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小帅哥你体格不错呀，脸不红气不喘的，”温外婆赞叹道，眼里笑眯眯的，不拿程迟当外人地直言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是不是都爱打球啊？也都跟你一样老帅了吧？你找对象没啊？”
“啊？”
程迟忽地顿住，看了温外婆一会儿，目光盯向温希。
无措到像只待宰的羔羊。
温希眼皮一跳，瞥了眼提着行李箱怔然的程迟，竟出奇地带了点措手不及的可爱。
她忍住笑与尴尬，急忙出声岔开话题：“外婆，您问这个干什么呀，家里的茶叶在哪放来着？我去泡茶。”
“哦！在那个厨柜里，你开开就能看着，”温外婆转眼就忘了上个话题，喊着程迟和程梓依进屋，到了玄关处，提醒道，“没事儿，不用换鞋，地板也该拖了。”
“箱子放这儿就好哈！待会儿等房间收拾出来，让温希带你们去超市看看缺啥，生活用品有的家里都有，就别花那冤枉钱了啊！”
温外婆热情招呼着程迟和程梓依在木制沙发上坐下，把茶几中央的果盘推过去：“北城离南城可不近嘞！吃点水果补充补充能量，把这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啊，别怕生。”
“嗯嗯，谢谢外婆。”程梓依接过橘子，刚来多少还是有点拘谨，十分注意形象地好好拿着，没剥开。
在温外婆去厨房帮温希找茶叶时，她兴高采烈地凑近程迟，瞄了眼那只漫不经心把玩苹果的大手，嘿嘿一笑。
出其不意地夺走了苹果，看向抬眼看她的程迟，双眼放光道：“哥，你那朋友是哪种类型的朋友啊？暴躁的还是温柔的？高壮的还是瘦弱的？看在我是你妹的份儿上，要是去白嫖几天他开的民宿，会不会把我轮飞？”
说话时，头顶的一撮呆毛都一跳一跳的。
“你脑抽了？”程迟侧眸瞥了眼程梓依，淡然自若地伸手拿回苹果，眸色分明，“有地方不住，去白嫖民宿？你是不是闲的？”
程梓依忽地心脏一缩，低下头，委屈巴巴道：“唉，谁家哥哥每天说话这么塞人？我家的，我好可怜，有个一看就找不到女朋友，嘴巴毒舌的单身——”
“程，梓，依。”温和的嗓音平静，却令人胆战心惊。
“贵族！”
程梓依一秒变脸，举起右手正襟危坐，迅速吐出这两个字儿。
“嘻嘻，单身贵族！一点儿也不二哈。”
她又看了眼室内，木地板干净反光，高大葱郁的绿植挨着墙面，一绿一白，清新旷然。
再往前面看，就是棕色楼梯，通向二楼，坐在客厅，能清晰看到二楼紧闭的房间门。
这么一看，程梓依不由轻松地叹了口气。
“哥，你朋友那民宿多少钱一天啊？我看看得攒多久金币。”
程迟竖起手指，比了个九，厚颜无耻道：“不要1998，只要998，报名要趁早，晚了就没了，先给我转一半定金，我替你给他，给你报名儿。”
“啥？！998？！”
程梓依气的想捏碎手里的苹果：“我看你像998！脸皮厚成这，你起码谎报了五百！转给你，我肯定就两手空空手插兜了！”
“但你拽啊。”程迟漫不经心勾起唇角，瞥见温希端着烧好的水还有茶叶过来，他收起脸上的散漫，起身接过那壶热水。
稳妥放在茶几上，坐下看温希泡茶。
温希曲腿蹲下身，打开茶叶盖，从茶具里拿出两个新水杯，认真又专注地盯着手上动作。
余光注意到一抹白色动了动，她下意识微微抬眸，眼里刚闪过一双黑裤包裹的大长腿，转瞬就消失在眼前。
他步子轻而易举迈出很远。
再然后，凳腿落地。
而她才刚开始放茶叶。
“坐凳子上吧，你腿不是容易麻吗？”程迟放好起身，走动间，瞥了眼单人沙发上的一个芭比娃娃，像是不怎么留意刚才的举动，随手指了指笑问，“这芭比娃娃是你的吗？”
温希愣愣看了眼矮凳，目光转向不紧不慢重新坐下的程迟，心下怔然。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北城一中的夏天。
她穿着白色礼服，和那个气质温润的卓越少年，站在草坪上的帧帧画面。
说的每句话，温希都忽然记了起来。
包括她随口说的那句腿容易麻。
如果不是程迟提起，她自己都忘了，现在恍然想起，温希才意识到。
——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会悄藏，但都不会销声匿迹。
