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客舟哑然：“为什么？”
所以就说捉妖盟这种学校不行啊，考试分数居然还有人为干扰的因素在，哪像他们现在的大学，统一电脑考试统一电脑阅卷统一电脑打分，全部都是选择题，连主观的浮动空间都没有。
考了多少分就是多少分，所以每到期末老师登记成绩的时候，多少大学老师熬夜绞尽脑汁捞学生，试图把所有挂科的人捞及格。
白客舟还记得永宁城市大学他们学院有一位名叫何田玉的老师曾经在第一次上课时面无表情说过：“如果你们考了60分，不要以为是你们很努力，其实是我很努力；如果你们考了59分，不要怪我不努力，我已经努力过了，是你们太不努力。”
白客舟疑惑地问：“……那捉妖学府为什么不允许明遇姐姐首席毕业呢？”
白客舟对明遇的印象不深，但知道她在领导捉妖盟期间是完全的铁血派，她手上的业绩不错，光是解决的天级大案就有十数件，可见她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
难道是她出身或者血统问题让长老们不喜欢？
白客舟知道捉妖界非常在意血统纯正，因此他作为血统纯得不能再纯的长平白家的捉妖师却长成了个废物才会引发多么人的嘲笑。
“不，这和出身、血统都没有关系。”黑瞳冷冷道，“……明遇不能做首席的原因，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捉妖学府创校三百年，首席从来没有女人，所以长老压了她的分数，不允许她以首席称号毕业。”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理由的白客舟愣了一下，这算什么理由？
他很想吐槽这也算理由？
或者说……这却突然说服了白客舟，比阶级、出身、血统、能力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是可怕地融入所有人血液的歧见——性别。
白客舟没说话。
“不过后来明遇搞出那些个丑闻，也确实证明了长老们的当初眼光没错，女人嘛，总是感情用事。还好她还算顾忌了捉妖盟的脸面，主动请辞了。”
“……和这没有关系吧。”白客舟板着脸，听不出什么语气，“她后来出事是后来的事，这和她当初毕业应该是第一名是两码事，你不能用结果推置原因。”
“噢，你不满意，那你去和长老们说啊？这成绩又不是我压的，她出丑闻也不是我害得，我陈述事实，有什么问题吗？”黑瞳反问道。
“我……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
白客舟讨了个没趣，不想再说什么。
不过，黑瞳有一句说的是对的，推进太顺利的事，背后一定有其原因。
第36章
事情顺利到什么地步呢？拿白客舟最近看小说的流行说法就是——这些事是妥妥的烂尾。
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白客舟不得不拿出纸笔，把他觉得之前“烂尾”的点一个一个地记下来。
第一，前日他和江流发现永宁城市大学被人布局设下“罪”字大阵,此阵能够增加阵中人内心的罪恶感,从雨犬到邓家涵案,每一桩案件的发生都与“罪”字大阵的“疗效”密不可分。但这件事结束得很潦草，据江流说她是遇到了被心魔操控的人，然后她放走了那个心魔。
问题是，何谓心魔？被心魔控制的人又是谁？是师无心吗？江流为何这么轻易放走对方？
第二，按照黑瞳所说，这个师无心故意制造大阵从而和他们学校过不去,问题是这关学校什么事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和明遇的恋情受到捉妖盟的阻拦，师无心要是心有不愤，那就应该直接去找捉妖盟的长老报仇,要不,直接找他哥也行啊。
白客舟真想在他们永宁城市大学和对面的附中写一个四仰八叉的“冤”字大阵。
他后来去家属院专程查探过师无心，结果这人硬是一点存在的痕迹也没有,他想要黑瞳去查,黑瞳却说这事不重要。
啊？
Hello？
那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第三，这个师无心当年和明遇姐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虽然可以理解捉妖盟认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捂着这事不提，可……现在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总得去查一下起因、经过、结果吧？
