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没有羊毛【完结】
时间:2024-04-10 14:40:37

第9章 男人看不住就会跑
  此后的三四天,江落城再也没有试图去直接打扰路遥宁,转而把心思都放在宁北的情况上来,秘密见了一些人,摸了一遍情况,果然和他猜测的差不多,人人都沉浸在这个地方要发达了的美梦中,洗头妹手上都有三栋楼,贷款批的快,民间贷横行,有不少人首付也贷款,栋栋都是空屋,崩盘是迟早的事情。
  江落城看着玻璃窗外,高楼鳞次栉比,另一面却全是荒芜,繁华和泡沫,就在一线之间。
  不过,路遥宁也在这个城市,关注的比他更早,看得比他更远,她想干什么很好猜到,难猜的是动机,她想做空赚钱,就算要用江宁的名义调动江家基金会的钱,也完全合理,他不可能不同意,为什么偏偏要费这么大劲瞒着他不可?
  路遥宁给梁琳打了电话,想着先听听梁琳那边的口径和说法,谁知道小姑娘嘴挺严的,问她江落城在不在,偏偏含糊其辞地说:“我不知道呀路总,这几天吴助安排我做别的事去了,没有跟着江总,我是没有见到他,但是也不能确定他在不在洛州。”
  路遥宁觉得蛮好笑,心想大概是江落城给小姑娘下了点迷魂药,让她起了心思想两边摇摆,在这里自作聪明。
  不过路遥宁向来不喜欢和小姑娘计较,于是只是突然说:“你不盯紧一点,江落城勾上外面的女人可怎么办。”
  梁琳果然紧张起来:“路总,我一定帮您打听。”
  “我?我不在乎了。”路遥宁轻笑一声,“我都要离婚了,江落城外面有五个六个都好,关我什么事?你得为自己上上心,男人看不住就会跑,你知道吧?”
  虽然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梁琳也知道路遥宁把自己塞进总裁办的用意——路遥宁一开始就和她亮明了想要离婚,找她来就是想“加加速”,所以她才能大着胆子有恃无恐,但是明着勾人家老公还是太不害臊了,梁琳说不出那种话来,就咬着嘴唇,在电话里沉默起来。
  路遥宁又道:“你长得这么美,性格又柔顺,和我当初一样,可惜啊,我年纪大了。”
  “路总你刚过三十,哪里大了!”
  “和你比就大了呀,男人嘛,永远都在喜欢年轻小女孩,没办法的。”路遥宁语气一变,沉下声来,“但是梁琳,你要知道,要是我离不了婚,无论是你也好,还是旁的什么人也好,谁也坐不上这个位置,耗下去大家都难受。”
  “江总去北京了。”梁琳一咬牙,既然说了就干脆全说了,“走了好几天了,我听吴助说的,错不了。”
  “哦,知道了。”路遥宁松了一口气,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一个梁琳还不够,她在屵达还有点眼线,全部确认一遍,发觉口径一致,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是已经信了八九分。
  不过……江落城去北京干什么?
  奶奶的一通电话解答了路遥宁的疑惑,原来是顾瑞莹从美国回来了,洛杉矶没有到洛州的直达,江落城便飞去北京亲自接。
  奶奶打电话来,是替江落城解释,安慰路遥宁不要多想,江顾两家是世交,顾瑞莹就是当初奶奶提亲未成的顾家女儿。
  路遥宁心里平静无波,因为确定了江落城没察觉到宁北,反而觉得轻松,淡淡发表了一番识大体又得体的宣言安抚老人家。
  奶奶听路遥宁似乎是真的放宽了心,便放下心来,浅浅咳了两声,路遥宁拧起眉毛,心里一紧:“奶奶,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感冒了吗?”
  “不碍事,不碍事。”奶奶笑着说,“宁宁,你别担心。”
  奶奶这里问不出来,路遥宁马上给老宅的管家打电话,管家说老太太这两天和江落城吵架拌嘴,气得头痛,又经了些风,早上起来就觉得嗓子有痰,偶尔咳嗽两声,倒没有什么大的症状。
  路遥宁想了想说,那就不要吃药,给奶奶炖两盅雪梨喝,加一点川贝和银耳。
  细细嘱咐完,路遥宁又问:“因为什么事吵架?”
