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自己。
她心底十分希望,这个女生能获得所爱,如愿以偿。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嗓音。
“喂,娇气包,不是跟你说了吗?”
温希推深放空的视线聚焦,怔然侧过头,仰脸看向散漫站着,手放在裤兜里,拽冷睨她的路之野。
他接着说:“什么时候结束了,跟我说一声。”
这是高一那会儿,他来找她送创可贴,说的那句话。温希目光顿住。
“怎么没跟我说?跟你认真的,你拿我话当耳旁风?”路之野微微倾身,靠近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但凡你要是早点说,我就能多对你好一会儿了。”
“——哪怕只有两秒。”
在这之前,他选择不打扰她的喜欢。
在这之后,他也可以选择,不留余力地对她好。
像正在表白的那个女生一样,勇敢的,追求那个就算走了大半辈子,也还是,放不下的人。
这会儿没人听,温希沉默两秒,似是轻叹了声,瓷白的脸上轻笑,同样也认真回答:“路之野,我还没想过要去接受一个人,起码未来几年都不会,而且,我只拿你当朋友,我们也只能是朋友,别等我了,没结果的。”
她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易,所以能说清的,就直接说清,不给他留什么余地。
拒绝彻底。
路之野一如当初桀骜不驯的少年,直起身,没看温希,目视前方的表白盛况:“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要是我真的差劲,就不跟你说这些了,只希望你能找个好一点儿的对象,起码比我对你好。”
停了两秒,冷锐的唇角上挑。
他的嗓音自信嚣张:“但我也不差不是?”
换成别人,也许会心动。
但温希依旧只是,心如止水。
她想了一会儿,披在身后的发丝微动,又一遍重复自己的想法:“你不仅不差,还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这样下去只会耽误你的时间,我不想耗着你,所以还是算了。”
“什么算了?”路之野打断温希的话,目光不曾动摇半分,“这不叫耽误,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有没有结果都是不留遗憾的,喜欢你,我不后悔,追求你,我同样也不后悔。”
“相信十年后的我,想起今天的话,也是这样想的。”
温希拿他没办法,恰好人群又是一阵鼓掌欢呼,目光从刚才的私聊抽出。她跟着戴悠然一起给那女生送了气球,没再回应。
只是温希没料到,路之野的追求,来势汹汹。
先是定了一大束热烈的粉玫瑰,等在江大教学楼外。那是唯一一节他从戴悠然那打听到的课,上课地点也是固定的。
也没问其他课程,只专一地总是每个星期等在那栋教学楼的楼下。
渐渐的,“15号教学楼那儿有个帅哥”在江大传开。
不少女生都来看热闹,或者想加个联系方式,却在看到男生怀里那捧鲜花之后,纷纷退场。
也就变成了。
“15号教学楼那儿有个帅哥在追女生。”
温希每次下课,总能看到路之野等在树下。他本来长的就帅,又抱了那么一大束花,下了课的同学几乎都多看了他几眼。
包括,送花的对象。
几次之后,温希依旧没接那束花,只头疼道:“你再抱着花等在这儿,我就全校出名了,你快回你学校吧,我真没谈恋爱的想法。”
“行,知道了。”路之野收放自如地答应下来,转身回了医科大,接下来的几周都没有再拿着花等温希下课。
就当温希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他又忽然出现,不同的是,这次他站在江大的迎新晚会上,唱情歌。
温希看了眼大屏幕上的介绍,才知道在江大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校园歌手”,是借着加入江大的音乐工作室混进来的。
一首过去,迷妹一堆。
嚷嚷着要天天听。
温希以为他只是来唱唱歌,可等伴奏到了尾声,路之野忽然“东山再起”。
拿着话筒喊:“大家好,我是来追一个女孩子的,这首歌送给她,希望她能融化冰,换来心动的药水。”
“谢谢大家。”
台下热闹非凡,温希则是震惊良久,对路之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追人的行为难以置信。
后来碰面,温希不可置信地说:“路之野,你一个高冷不爱说话的,是怎么做到上台表白的?”
