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李暮夕【完结】
时间:2024-04-10 14:36:21

  她穿的高跟鞋足有15厘米,站久了脚跟发酸,后跟还有些磨破。
  她悄悄把脚从鞋子里拿出来,搁到松软的地毯上。
  他的西装很宽大,质感细腻而挺括,披在身上很舒服。
  加上暖气的吹拂下,她不觉就睡了过去。
  车中途停了一下,司机下去了,过一会儿拎着两个小袋子回来交给了容凌。
  钟黎看到他打开其中一个袋子,翻出了一盒创口贴。
  随手撕了一张,替她贴在了脚后跟上。
  另一个袋子里是一双女士拖鞋。
  “换上。”他把鞋子放到她脚边。
  “……哦。”她把脚搁入了拖鞋里。
  尺寸正好,很舒服。
  她悄悄回头打量他一眼,他的目光已经转到了窗外。
  偶尔划过的流光映照在他脸上,轮廓立体,英俊逼人。
  她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不停地撞。
  过一会儿才发现这不是回住处的路:“……这是去哪儿啊?”
  “到了。”容凌一笑,已经迈步下去。
  钟黎下车后,抬头朝面前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望去。
  以前来过这儿,西临长安街,前面不到百米就是国贸桥,当之无愧的CBD中心,不过没靠近过这个园区,不分昼夜都有人卫戍巡逻,不能随意出入。除了一些研究院所,这两年也有一些合作的重磅企业入驻,不过不对外出租开放。
  车入了园区绕着开了一段路,在一栋灰蓝色的建筑门口停下。
  大堂里没什么人,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光洁如新,只有两个保洁在低头拖地,显得格外安静。
  前台接待看到容凌楞了一下,但明显训练有素,弯腰鞠了一躬就不再多看。
  到了顶楼,钟黎跟着他从电梯里出来,径直走到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办公室前。
  这是钟黎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
  宽大、整洁,但并不是她见惯的那种现代化商务式装修,反而有些复古、厚重,采用大面积的中式横断木格子和镂空雕花设计,随处可见的高档硬木摆设。
  南面办公桌的地方是半弧形落地窗,墙角随意搁着一盆北美冬青。黑灰棕色中点缀着一抹红,为这沉闷单调的色泽里增添了一抹亮景。
  西面是整面的书架,有序地放置着各种书籍,脚下是浅棕色和白玉拼铺的木纹石。
  “喝点儿什么?”他在煮茶区问她。
  钟黎:“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怎么选啊?”
  容凌回头看她,唇角有一抹笑。
  钟黎不解地望着他。
  他笑什么啊?
  他后来给她泡了一杯茶。
  钟黎本来还不是很喜欢,她喜欢喝咖啡、牛奶来着,抿了一口发现还不错:“这什么茶啊?好香。”
  色泽乌润,茶汤清澄,入口没有什么涩味。
  “祁门,你喜欢的话一会儿给你包点。”?у
  她当时不知道这茶价比黄金,有价无市,还是一个地级市的领导送给他的,傻兮兮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带她来这儿。
  还有那个毫无预兆的吻。
  钟黎双手捧住茶杯,思绪翻飞。
  容凌没有再招呼她,而是坐到办公桌后整理文件,期间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有秘书过来叩门,接他签完的一份文件。
  之后又有两个像是高管的男人过来跟他汇报什么高峰论坛、经济开发园的事情。
  钟黎也听不懂,也不敢出声,默默窝在沙发里喝着茶。
  他们看到她也会露出意外的神色,不过都只是看一眼就撤回目光,绝不多看、不多问,出门时不忘将门关好,好像她只是一个隐形人。
  钟黎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四处打量。
  “等久了?”他走过来,随手摘下领带,松了松领口。
  他单手解扣子的动作很熟练,一下就开了两颗。
  她随意一抬眸就瞥到了他敞开的领口,还有露出的锁骨,默默垂下头:“还好。”
  “你不忙了吗?”
  “没什么事儿了。”他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他身形高大,沙发很明显地往下陷了陷。
  这让钟黎也有些往下陷落的感觉,她心里那根弦不觉绷紧。
  她紧张的时候就会玩手指,食指在那边转啊转,转啊转,转得容凌都笑了:“你很紧张?”
  又问她,“跟我待一起很紧张?”
