强笑了笑，刚才那股强势却笼罩在心上，久久不散，“刚不小心被撞了下。”
她习惯待人包容，但绝对不会再忍让。
——
期末成绩出来那天，也是放假回家的那天。
唐翀甯跑到前面讲台去看成绩，顺便帮温希也看了，“温希，你咱班第九名，年级第七十七名，总分好像是479分。”
温希写题的动作一顿，抬头道：“479？”
眸子里震惊又难以相信。
她才考了479？
而且已经是第九名了，考虑到学校成绩不同，温希没太纠结排名。
“对啊！”唐翀甯想恭喜，又想到温希成绩倒退那么多，中和了下道，“这次卷子比较难，咱班第一名也才512，你考的不错了，唉，羡慕！”
温希不敢赞同，担忧到说不出来话，高一下半学期就文理分科了，可她那会儿即使考的再差，也从来没有考过五百分以下。
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集中注意力在数学题上，以做题来平复心情。
钱佩佩看完回来，像是有感而发：“我听说咱学校文科一年能出一个211的，都是几年一遇，理科还好，每年都有几个考上985的，顶尖的那几所根本想都不敢想，都在一中呢！”
温希笔尖一顿，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写题。
……
回到家，林都依旧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只是眉间不同以往，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温希走过去，在林都对面坐下，抱着书包，低头怯声道：“妈，我量化倒数，得需要你去学校陪读一天。”
“对不起。”
少女眸光呆滞。
厚重书本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温希肩膀下意识一跳。
林都头疼地轻叹一声，看了眼温希，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心疼又无奈。
自从上次从学校见到温希，她才发现，温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习惯低着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心里憋着什么，又一句不说，笑也不会笑了，经常沉默着。
“你说说，这都是我第几次去你们学校了？前几天你才请过一次家长，浑浑噩噩的像什么样子！”林都厉声道。
又恨铁不成钢地上下指了指温希：“你看看你自己那要死不活的样子！黑眼圈重不说，还死气沉沉的！你钢琴老师上次还跟我说，教你的那部分作业，完成都没完成，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学了？”
她试图骂醒温希。
寂静的室内，灯光炽亮。
折射出晶莹的水滴。
砸落在发皱的校服裤上，骤然晕开一片。
“妈，”温希压住哽咽，喉咙却像不可控制，一发不可收拾，“我能不能转学啊？我不想在这了，我不喜欢这里，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根本不适合这里，我这次考试考了479分，退步很大，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学进去。”
林都发现，温希每说一句话，都要带个“我”字。
胆怯又怕她不相信。
“为什么不想在二中？”林都淡声问道，这是温希沉默寡言一阵来，第一次表现出情绪，“别人都能适应，就你适应不了？”
温希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什么说起，任凭眼泪挂在脸上，没有丝毫想去擦掉的力气。
她欲言又止道：“我想说，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事情，经历的时候我就特别难受，可要是用语言讲出来，别人可能会觉得，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是我小题大做了。”
而且那件事，她也跟林都说过，只是林都根本不相信。
“可是我真的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温希像是僵住，连拿张纸都没有勇气，只是让自己沉浸在最小的存在感里，没有任何动作。
眼神木讷又崩溃，仿若在深渊里无力挣扎。
林都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最为特殊的那个。别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就她不可以？
“我还是那句话，别人都可以的，为什么你就不可以？”她态度强硬，仿佛刚才的那句“为什么不想在二中”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只用学习就好了，又不用你上班工作，就这一点也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