她也常常在想，那应该是她在年少时，有幸盛装出现在他面前，最美的一次。
“那个啊？”温希循着程迟的目光看去，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坐上矮凳，一边解释道，“不是我的，应该是我表侄女的吧，她周末会来这儿住，昨天还没见沙发上有。”
她想了想，回过头朝楼上问道：“外婆，妙妙今天来过了吗？”
温外婆在收拾房间，怕温希听不到，大着声音嗔笑回了句：“上午那会儿你表哥他们都来了！你表哥说不用喊你，让你好好睡，我也就没喊。”
“你下午才醒，睡的跟个小猪似的，哪能知道呀？”
温希倒水的动作一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接着倒水，看着沸腾茶叶的眸子闪着一瞬尴尬。
她外婆不见外，性格也大大咧咧的。
只是这赖床……
恰好这时，程梓依好奇问了句：“希希姐，你表哥是不是脾气很好啊？我要是赖床，我哥能把我从家里给扔出去！”
“啊？”温希睁大眼睛，这么严重？
他这么自律的人，是不是很反感赖床？都气到要把梓依扔出去了。
“我表哥脾气也就那样，”温希轻咳了声，弱弱补充道，“不过赖床确实不太好。”
“你昨晚几点睡的？”程迟忽然问道，语气极为平淡，仿若家常话。
温希怔了下，如实回答：“九点就睡了。”
睡到下午三点，就是不想醒而已。
程迟挑了下眉，“九点？这么早，我昨晚熬夜打游戏，凌晨才睡，早上卡点起来的。”
似是在告诉温希，他也会熬夜，也会赖床。
“凌晨？”温希呢喃了声，眸子滞缓片刻。
“你不会以为，我都不熬夜的吧？”程迟玩笑道，手指转动，活动了下筋骨，“咱俩也差不多大，你怎么想的跟咱俩是两个世界一样啊？”
这年纪，不熬夜的能有几个？
温希心虚一笑，躲开程迟眼里的戏谑，慢声道：“那可能是，太久没见了。”
程梓依吐槽了句：“下次太久没见，希希姐我建议你，直接往秃头那方面想，可别什么不熬夜了，我都替这位大爷感到羞愧。”
“程梓依。”程迟威胁地喊了声。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温希瞥了眼程迟，没有黑眼圈，也没有疲态，似乎距离秃头，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卡点起，也许是因为要赶火车，但温希却想到一件事儿，对于目前状态并不好的她来说。
——起码卡点也要起来，而不是从黑夜到白天，一味的放纵自己。
不经意间，温希忽然脑子清醒了瞬，一个念头在泥土里疯狂生长。
她还是要，找到自己。
“程迟学长。”温希刚喊出声，收拾好房间下来的温外婆正好往客厅来。
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房间收拾好了啊，希希你帮着小迟还有梓依安顿一下，我出去买菜，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温外婆说完就开开心心地出门了，脚步都比平时利索了不少。
看了两秒，温希嘴角挂上浅笑，点头应道：“嗯好，外婆您出门慢点，注意看路。”
第39章 左耳
在这之后, 她打消了告诉他的冲动。如果是普通的熬夜，那她肯定不作保留，可偏偏, 不是失眠就是嗜睡。
她不想把负面情绪传递给别人。
温希送两人回了各自房间, 又第一时间回到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摸黑进去。
手上触碰到目标, 她无声叹息了下, 随即一把拉开了紧闭多日的窗帘。
让日光肆无忌惮地照射进来。
温希眯起眼, 逐渐适应光线。她缓缓扬起舒服的微笑, 告别了曾经的沉闷。
这样其实, 也挺好的。
温外婆走在街上, 街头唠嗑的妇女瞧见, 稀奇相视一眼, 其中一个大着声音热络打招呼。
“温嫂子，干什么去呀？！”
温外婆脚步不停，朝前面指了下, 喜笑颜开地侧头回了句：“我去买菜！我家希希朋友来找她玩儿, 去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