  管家略一思忖,说:“少爷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
  这是不想说,看来是他们江家的家事,路遥宁不再问,笑了笑说:“好,我知道了,您费心,银耳千万要选好,川贝要选熟的,含水量低的,梨子一定要去核,不然会苦,做的时候去厨房盯一下。”
  “太太您放心。”
  刚刚下飞机,北京就下了一场雨,车轮在深夜的地面碾出水迹,车里空无一人,只有前座的默然不语的司机,江落城难得露出些倦意,靠在后座上松了松领带,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轻轻吐出一口气,马不停蹄从宁北赶到北京,他一夜未睡。
  指尖点在沉寂的手机屏幕上,江落城等到了路遥宁的来电,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也许她终究还是在意的。
  他来北京接顾瑞莹,奶奶一定会告诉她知道的。
  当年虽然江落城被顾瑞莹拒绝让老太太被驳了大面子,气得半年不和顾家来往,但江落城本人并不怎么在意,他和顾瑞莹从小相识,从来就不对付,彼此之间没有起过一分一毫的心思,只是两家长辈时常念叨,总想着亲上加亲。
  除了交情,也有利益考量,顾家到了顾瑞莹父亲这一代,生意做的不行,但是政界人脉承袭父辈,盘根错节,维护的很不错,江家的屵达被江落城盘活以后,顾家就起了心思,想把女儿嫁进来,只是聊着聊着,又突然顾忌江落城名声不好,怕女儿嫁进来吃亏,骤然拒绝。
  所以老太太生气也情有可原,明明是顾家先递过来的眼色。
  虽说江落城那些年名声的确不好,但那不过是借口,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顾瑞莹自己不愿意,她喜欢上一个穷小子,还怀了孕,顾家对外只好否了江家的提亲,保全些面子,火速把女儿送出国。
  顾瑞莹在国外不仅生了孩子,还念出来两个学位,又自己做些副业,操弄得风生水起,整整五年了,顾家终于准她回国。
  经过这一场,江落城却是对顾瑞莹有些刮目相看了。
  何况顾家就这一个女儿,迟早还是要传到她手里,所以这一次听说她回国,江落城专门来接,以便早点接触,重新联系。
  但在路遥宁这里,他从来不提这些真实想法,接了电话,也只是说:“你知道了?”
  路遥宁答非所问:“你在北京?”
  “嗯。”
  “什么时候走的。”
  略一勾唇,他看了看表面:“两天前。”
  “接个人需要提前两天到吗?”路遥宁夹枪带棒地说道,“江少爷难道要焚香沐浴,斋戒三天?”
  江落城听到这番刻薄,反而受用,正要解释,又听见路遥宁问:“你都不在洛州,还打电话和奶奶吵什么架?她被你气得咳嗽了。”
  江落城冷笑道:“老太太咳嗽两声你既然都心疼,那还要提离婚,怎么就不怕奶奶气到吐血?”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路遥宁轻轻说:“我们可以先不要告诉奶奶。”
  “然后?”
  “等你找到新人,打算娶新老婆,再和奶奶说。”路遥宁垂下长睫,淡淡道,“到时候,她就会把心思放到新的孙媳妇上面去了吧。”
  她有自知之明,老太太对她再好,也只是爱屋及乌。
  江落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骤然起火,压下些怒意,重重道:“路遥宁,你这样说话,真是没有心。”
  心脏骤紧,她轻轻颤抖起来,压住声线里面的软弱,路遥宁提起一口气,把音量拔高放平:“我给你打电话,不是来查岗,也不是问你们江家那些破事的,我是要问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带上你的律师,我们做线上沟通。”
  “你不是在边海出差吗?”
  略一迟疑,路遥宁重重确认:“对。”
  “那还这么急?”
  “对。”
  江落城已然失望,他等了许久的电话,但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说:“好。”
第10章 婚姻不仅是经济制度
  将近十三个小时的直飞,顾瑞莹休息的并不好,带了一副墨镜遮住黑眼圈,家里和她说有人来接,她没想到是江落城,更没想到对方专程来一趟北京,只是来接她,不过思绪一转,又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顾家在政界的人脉根基比江家更深,就算这几年生意上落下一些,但资源总是有价值的,江落城不愧是血管里淌着黄金的年轻资本家,确实能屈能伸。
  司机在身后帮着搬行李,江落城亲自拉开车门,顺便问道:“孩子怎么没有一起带回来?”
  “在加州,和她爸爸在一起。”顾瑞莹顺着这话也寒暄起来,“听说你也结婚了?生了没?男孩女孩?”
  江落城转了转腕子上的表,淡淡道:“还没考虑。”
  “哦,是路遥宁,你娶了路遥宁。”顾瑞莹忽然想了起来,点点头,“那倒也难怪。”
  “她以前和你说过她不想要孩子?”
  “也不是。”顾瑞莹笑了笑,“没说不想要,不过我记得她有一次说,要把钱赚够了再考虑。”
  她赚不够的,江落城心想,路遥宁永远不会觉得够了。
  不过,江落城不想让焦点一直凝在自己身上,他转了话题:“顾叔叔还是没同意让你们正式结婚?”
  提到这事,顾瑞莹兴致果然不好,浅浅应道:“嗯。”
  “五年了,我以为事情有些转机。”
  顾瑞莹道:“我爸一直不知道他也在美国,他以为我们一直没联系。”
  “其实他蛮有才华的。”江落城道,“你们在加州的别墅就是他自己设计的吧?”
