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几天几乎只吃了半个已经冷了的窝头,虽然昨日被舒言救下后,两人也吃了一点山中的野果来果腹。
但是细细一算来,却是已经有四五天的时间,没有吃过正儿八百的热饭食了。
牢记着早上的乌龙,这一次,她先喝上两口鸡汤,暖一暖胃后,才再用筷子把贴饼子和鸡汤混在一起,慢慢的吃了起来。
这样的吃法,吃起来咸香有味的,倒也很是有独特的味道。
只是两人的午饭刚刚才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的,就听见房门被外面的人敲响了。
“客官,您要找的大夫,我已经帮您请来了。”
闻言,步妩停下手中的筷子,拭了拭自己的嘴巴,转过身去取了围帽戴上之后,这才对舒言点了点头。
门开了,小二先进来后,一位背着医药箱的白须大夫,紧随其后的,也踏进了门来。
“这位是我们镇子上回春堂的朱大夫,行医问诊四十多年了,那可是从未出过差错的,客官您就瞧好了吧。”
朱大夫看着已经年逾古稀了,但许是养生有道的缘故,看着倒还很是精神的模样。
童颜鹤发,一脸笑容可掬的模样,确实很有几分德高望重的意味。
见状,舒言笑了起来,谢过了一边的小二。
他打算先让大夫帮着看一看步妩的病情,再打算找个由头,把小二打发出去之后,再询问自己背后的伤势。
毕竟背后的伤势,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到底是被什么所伤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够少一个人知道,那也是好的。
——
等到小二按照朱大夫所开的方子,出门抓药的时候。
屋里的几个人,不由得互相面面相觑了起来。
“要是老夫没有看错的话,公子和夫人两位,怕是不久前刚刚受过……嗯,伤害吧。”朱大夫捏着自己的胡子,率性打破了屋子里面的沉默。
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生怕会因此说错了什么。
白舒言和步妩两个人,端是这样看着,就知道应该是从那种锦衣玉食的富贵之家里面,精细照料着长大的,即便现在穿着这样的细布衣服,也会和其余的普通人们,所显得不同。
再一想到方才小二介绍时说的新婚夫妻,又看着两人的样子,朱大夫自己脑海里面,分分钟都已经脑补出了,一对不被双亲所祝福的富贵男女,为了自己的爱情,一时冲昏了头脑,盲目的就从家族中私奔了出来。
想来,身上的伤,就是这样在逃离的时候,被留了下来的吧?
朱大夫想到这里,眼中的悲悯不由得更加明显了几分。
他行医这么多年以来,有什么是没有见过的?
这一对苦命的鸳鸯,虽然是他在外这么多年来,看过最为相配的金童玉女,但是到底,自古以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够可以打破的。
也不知道这一对年轻的公子哥和小姐们,是一时盲目的冲动,还是真的已经打算好了自己两人今后的未来。
不管他们到底能够撑到什么时候,他作为一个大夫,也就只能够帮着治病救人。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不过一个局外的过客,最好,还是不要太过于干涉的好。
只是看着两人的年纪,似乎和自家孙儿的年龄相差无几的模样,他忍了又忍,再看见舒言背后的伤势时,最终还是忍不住,多絮叨了两句。
本意是想说上几句便罢的,但是没料到,嘴上一说,竟然就停不下来了。
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了多久,等到朱大夫终于恍然惊觉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舒言背后的伤势处理好了,而一边步妩的头已经快要垂得看不见人脸了。
朱大夫的面色一红,年纪一把了,到临了,竟是觉得羞赧了起来。
只希望自己刚刚一时嘴快,没有说出什么太过于得罪人的话来,才好。
本以为这对‘冲动为爱出走’的人,会对自己横插一手的劝说,横眉冷竖一场才对,但他干坐了一会儿,却只看见了原本趴着的那位公子,半坐起身后,一脸真挚的模样。
眼神虽然真挚,但是面上却明显带着的,是止不住的笑意。
“大夫您说的是,道理我都明白,是我冲动了,既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家人,也没有考虑到——考虑到我夫人的家人。”
步妩脸色爆红,头一低,下意识的就又往后退了几步。
那厢,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着。
“等我们养好了身体,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
虽然看着那年轻公子有点奇怪的笑容,还有一旁,那头低的快要埋到地上去的姑娘,朱大夫觉得莫名有几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既然能够听的进自己那一声劝,那自己,又何苦非要他事事都要合着自己的心意呢?