还有，就是前段时间绑架众女生的那个“无颜女”,无颜女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妖怪，被白客舟和江流抓到后就直接原地消失了,她只是方天笑的小说《都市奇谭》里的一个虚构出来的妖怪而已，简直像是为了故意引起他们两个人注意的工具妖……
白客舟思忖半天，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他又打开方天笑的《都市奇谭》看了下去，小说里有四大妖怪，分别是无颜女、无口男、无花果、无心人。
午后的阳光照进他的眼睛，让白客舟本就浅浅的瞳孔映照出一片金黄。
还有“半人”……
江流说他魂魄不全，是个半人，这又是什么意思，他和江流置换后所看见的……是过去的江流吗？那个在天泽大典上制造血/腥/屠/杀的大妖辟邪……真的是她吗？
这零零总总，太多疑点。
自从上次发现“罪”字大阵后，江流就有些若有似无地疏远他。
白客舟抱着头“啊啊”的喊了一通，太复杂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
反正白客舟是一定要找到真相的。
江流，别想真的疏远他，他们可是已经有了过命交情的朋友。
就算、就算江流暂时没把他当作朋友吧。
可是，单方面的朋友也可以是朋友啊，这世间都可以存在“单相思”，为什么不能存在“单友情”？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响起，吓得白客舟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你敢不接电话？你敢不接电话？你敢不接电话？”狂暴的电话铃伴随着狂风呼啸、电闪雷鸣。
我靠！
老哥什么时候偷偷换了我的手机铃声？
白客舟捂着耳朵接通了电话，无奈抱怨：“不是你们捉妖师觉得用现代科技很没有颜面，所以每次联系我的时候都喜欢装神弄鬼搞出血字吗？大哥，你现在偷偷摸摸换我的手机铃声几个意思啊？”
电话另一边，白风行厉声道：“别废话，赶紧来总部一趟，你说的那个‘大妖老师’有消息了。”
白客舟一愣，这就……找到了？那个教给雨犬用红线吸取粉丝的生命能量，怂恿邓家涵血祭校庆大典的幕后黑手找到了？
白客舟迅速来到捉妖盟总部，这一回总部大门老老实实向他敞开，看起来已经被白风行“敲打”过了，给足了他面子。
白客舟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一副世家子弟纨绔公子的模样，和以“正气傲然”为根本纲领的捉妖师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完全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所以，你找到谁了？”
白风行上下打量着白客舟，他穿着牛仔裤和卫衣，把长衫系在腰间，脖子上挂着最新款耳机，十足浪荡。
白风行忍不住用眼神狠狠地“骂”了他一通。
可能因为时间紧急，懒得花时间教训他，白家大哥只得长话短说：“关于你之前说的大妖老师，黑瞳查到了线索。”
“什么？”听到确实是正经事，白客舟褪去吊儿郎当的态度，神色瞬间正经起来。
“我们发现在那只雨犬爆炸之时，以及那晚邓家涵大闹校庆时，都存在一股异常庞大的能量源，我们通过对能量进行评估，这种能量确实达到了‘大妖’的水平。”黑瞳解释道。
“不是……”白客舟没听明白，“你们之前不是给我说没鉴定到什么大妖存在的痕迹吗？”
“是这样。”黑瞳解释道，“捉妖盟是通过镇盟仪‘梦中蝴蝶’，对全境范围内的异常能量波动进行检测，并且会给异常能量的程度进行测值，再根据数值的大小进行划分，来判断对方是什么等级的妖怪。”
“但是，梦中蝴蝶测定是按照蝴蝶每扇动一次翅膀的间隔进行测定，也就是说如果有妖怪故意卡着蝴蝶扇动翅膀的间隔中间时间点收敛和释放妖气，那么就很有可能刚好捕捉不到。”
“听懂了。”白客舟一脸了然，“总之就是类似于心电图，没捕捉到的心动异常就当不存在呗。”
黑瞳：“……”
这个事白客舟倒是知道，他们捉妖盟有两大从上古时代就传下来的神器，一者名叫泉下骷髅，另一个就是这个大型测量仪梦中蝴蝶。不过白客舟根本不知道这两者的具体功能和用途，没办法，谁让他那么早就被赶出捉妖盟正式编制，哪能有资格懂这些机密呢。
“啧，打住。”白客舟忍不住举起了手叫停，“你们说的这些，属于我这种临时工能听的范畴吗？不会涉及什么机密内容，最后找我背锅吧？”
