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希心累地闭了闭眼,抬起头定定看向林都:“妈,可是学校不是一个只要你想学习,就只有学习的地方。”
她在经历什么,她很清楚。
校园冷暴力。
来自那个叫王梦彤的女生。
而起因她至今想不明白,像一团黑影一样笼罩在心上。
但她也会回击,光明正大,而不是像那女生一样只会暗戳戳攻击。
只是冷暴力行为却从来不会因为她回击就停止,而是见缝插针地向她袭来。
更何况,她想转学的原因,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可无论她怎么说,林都都不愿相信,只觉得那件事是假的,是她为了转学编出来骗她的。
所以她没再提过,只是借着另一件事,试图说服林都。
“我跟你说过的,有个女生天天没事找事,朝我发疯一样怒吼。暗暗找事,又能做到让别人都不知道,我不想在那个学校了。”
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会找回场子。可难受也是真的。
林都拧了拧眉,显然意料不到地怔了好一会儿,“她找你事,你不会反击回去吗?要嘴干什么?从小你就性子温,就不能学强势一点儿?!”
分明是气那女生针对温希,可在温希听来,却好像她受的伤害,都是她的错,是她不够强势。
她有种无力感。说出来的总是轻描淡写,可只有她本人才知道,溺水一样的窒息有多沉重。
正如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有时候,我倒宁愿是和别人打了一架,或者那个人揍了我一顿,我能光明正大的还回去,可那种暗戳戳的,谁也不会知道。”
“我反击了,就好像冷暴力别人的那个人依旧很好,是我莫名其妙,好像我才是她那样的人!”
因为一种行为受到伤害,最后反击却成了反噬。
温希视线模糊,可她依旧感受得出,林都不会同意她转学的,起码现在一定不会。
说完这些,她快步跑回房间。长这么大第一次摔了门,顺着门滑跌在地。
黑暗的环境下,温希独自一人,情绪一瞬间迸发。
可她脑子里想的,却不是冷暴力这件事,而是更为痛苦的另一个记忆。
她崩溃而无声地大哭着,拳头紧握,像在忍受极端的折磨。双手捂着胸口,难以忍受地微张嘴巴,睁眼盯着天花板,泪如洪水。
身体不住地抽蓄。
缓了好久好久,少女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她抱着最后的希望,跌跌撞撞地跑去书桌边。
找过手机,给温林正打了电话。
电话一打通,温希冲动地脱口而出:“爸!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第35章 他的秘密
原本那句我想转学, 还是换了句更温和的开头。
她只能回来两天,这两天仿佛是她最后的机会,不然一旦开学, 她就要回到那个一点儿也待不下去的地方了。
“诶, 希希啊,什么事儿?”温林正缓声道, 又关心问了句, “我听着怎么你鼻子囔囔的?是感冒了吗?要照顾好自己啊。”
温希没心情关注这些, 急切地敷衍道:“嗯, 爸, 我能不能转学啊?你帮帮我, 我不想在这里了。”
说到最后一句, 她已然控制不住地抽泣。
“转学?”温林正以为自己听错了, 沉默几秒,凝声问,“怎么突然想转学啊?是在学校里不开心吗?”
“嗯, 不开心, ”温希泪眼模糊, 腮帮子发酸,她吸了吸鼻子道,“爸, 你帮帮我, 我不想在那, 我真的受不了了。”
那些话,说过一遍后, 就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也说不出来第二遍。
她也最相信温林正, 从小到大,爸爸就特别包容理解她。
温林正无意识叹了口气,像是很为难:“你跟你妈商量了吗?你妈怎么说的?”