  没想到她还挺实诚的,点一下头说:“有点。”
  “为什么?我很凶?”
  她摇头,小心窥探他的神色。
  他长得真英俊,成熟、内敛,眼神温柔,漆黑的眼底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样。
  那是深海,仿佛要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在里面。
  清醒地沉沦、不能挣脱。
  钟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跟他说一些自己的琐事。
  一开始还担心他不耐烦,后来发现他很有耐心,似乎还挺感兴趣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是真感兴趣还是装的,至少,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不耐。
  说到她改签了天娱的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虽然这对她而言似乎是挺要紧的事情,可对他而言,似乎只是微不足道到极点的小事。
  也对,那些顶流和一线女星,在他面前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唱戏的而已。
  钟黎心道。
  “您家境很好吧?我听他们私底下说过,但我不是很听得懂。”
  “你们私底下怎么说的?”他喝一口茶,似乎有点兴趣。
  “我说了,我不是很听得懂,反正就是很有钱那个意思吧。”
  他听了后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钟黎不是很明白他这个笑容的含义,抬头望向他。
  但他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的眼神分明很清绝,却又仿佛被窗外浓墨般的夜色沾染,深不见底,让人难以捉摸。
  钟黎无来由又生出些许拘束。
  她忙岔开了话题,不敢多问他家里的事情了。
  她说一些自己的事情。
  “我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小时候我爸爸就过世了,我妈妈去城里后就没有再回来过,我是被奶奶带大的,奶奶对我很好。可是,在我7岁那年,奶奶过世了,我被接到了大伯和大伯母身边生活。他们那时候在城镇上开一个小店面,也生了弟弟,因为房间不够,我住在厨房里,夏天会有好多老鼠钻来钻去,我那时候经常被咬……”
  容凌听完,老半晌都没有说话。
  “让你笑话了。”她垂下头。
  她也不想和他说这些,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把自己难堪的一面呈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可如果不说的话,他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早一点由自己亲自告诉他。
  以及――
  “我没有上过大学。”
  她后来说出了自己最近的困扰:“有时候总感觉自己看不懂剧本。”
  她也去试镜过一些大导的角色,哪怕是一些十八线配角。
  可大导指导的剧,无一例外剧本都是比较扎实的,塑造的人物也不会是很扁平的角色,有时候有点难以理解。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他自己的文化水平,有一种不着寸缕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耻感。
  他的神色倒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意外。
  只是问她:“有打算继续念书吗?”
  “以后有机会的话,会努力深造吧。不过,现阶段还是想多挣点钱。”她羞涩地笑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
  有那么一瞬,容凌甚至觉得她发起怒来会咬人。
  像那种脾气特别大的猫科小动物。
  温驯的时候很温驯,发起怒来可以掀桌掀瓦。
  这个想法让他不自觉发笑,弯了下唇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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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初见
  这一晚他们聊了很多很多,不知不觉,月亮已经爬上树梢。
  他捞起自己的外套说要送她,她没拒绝。
  “不如把我送到这边的宿舍吧,原来的住处太远了。”路上,她对他说。
  “你搬到现在的宿舍了?”
  “还没有,不过床是原本就有的,将就一晚没问题。”
  他没有送她回原来的住处,也没有送她回现在的宿舍。
  车没开多远就停下。
  钟黎从车里下来时,人是有些呆愣的。
  这地方很陌生,但又有些熟悉。
  她现在的公司就在银泰中心后头的某处产业园,距离这儿不远,每天去公司时也会路过这儿。
  这是位于银泰中心中央主楼的建筑,毫无疑问是豪宅中的高奢,每平已突破六位数。
  钟黎跟着他进了电梯,看他刷卡、上楼,用指纹解锁屋门。
  跟上次去过那个古色古香的封闭型四合院不一样,这屋子是商务气息很浓的那种大平层,纯现代化的装修,采用大面积的玻璃和镂空雕花设计,视野非常广阔。
  东边的客厅外是露台,还带一个小型的花园。
  钟黎第一次来时,只觉得非常非常漂亮,忍不住在屋子里转了转。
  当然,东西不敢乱动,只是四处看一看。
  感觉电视里都没有这么漂亮的屋子,很多全自动的家具,窗帘也是感应的。
  就是有一点不好。
  落地窗外是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交织的十字公路如天上的银河,坠下繁星点点。
  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CBD商务中心。
  但也有种下班后还在上班的错觉。
  “你平时都住这儿吗?”