他点了点头,面上也带出有几分不好意思,“老朽年纪大了,有点碎嘴,方才说的,可能有些伤人的地方,还希望公子和尊夫人两位,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想来朱大夫您也合该是一片好心,今日又劳烦了你老,怕还是不要再这么说了。”
知情达理,一表人才的模样,看的朱大夫都有几分心生喟叹了起来。
这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那姑娘虽然一直都没和自己说过话,但是这么会功夫看着,也知道是个守礼的。
想来,这得是要多磋磨,才会让这样好的两个孩子,选择了私奔啊?!
他摇了摇头,收起了自己那多余的好奇心,又细细的叮嘱了几句两人养病时要注意的事项,这才收拾好了自己随身的医药箱,一脸惋惜的离开了客栈。
第45章 皮这一下很开心
朱大夫一走,屋里的两人相视一眼,直接就双双笑了起来。
“虽然猜错了你我的来历,但总归,还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大夫。”舒言擦了擦自己眼角处被笑出来的泪花,当下便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
步妩跟着点了点头。
方才朱大夫帮着她诊脉的时候说了,虽然她现在的高热已经退下了,但是因为没有系统的调理过,病根还没有去完,要是不好好看顾调养上一段时间,怕是小疾会变成大病。
再加上舒言背后的伤口,之前被绷带裹得太紧了,虽然没有发现,但是原本伤口处的边缘,都隐隐的开始发白了起来。朱大夫方才已经帮着割了不少下来,又重新帮着上了药包扎之后,再三的叮嘱,决不能够再沾水了。
一听到这话,再想到方才在浴桶里面,洗的一身畅快不当回事的人,步妩下意识的,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爱干净,可是皮这一下,难道很开心吗?!
接受到了步妩的瞪视,舒言颇有点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自己又看不见后背,时不时就会沾到了水的那种酸爽,他自己也觉得不好受啊。
只是现在看来,在自己后背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完全的时候,只能够暂时这么趴着养病了。
感受着□□的后背上,时不时拂过的冰冷空气,舒言控制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没等捞过一边的被子盖上,步妩就已经帮着小心遮盖了起来。
“咳——”
方才还不觉得,可是现在,屋子里面只剩下了两人之后,气氛倒隐隐的,开始有几分暧昧了起来。
步妩没低头看那趴在床上抱着软枕不撒手的舒言,捏着一边床柱上挂着的床帐,有一下没一下的勾着那悬挂下来的流苏,面上透出了几分浅淡的粉,“晚上,晚上我们——要怎么安置?”
安置——
自打头脑发热的定下了一间房之后,舒言一直有意无意的想要避开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步妩自己主动提出来了。
作为现在场中唯一的一个男人,舒言觉得自己应该要担当一把了。
“你睡床,我睡坐榻吧。”
说着话,舒言抱着自己怀里面的软枕,就想要从床上爬起身。
步妩闻言,也跟着一起,看向了一边的那个坐榻。
坐榻不小,有着一米六七左右的长度,中间虽然用小机子隔成了两个位置,但是把小机子拿下去了之后,确实是能够拿来当床用的。
但是那个坐榻的长度,舒言这么高的个子,怕是要蜷缩着才能够躺下,而且宽度,也不过才堪堪能够转一个身的程度。
让一个因为自己而背后受伤的人,却要委委屈屈的蜷缩在这样的坐榻上睡觉,步妩的心里也觉得有几分不忍。
当即,一把拉住了舒言的手,关切道:“我睡那里吧。你个子高睡不下,我睡在那里,应该还有着富余的。”
“可是——”舒言正想要反驳两句,就被步妩一个用力,重新按了下去。
“反对无效。”
三下五除二的,她就把床上的床帐解了下来,彻底隔绝了里面那人欲语还休的视线。
步妩回过身,走到门边拴上了门栓,桌上,送来的汤药,正是放凉到了温热的刚刚好的程度。
仔细的连带着药渣一起,全部喝完了药之后,屋外的天色不过才刚过晌午。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隐隐的,已经能够听见床帐里面,传出来的绵长呼吸声。
舒言似乎已经是睡着了。
想来也是,昨夜几乎一夜未睡,又一直绷着神经,带着自己一路逃窜着。
忙活到了现在,身上又受了伤,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怕是已经累得狠了。
步妩揉了揉眼睛,她自己也很累,半是因为方才喝下去的退热汤药的缘故,半是因为这屋子里实在是太过于让人想要安眠的静谧氛围。
左右环顾了片刻,把原本放置在浴桶前的屏风拖到了坐榻的跟前。
她这才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已经去掉了小机子的坐榻,抖开一边的毯子和软枕,把自己团成了一个春卷之后,这才一脸困倦的在坐榻上磨蹭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跟着一起,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很长。
起码等到步妩醒过来的时候,屋外的天色,已经变成了黑色。
没有起身,缩在毯子里面,迷瞪的望着窗外的天色,不知道发愣了多久,她才算是回过了神来。
啊,天黑了啊。
睁着眼睛,看着天色琢磨了一会,刚想要从毯子里面坐起来,那阵阵看不见的冷风就呼呼的直往被窝里面钻,让原本还有着勇气想要出来的步妩,当下彻底瘫痪在了温暖的被窝里。
啊,被窝以外,都是寒风啊。
不敢动,不敢动。
不知道蜷缩在被窝里面多久了,她一直盯着不远处窗外的天色,只差就把那窗户框给看破了。
好像是子时,又好像是寅时,看的不是很分明。
浑浑噩噩的,本想要继续睡过去的,但是在这寂静的夜里,经历过那样惊险的经历之后,再听着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倒也是有几分可怖的。
步妩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毯子,脑中杂乱无章的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等等,自己一个人的呼吸?!