“我妈她不会同意的,她就想让我在那。”温希赌气道,擦了把泪。八一丝八咦陆酒六三
“这样,你再跟你妈好好说说,抚养权在你妈那里,你妈不同意,爸也没办法给你转啊。”温林正语气无奈,又宽慰道,“我待会儿给你妈打个电话,跟她沟通沟通,看看怎么样。”
温希没有办法,多说无益,只好不放心地“嗯”了声。
温林正为人注重体面,但经常喝酒,工作闲散,即使在林都口中,温林正满是缺点。
可温希还是很喜欢温林正,从来没有骂过她,每次她惹林都生气,温林正都会护着温希,从中调和气氛。
她也知道,温林正只是一味地惯着她,尽力给她最好的,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但很少管过她。
林都在管,话语权,不用想也是在林都这里。
结果好像,可想而知。
——
这次陪读是温林正去的,从外地回来,特意来鼓励温希。
教室里,老师站在讲台讲课,学生坐姿端正,积极回答问题。
温林正衣着得体,温希看的出来是用心打理过的,衣服没有一丝褶皱,胡子也剃的一干二净。
课间,人来人往的走廊,温林正带着温希在护栏前站在,目光掠过一眼望去全是学生的走廊。
好像不说些什么鼓励学习的话,就没有别的话题恰当了。
“老师上课讲的听懂了吗?”温林正负手问道。
一下课,他在教室里根本待不住,格格不入的丢脸很□□。
不过他没告诉温希。
温希点了点头,眼神木讷:“听懂了。”
她不记得温林正又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送温林正出校门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秋装薄外套整齐,眉宇不满又烦闷。
像是忍了半天的心情爆发:“以后让你妈来,别喊我了,你自己想想,丢脸死了。”
温希怔在原地,弱弱地“嗯”了声,看着温林正快步走远的身影。
仿佛最后一片天也轰然倒塌。
她一个人站在广场边缘,哑然失声。
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瞬间浮上心脏,陌生新奇,而又最为真实。
那天晚上。
她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无声哭泣,泪水沾染枕头。
她什么也没有了……
又忽地想到,她心里还藏着一份,谁也无法知道,触碰沾染到一分一毫的纯粹。
——她对程迟的喜欢。
说好了,要像他一样努力,考上江北大学的。
可她却陷在沼泽里,怎么也走不出来,满脑子只剩回忆。
遗憾吗?温希问自己。
遗憾,也不甘。
……
“程大爷,大早上的,你今儿个又没早八,不睡觉电话轰炸老子干什么?!才九点!”叶航泽一边三两下套上外套,一边气的想摔手机。头发凌乱,睡眼惺忪。
他快步往外走,咬牙顿字道:“有,毛,病?”
程迟独自站在教学楼走廊的落地窗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在裤兜,目光温和地看向窗外风景。
冰霜覆盖着江北大学,窗上起雾。
“这不是有急事儿吗?”程迟动了动视线,淡然自若道,“你学校附近是不是有个创艺街?你有时间的话,去那帮我淘两个团扇,我这边忙项目,暂时走不开。”
“要好看点儿的。”
想了想,他又增添一句:“这样吧,你拍个照发过来,我选。”
“麻烦您把那句‘有时间的话’给去掉!你他妈这是征求我意见吗?弄半天,就这事?”叶航泽倚在宿舍楼梯间,“还不放心老子的审美?!”
吐槽发泄完起床气,叶航泽才正经几分:“你要团扇干什么?”
程迟眸色莫测,云淡风轻道:“这你就别管了,什么时候去?放寒假那天我得去一趟南城,不在北城,没几天了,你早点去,我也早点去你学校拿。”
“你去南城干什么?后天吧,”叶航泽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道,“操!冻死老子了,寒风嗖嗖的!”
程迟黑色大衣平展,颀长的个子将大衣撑的正正好好,“给我一朋友过生日。”
“切,”叶航泽扯起唇角,目光玩味道,“你什么时候有在南城的朋友了?我就知道一个温希,她不是在南城吗?”
“……”
温希?
程迟忽地滞住,脑海里想起一年前的场景,温希让他告诉她考上了哪所大学。
还有那句。
她不主动联系他,他就把她忘了。
“叶航泽,”程迟突然出声,打断了叶航泽的喋喋不休,“我是不是记性很差?”
“怎么忽然问这?”叶航泽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程迟轻笑了声,想了想,又随口道,“之前温希还说我记性差,说不定会把她忘了。”
叶航泽沉默片刻,掌心温了温凉冷的后脖颈,“嘶”了声道:“那你还真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以前你还老是送人家,没忘吧?这一不在同一个地方,就各走各道了。”
他总结了句:“还是你们不够熟,没事多跟人家联系联系,说不定人小姑娘还惦记着你呢!”