白风行与黑瞳皆是一顿，过了一会，白风行露出“和煦的”微笑，笑得令白客舟头皮发麻。
“怎么会找你背锅呢，你本来就是嫌疑人啊。”
白客舟闻言，心中一炸，满脑子都是：完蛋了！江流的事暴露了！
他转身下意识就要跑路，却被黑瞳拦腰一把捞住。
“你先解释清楚了再跑路！”
白客舟随即被一条银白色的锁链捆绑全身，他脚下一滑，直接坐倒地上。
而一只眼神锋利的白头鹰从白风行的肩膀上如暴风一般飞向白客舟袭来。
不、不是吧……
白客舟嘴角抽搐，来真的啊？
江流沿着长长的甬道一直走着，她的脚步很轻，仿佛没有声音。
这是一个被停止发掘的墓，是永宁市修地铁四号线时候无意间发掘出来的。
墓很大，目前发掘到的不过是一个陪葬墓，专家估计是永宁市历史上可知的最大的墓群。
墓主人是谁不知道，目前没有任何能百分百有效保护墓的手段，市政府只能将墓暂时关闭保护起来，等待技术手段提升后再开掘。
因此，这里一般是不许人来的，也设置了严密的守卫。
江流如入无人之境。
她穿着印着兰花图案的新中式长裙，头发随意挽着，不急不慢地拾级而下，宛如这里不是阴森的墓群，只是一处绿野田园，她只是来踏春。
江流似乎是几日没怎么休息，眼尾带着一抹微红，却丝毫不显魅惑，更无端显露着一分特殊的上位者傲气。
走了不知多久，她停在一个巨大的墓碑前，墓碑上印刻着巨大的蝴蝶图形。
墓碑前坐着一个人，昏暗的灯光下连这个人的五官、神色都看不清楚。
听到江流的脚步声，这人发出轻柔的声音：“您倒真是重信守诺，一点也没对白家那群捉妖师说啊。”
江流似笑非笑，朱唇微启：“本来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不是么？”
那人的身影像堆叠了千万重的水雾，层层叠叠之间，明明能清楚的感觉到是个人影，仔细一看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无心人。”江流随意点出那人的身份，道，“你说能帮我取回残缺的记忆，你既然声称知道吾的全部，那你就该知道吾的性格，若有半句虚言，便教你催肝裂肺，求死不得。”
那人依然是轻轻柔柔地笑着：“都是无心的人了，当然不敢再失去肝、肺了，您且放心。”
“那么，你先是在杏花树下见我，又故意捏造出莫须有的妖怪无颜女来绑架我的学生，不过就是想引起我的行动，而我只要行动，就有可能被捉妖盟的梦中蝴蝶检测到。”江流不紧不慢，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你想要捉妖师知晓吾之存在，吾又当怎样放心？”
第37章
江流失去过一段时间的记忆,不仅是上古时代的过往记忆有缺损，还有十二年前的记忆。
十二年前，她重回过人间,但是为了什么？
她不记得了。
记忆是比灵魂还要重要的存在,万物生灵,皆是由记忆塑造，如果转生失去这份记忆，就不能算作同一个人了。
就像白客舟那小子，尽管他魂魄不全，是个半人，但倘若他活得有滋有味,记忆不缺，那即使魂魄不全又如何呢？
照样能快活度日。
江流已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失去快活度日的能力，不管是经历了战争、掠夺、胜利、和平……还是什么，岁月恒久,时光流转,世界上的一切都似乎和她没有关系。
只是近来被白客舟影响，她竟然开始觉得闲来发呆,赏赏秋兰花,晒晒太阳，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那身影如水波一般层层叠叠的人依然轻柔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像您这般的人，屈居于一所中学，终日陪着那些生命短暂又无意义地人族少年少女们，实在太无趣了。所以就想找几个捉妖师给您找点乐子——反正对您来说,就算整个捉妖盟倾巢而出，也不过是乐子而已,就和斗蛐蛐差不多。”
“我没斗过蛐蛐，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我很厌恶有人自作主张。”江流的语气淡淡的，“而是说你觉得你也配替我做决定？”
言语未竟，江流抬起一只手，一条蓝色的液状物体飞速而出，冲突了对方的水雾屏障。
而那水雾凝结的人，被打散后又慢慢地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蓝色的液状物流落在地，宛若硫酸一般灼伤了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