他只接着送出手里的一罐星星,淡定的脸上不以为意:“哦,因为我比较屌。”
“……”
路之野追温希追的轰轰烈烈,室友同学大都和她表达过羡慕。说被这么帅还优秀的男生追,轰烈到像所有偶像剧的女主角,温希的青春太不平凡。
一直贯穿了温希大学时光一半的日子。
可只有温希知道,她也只有感动了。
无论她怎么拒绝,路之野依旧铁了心不抛弃不放弃,像是非要看到她再次有喜欢的人,才肯罢休。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生活还要继续。
温希学的会计,大四去了一家公司实习。那家公司在业内早些年就崭露头角,近几年不断飞跃,一直有在创新拓展新的业务板块,发展潜力很大。
公司位置在北城最为繁华的地段,温希听室友说,附近高校的学生挤破了头想进去,招聘门槛太卷,但薪资待遇也是真的没话说。
能进去的人,离都市精英也不远了。
温希从大四实习那年算起,来科云工作有差不多四年了。她有时候看着自己挣钱租的房子,还有工作,就会想。
她现在勉勉强强,也算是个有存款的都市精英了吧。
……
“希希,你手机响了!”
“啊?”温希拿过打印机打印出来的A4纸,回头看了眼自己桌上振动不停的手机。
回过头的女生长发微卷,一张脸画着淡妆却惊艳至极,眼眸秋水伊人,是那种一眼就能确认是个美女的长相。
披在身后的发丝如瀑,在这大多喊着头秃的会计岗位很是突出,被同事戏称为科云财务部行走的“活招牌”。
秋季针织毛衣温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绝佳的身材,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朝隔壁工位的同事笑了笑,坐回转椅上。
拿过手机一看,来电备注显示“妈妈”。
温希接过电话,放在耳边,清亮的眸子看向那沓对账报表,先开了口:“喂,妈。”
“现在是上班时间吧?我长话短说,周末晚上回来吃顿饭吧,你爸他回北城了,说想见见你,”话音停了半晌,又接着说,“而且你都自己租房住两年了,也就节假日偶尔回家住几天,独立是好,但回来住几天也不耽误不是?”
商量的语气不同于前几年的强硬,温希蓦地心上抽痛一瞬,想到父母也会变老。
她嘴角笑了笑。她拿过空了的水杯,一边去茶水间,一边答应下来。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几句话。
等那边挂断电话,温希低头关掉手机,随便拿在手里,一手端着水杯进了茶水室。
茶水室除了她没别人。温希安静地接了杯热水,水流声结束的那一刻,外面似是有人经过,谈话声隐隐约约。
“……这边是公司财务部,”似是忽然看见,那人介绍了句,“这位是财务总监宋伟杰。”
再然后温希就没听到了,大概有三个西装革履的男士从茶水间外走过。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他们步子很快,温希余光只捕捉到一秒。
却还是一眼就注意到,走在中间的那位。
背影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却又陌生至极,没在科云见过。不然凭这样清绝卓越的气质,早就在同事小群里炸开锅了。
温希转过身,站在原地神情滞了几许,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身。
随即,她压下眼里的颤动,又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回去了。
都这么多年了,她怎么随便看见一个人,还是能想到他。
北城的雨说下就下。
深秋寒雨,昨天还太阳高挂,今天就急速降温。
下了班,同事纷纷都打招呼急着回家。温希隔壁工位的女同事拿上包站起,一边推好转椅,一边叹声道:“这天现在是说下就下,我怎么就偏偏今天忘带伞了啊?”
“希希,我先走了啊,我老公来接,”张兰茹短发利落,转身笑着跟温希打了声招呼,见温希看过来,又关切问了句,“你怎么走啊?”
温希停下手头的工作,放好文件夹也准备下班,闻声笑了笑道:“我打车回家。”
应该是她老公还没到,张兰茹也不急着走,倚在办公桌上,环臂惋惜地打量温希:“打车回去?你说你长的这么漂亮,也不像找不来对象的啊,咱俩当同事这么几年,都没听你提过谈对象这事儿。”
“你要是有个男朋友或者老公啥的,这下雨天不就有人接了?知冷知热有人关心,唉,希希你是不是对恋爱过敏呀?”