“哦, 这样啊！那敢情好呀！”妇女们客套几句，目光却没有从温外婆走远的背影上挪开。
仿佛有了新话题可以打破寂寞。
一开始打招呼的那个妇女啧叹几声：“温嫂子也是不容易，孙女抑郁症, 爸妈气的谁也不想管, 给送到她老人家这儿, 都没见她孙女出过门。”
“可不是嘛，一大把年纪了, 还学着看什么芭比？看年轻人都关注啥，反正换成我, 我是没心思做到这份上。”
“听说是想转学，瞧着现在死气沉沉的，还不如给转了，省的这样一家人都闹心。”
另外几个忙出声打住话题：“说的容易，不得考虑家庭？小都开的那家律所被砸了，正焦头烂额呢，她爸又不管孩子学习，唉，说到底，都不知道是做家长的心大，还是孩子太气人。”
“有个表哥跟亲哥一样，倒是能管管，就是脾气暴，听说那次又请假要回家，爸妈又不管，也怕孩子想不开，她表哥就连夜从外地开车赶回来接，多危险呀！”
“也不知道说了啥，她表哥直接踹了她一脚，都踹翻那儿了。”
“你咋知道的？”
妇女只纠结了几秒，毫无负担地压低声音解释。
“那会儿正上课，我孩儿去厕所，前面长廊黑乎乎的一片，他们一家站在那谈话，然后就瞧见了，我孩儿也怕人小姑娘尴尬，厕所也没上，悄悄跑着就回班了，也没跟同学说。”
唏嘘一会儿，有个又点头道：“不过也确实气人，有机会啥的，还不好好上学。”
“我瞧那小姑娘乖巧的不得了，说话也没脾气，老招人稀罕了，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另外几个也都开始唉声叹气，算作附和。
正说着，有个忽然瞥见什么，脸色一变，好奇又喜悦地朝街道一边扬了扬下巴。
急声道：“诶！那孩子是谁家的啊？咋没见过，长老俊了！”
其他人纷纷看去，目光触及那道清越走远的背影，不住地赞同点头，一边又说：“来旅游的吧！没见过呀。”
温外婆买菜回来。
进家看了看客厅的几人，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笑呵呵道：“得亏小迟发现我钱包忘带了，追过去给我，年纪一大，记性也差，放桌子上转眼可就忘了。”
程迟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托着机身的手指微顿，脸上淡笑了下，算作回应。
“咦？梓依呢？”温外婆一边把菜放进冰箱，一边往客厅看。
温希从程迟给她带的书里抬头：“在屋里休息。”
“坐那么久火车，确实挺累的，”温外婆疼惜道，又喊了程迟，“小迟呀，你累的话也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外婆，我不太累。”程迟说完，收起手机，起身往厨房走，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温外婆三两下把人赶出来，没好气道：“你这孩子，去客厅休息就行，咋还跟着忙活呢！外婆我手艺可是不错嘞，等着吃就成哈！”
又叮嘱温希：“希希啊，小迟来一趟也不容易，你没事儿带着小迟去外面转转，好好玩玩儿。”
程迟无奈一笑。
温希看了眼站在厨房门口的颀长身影，见他没反对，就合上书道：“好。”
她把书放在桌面上，起身走向程迟，眉眼灵动道：“要去吗？”
程迟垂眸，看了看一直柔和的少女，白色围巾衬得她肌肤更加苍白。
他弯了弯唇，脚步向外转：“嗯。”
刚出家门，青石板台阶上，温希无意识地呢喃了句：“去哪好呢……”
左边有个景点，右边有个公园。
“去田间公园吧？”
低沉的嗓音磁性，温和提议。
温希眸色微顿，怔然看向淡定自如的程迟：“程迟学长，你怎么知道啊？”
程迟不以为意地吐出三个字：“刚搜的。”
他仰头看了眼天色，冲温希笑了下：“我去拿伞，等着。”
说完便回转过身，没一会儿就拿了把黑伞出来。
温希记得这伞，和去年冬天程迟送她回家打的那把伞一样。
两人并肩往右边的田间公园走去。
穿过田间公园的铁藤纹大门，满眼都是冬青树，还有依然葱郁的梧桐树，长亭小道，枯枝积雪藏隐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