“再说吧,”程迟说了这么一句,看漫天纷飞的雪花,“她现在正上着高中,学业忙,我老联系她,估计也是一种打扰,等她毕业再说吧。”
“也是,”叶航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坐在台阶上,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偏过头,用打火机点燃,“不过那时候你要是谈对象了,跟异性保持联系,再怎么说,也不太合适吧?”
程迟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不由顿了顿。他走进预约的会议室,往沙发那走,面对着起雾的窗玻璃坐下。
“啧,她才多大,知道些什么,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他身子向后靠,“我把握好分寸就行了。”
“之前过年那会儿,她看见我和许诺一起跨年,以为是有什么,就一直躲我,”程迟望了眼霜寒的大学校园,“我要是真谈了,她不得跑着躲老远?估计都避嫌避到不敢跟我说话了。”
“她才多大?!程迟,你真把温希当小孩儿了?人家也才比你小了两岁!”叶航泽嗤笑一声,“我还不了解你?对什么都专一的要死,我看你就是纯纯没找对象的意思,不然别说分寸,温希的联系方式你都得放在角落里落灰。”
半晌,他“哦”了一声,像是了然道:“你的意思是,温希还小,让我别把人家往这些情情爱爱里面引是吧?程迟,你有没有觉得,你特像是温希的老父亲一样?”
程迟扯了扯嘴角,他一言不发地倾身弯下腰,手肘漫不经心撑在大腿上。
讳莫如深的眸子,像是要进一步看清窗外的一只知更鸟。
“话重了啊,也就那样吧,不说这个了,后天你到了创艺街记得给我打电话。”
叶航泽站起身,跺了跺脚取暖,声控灯忽地亮起。
他一边下楼回宿舍,一边疑惑问道:“你哪个要紧朋友?还得跑去南城给过生日,团扇是送那个人的吧?”
“嗯,我小学同学,铁哥们,不过初中他就辍学了,现在很少联系,”程迟从飞走的知更鸟身上收回目光,直起身靠在沙发上,继续看飘雪,“我俩每年都是给对方寄个生日礼物,这不大学有机会了,就想着去看看他。”
叶航泽“诶呦”一声,新奇道:“原来你还藏着一个兄弟?什么时候介绍给我和聂泽宇认识认识。”
程迟指尖摸了摸鼻梁骨,眉峰微挑道:“行啊,我也很久没见他了,等他来北城吧。”
有一搭没一搭地又扯了几句话,两人挂断电话。
程迟看见信息通知,指腹点了下,界面里弹出程梓依的微表情。
【程梓依:( ??ε?? )】
【程梓依:哥,你寒假回来吗?你是不是经常去南城?】
程迟目光警觉起来,漆黑的瞳仁闪过一抹疑惑。
他飞快敲出一行字。
【程迟:你怎么知道的?】
程梓依发了张图片过来,是一抽屉的火车票,整整齐齐地在抽屉里放着。
像是为了表示“经常”,还特意从侧面拍,露出厚厚的一叠。
程迟额头划过黑线,一看就知道,是他房间床头柜最下面的那层抽屉。
咬了咬牙,他直接打了语音过去。
接起的第一秒,冷飕飕的嗓音直奔而来:“程梓依,你最好解释解释,为什么,我房间,锁了的抽屉,能让你拍到内景图?”
咬牙顿字,平静又冷然,令人不寒而栗。
似乎下一秒,就能让程梓依眼前的落地窗爆炸。
程梓依站起身,急忙辩解:“哥你冷静啊!别误会哦,我才不会随便乱翻别人东西呢!亲哥的也不翻!这是因为你抽屉被你养的那只猫给划了一爪子,得换一下。”
“咱妈让我跟你说一声,我就是来给你拍个‘犯罪现场’!但没想到它自己开了,你说蹊跷不蹊跷?”
“呵,”程迟冷笑一声,“你确定不是在顺藤摸瓜找你那游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