温希拿过包起身,挎在肩上,微卷长发下的鹅蛋脸笑容浅浅:“我这不是怕麻烦吗?一个人自在点儿,也可以过的很好,所以就没那想法。”
“那我先走了张姐。”
张兰茹看着离开的背影,不由一阵唏嘘,别的不说,公司不说财务部,其他部门也有好几个男同事看上温希的,还想通过她牵线。
不过最后都以温希的委婉拒绝告终,她也识趣地没再给人牵线了。
张兰茹耸耸肩没再多想,低过头问她老公到哪了。
温希走到公司楼下,雨幕遮眼,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听上去不用看就知道是瓢泼大雨。
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出租车也极为不好打,几乎很少有路过公司大楼的空车。温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一辆能停的。
一直到公司员工走的差不多了,才有一辆空闲出租看见温希招手,缓缓驶了过来。
温希松了口气,瞥了眼大雨,正打算跑下去,忽然一个身影先她一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公司同事摇下车窗,满脸歉意地焦急解释:“不好意思啊,刚刚家里突然来电话说孩子生病了,在医院,能不能让我先走啊?”
她眼底的慌张不像装的。
温希来不及回答她,豆大的雨滴砸的人睁不开眼。她急忙又跑回台阶上,朝那女人挥了挥手表示没事,雨声太大,温希只好大着声音回复:“没事,你先走吧。”
等那车走了,温希身上发凉地快速打理着淋湿的头发,毛衣不挡雨,此刻身体冰凉一片。
“诶?温希呀!”一道热络的嗓音传来,温希茫然看了过去,是之前见过一面的男同事。他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绅士道,“雨下这么大,车不好打,正好我下了班也没事,要不我送你吧?”
温希下意识想拒绝,话刚到嘴边,余光忽地瞥到从旋转门走出的一道身影。
一瞬间,她浑身僵硬地怔在原地,一颗沾了很久冷水的心,骤然被热水烫沸。
来人是个身高颀长的男子,黑色风衣在长腿的走动下猎猎生风,像是行走的衣架子,那风衣被他穿的极有气场,令人挪不开眼。
一张脸生的颠倒众生,帅到精致如画。漆黑的眸底是捉摸不透的深沉,气质看上去疏冷又难以接近。好像谁站在他面前,都会不由得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距离感。
几年没见,他依旧耀眼出众。
只是肉眼可见的,多了一种不自觉外露的压迫感,像是阅历实实在在堆积出来的魅力。
“那麻烦你了。”温希眸色尴尬地看向明显一愣的男同事,与往常无异的语气下,是心跳滞住的急切与慌乱。
她根本没办法,和程迟单独碰面,哪怕一秒。
过往那些回忆,汹涌淹没心脏,攥的难受,像濒死的鱼。
“啊?好你稍等一下!”男同事面上掩饰不住地浮上惊喜,当即要脱下西装外套给温希挡雨。
温希越来越急,因为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这片地方。
他应该认不出来她吧?
好不容易等男同事脱下西装外套,热心递给她,温希一颗心才回落。伸手要接过。
却在碰到那外套的前一秒,一道清冽的嗓音伴着雨声,缓缓坠下。
也许是雨天太冷,砸的温希几不可见地身形一晃。
“没人接?”
男同事看清是谁,眼光大亮地收回手,惊喜万分地打招呼:“呀!程总?我不用人接,我开车来的!谢谢程总关心!您怎么走啊?用不用我送您啊?”
温希默默放回手,权当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顺着男同事的思维逻辑,当是程迟在问他。
她看着雨幕,安安静静地等车,没看旁边的人一眼,连余光也没有。
程迟眉目微挑,随意嗯了声,目光扫了一眼波澜不惊像是遇到一个陌生人的温希。他再次看向受宠若惊的男同事,薄唇微勾:“那麻烦你了,我车抛锚了,还没送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