  “中国人在建筑圈不好混,他又是个国内学历,英语也说得不行。”顾瑞莹摸了摸耳垂上的钻石耳钉,“跟着我在外面待了这么几年也没多少项目履历,又不是海归,回国了也没用。”
  江落城道:“我这有个项目,你递给他看看。”
  “什么?”
  “挺常规的园区设计,原本是工业用地,改造成金融港。”
  顾瑞莹明白了,叹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你真是烦死了,一点没变,刚下飞机就拐来拐去的谈生意!”
  “我这也是为你好。”江落城笑道,“做出点成绩来,有点名气了,顾叔叔迟早会同意你们的事的,你心意执着,他还是疼你的,只是怕你吃亏。”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和爸爸说的,怎么了?说吧,卡在哪里,你要约谁?”
  “市金融办,谁都可以。”江落城说,“只要能牵上线,我就能推的动。”
  第二天晚上九点,刘金峰把肖肖喊到所里加班,主要是干些杂活,比如帮老刘整理资料、调试设备等等,肖肖帮刘金峰接进了线上会议室,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肖肖已经很习惯了,点了一下闭麦。
  有钱人么,肯定是要迟到的。
  刘金峰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保温杯,慢条斯理地问:“肖肖,账务清单做完了没有?”
  “做完了老师。”肖肖骄傲地答道,“我今天早上就发你邮箱了!”
  老刘笑眯眯地夸:“不错不错,看来马上就可以当面质证了。”
  “今天吗?”
  “不是今天。”老刘说,“今天就是个线上会议。”
  肖肖有点好奇,问:“那主题是什么?”
  “什么主题,没有主题。”
  “老师,你不是说我们每次都要搞清楚自己的目的吗?”
  “这个会又不是我们要开的,是当事人自己要开的。”
  “那当事人是什么目的。”
  “我怎么知道?所以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当事人的目的。”老刘好像绕口令一样,又开始打哑谜,转而提问,“肖肖,你觉得有钱人离婚,和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除了财产分割复杂。”
  “嗯……”肖肖认真想了想,“还要注重社会影响和公共舆论吧,他们比较注重体面!”
  老刘笑而不语:“误区。”
  肖肖不懂。
  “你平时看那么多八卦,我也让你看了不少案例,你觉得他们体面吗?”
  “……好像也……不怎么体面。”
  “那不就是了。”
  有钱人就一定体面吗?或者说,有钱人就一定想要体面吗?
  这世间的道理哪是这样的,老刘摇摇头,有钱人不是因为体面才有钱,而是因为有钱才会体面。
  能又有钱又体面当然好,如果有钱不了了,还要什么体面?
  肖肖还是不懂。
  不懂就算了,本来就不是人人能懂的,老刘不再解释。
  他在这个行业也许多年了,类似的案子也看了不少,起先都能体面,西装革履的坐着,谈公事一样的谈离婚,有孩子的争孩子的抚养权,没孩子的谈财产,若谈情讲往事,也不过是当筹码来聊,但这样谈,往往是谈不成的。
  偏偏要剑拔弩张的来谈,把假惺惺的体面都撕破,披头撒发的咬个你死我活,多不堪的私密事也要拿到台面上说,也有人崩溃大叫说你不爱我,你和我结婚,从来没爱过我。
  然后有人累了,有人不堪其扰,终于疲惫地签了字,这才能谈成。
  为什么非要到了这一步才能谈成?又或者这和人的本性有关,人都是贪的、嗔的、痴的,谁能超脱俗世,那不如去做个和尚尼姑。
  婚姻是一种经济制度,但它又不仅仅是一种经济制度,再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是夫妻,老刘对肖肖说,没结过婚,你很难懂的。
  肖肖一连串摇头,避而远之,我不想懂,我不想结婚。
  眼下江总和路总虽然远没到这个程度,但是刘律师冷眼看着,只觉得并没有多少不同,有钱人就算拥有的再多,也还是只有两条腿两只胳膊,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没有人能铁石心肠到一丝都不在乎,这和聪明无关,人若讲到爱这回事,总是很傻的。
  而那些说着爱有什么重要我只要钱的人,往往都只是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钱。
  马斯洛需求的真正含义是——人类的所求,永无止尽。
  可金字塔的塔尖,根本站不下许多人。
  等得时间太久,肖肖和老刘各自在座位上玩手机,抬眼一看两位当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线上房间,这次迟到的是路遥宁的美国律师,肖肖看了一眼老刘,老刘说不用管,继续闭麦,等着吧。
  老刘当透明人,两位当事人倒是毫无顾忌的聊起来,他们被众人簇拥已成习惯,从来都在目光的关注焦点之中,学会了旁若无人,把功能性人员当做空气,或者某种摆件。
  路遥宁的视频镜头是酒店的房间,但看不出什么特点,背后的白墙上挂着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涂鸦,房间内灯火通明,白光打的很亮,让她不施粉黛的脸显现出一种极为清澈透明、纯真的美,肖肖悄悄地羡慕起来,心想女娲真的是不公平,同样是捏泥人,怎么有的人就显出十二分用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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