  “偶尔会住,离公司近。”不过,他大多时候在各地往返,时常到处出差,没有固定居所。
  “那有点浪费,这屋子真漂亮。”她眨了下眼睛,忍不住又看。
  回头发现他支在玄关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眼睛里染着笑意。
  她莫名觉得难为情,觉得自己好像很土包子。
  却听见他说:“喜欢吗?”
  她点头,不否认。
  他走过来,捞过她的手。
  在她的诧异中将钥匙和电梯卡放到她掌心:“那以后常来。”
  钟黎没懂,抬头看他,眼睛很清澈。
  他也没解释什么,转身去倒水了。
  钟黎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微微低垂着头颅优雅自若地倒水的模样,心里更是困惑。
  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去洗澡了,钟黎坐在客厅里吃一盘丹东草莓。
  桌子上有他给她倒好的香槟。
  高脚杯,金色的酒液盛了三分之二。
  她一口都没喝。
  容凌洗完澡出来,微微侧着头,边走边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换了件比较居家的白色高领毛衣,看上去要比西装革履的样子随和些。乌黑的发丝柔软地贴在额边,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温柔,有一种不经意的慵懒。
  “怎么不喝?不喜欢香槟?”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微微岔开着腿儿。
  其实除了工作场合,他坐姿走路什么都没那么讲究。
  但他身上有种很雅的气质,就这么岔开腿大刺刺坐在沙发里也不会让人觉得粗鲁,反而感觉很爷们,别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潇洒和从容气度。
  钟黎不敢长久跟他对视,移开了目光:“我不会喝酒。”
  “演员不会喝酒?”他挺意外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个糊咖,不用参加什么饭局。”她有点负气地说。
  “别介。”他笑着安抚。
  钟黎脸烧,他的笑容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至少,在他眼里似乎就是这样。
  “我二十了!”她强调。
  容凌也只是笑笑,端过高脚杯自己抿了口。
  钟黎兀自捡了颗草莓来吃。
  “以后打算一直拍戏?有什么职业规划吗?”他问她。
  “暂时没有想那么远,我也不懂这些。”她过去只是想要多赚点钱,能糊口就好。
  现在稍微有了点热度,又想要红。
  只能说,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
  “没有人脉和资源的话,在这行是很难混的。”
  钟黎虽然天真,但不是傻子,基本的人情世故是懂的。
  她认同地点点头:“不过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她当时不知道自己把话给聊死了。
  只看到容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啜了口香槟,没再说什么了。
  -
  钟黎有点认床,虽然他这地方奢华又舒适,她晚上还是不怎么睡得着。
  早上起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容凌在看报纸,听到动静抬了下头,原本他都垂下去了复又抬起,目光停在她脸上。
  “干嘛啊?!”钟黎的脸在烧。
  他收回目光,语声淡淡:“没什么,只是以为看到了熊猫。”
  语气忒正经,钟黎却看到了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他怎么这样啊?!
  钟黎也发现了,容凌这人只是表面上正经,对不熟悉的人格外客气,私底下冷幽默得很。
  “怎么这样看着我?”
  “就是觉得你这人吧,有点儿表里不一。”
  “怎么说?”
  看他没有生气的样子,钟黎才小声说:“刚认识那的时候,觉得你好严肃啊。”
  “有吗?”他偏过头看她。
  钟黎踩着拖鞋过去,小心地往他手里窥探。
  原来他不是在看报纸,而是财报。
  花花绿绿的一条条横线竖线,还有一堆数字,中英文混杂,顺带夹杂着一些其他外文,她根本看不懂。
  目光又落他脸上,他神情很淡,风波不动。
  怪不得他手都不动一下,原来料定了她看不懂。
  钟黎泄气地坐回去。
  容凌把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没戳穿她:“吃早饭吧。”
  早饭是阿姨做的,搁在保温箱里。
  有小米粥、煎蛋、煎牛扒……好丰盛。
  钟黎吃的急,还噎了一下。
  一杯温牛奶推到她面前。
  “不用,你自己喝吧。”钟黎忙道。
  “我不喝牛奶。”
  然后,钟黎看到他起身给自己打了杯清咖。
  不加糖,不加奶,看着跟烟灰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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