她忽的半坐起身,这会,已经顾不得自己到底觉不觉得冷了。
她仔细的听辨了良久,确确实实,只听到了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
安静的夜里,本该是温暖的被窝,却让她一下子如坠冰窟。
舒言,舒言呢?!
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这么晚了,舒言会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仓皇的从坐榻上弹坐了起来,连摆放在一边的鞋子都顾不得床上,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了舒言原本睡着的床榻边。
看着那低垂着的床帐,她一时有点瑟缩,就连原本已经要伸出去打探的手,都有几分犹豫了起来。
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床帐外的鞋子还规规矩矩的摆放在鞋榻上,怎么看,也不是自己原本想的那样啊。
可若是就这么径直回去了,没有亲自看上一眼来确认,只怕她自己,也决计不会安心下来的。
两难的念头在脑海里面缠绕回旋着,她默默的屏住了呼吸,没有在意自己正打着赤脚,站在寒冷的地板上。
一双眼睛,只炯炯有神的盯着那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床帐。
掀?
还是不掀?
长时间光脚站立着,冰凉的寒意,一点点顺着脚心,攀爬到了心窝处。
好冷啊。
没等步妩她自己犹豫折腾出个所以然来。
下一刻,原本紧闭着的床帐,突然打开了来。
一只白玉似的手,从暗红色的床帐里,伸了出来,一把,就把外间正在犹豫着的步妩,瞬间就给拉了进去。
第46章 我会负责的
“……步妩?”靠近耳根的声音低沉又慵懒,瞬间就让步妩的耳朵,烧了起来。
嘴上虽然说着含糊的话,白舒言的眼睫,却还是没有完全睁开的,像是好不容易才从刚一开始的那种才睡醒的状态中,慢慢的回复过来的样子。
也不知道方才,那快准狠的一把就能把自己拉进来的人,到底是谁?
步妩被迫一同趴在了床榻上,看着这样迷瞪的舒言,脑子里愤愤的闪过了诸多的念头。
虽然因为担心会碰到舒言的伤势,所以她不能马上就站起来,但是和之前,那种因为看不见而担心不已的状况来说,倒确实是好上了很多,步妩看着这样的舒言,原本焦急和羞恼的心情,也跟着一起,慢慢的舒缓了下来。
手指拽着舒言的衣裳,轻轻的帮着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被睡的发皱了的衣领,这才发出了小得如同耳畔私语一般的低语声,“是我……安心睡吧。”随着这一句低柔的话语,原本就精神不济的舒言,迷迷糊糊中,垂眉一笑,“好。”
迷迷蒙蒙的人,刚想要翻身睡去,倒是一旁的步妩猛地一下子,想到了对方背后的伤口。
手被紧紧的拽着,一时也支不开身,最后也不知怎么想的,手忙脚乱之下,竟是把自己的脚提了过去。
脚背一点一勾,倒还真是把人给勾回来了,可是,那冰冷的温度,却一下子就把原本昏睡着的人,给冻醒了一瞬。
“好冰……”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惊讶,含混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耳畔响起。
下一刻,原本冰凉的双脚,就被人捂进了怀里,正好放在了最为温暖的肚子上。
步妩有点羞赧的想要抽了抽,却被抱得更紧了些。
眼见着舒言似乎又一次沉浸到了梦乡里,步妩这才止住了自己徒劳无功的动作,心里不停的翻腾着泡泡,一个接着一个的,差点就要把她整颗心都给淹没了。
好不容易抑制住了自己那波涛汹涌的心情,这才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看着到底是有着多么的暧昧。
她轻手轻脚的挪了挪,又轻手轻脚的慢慢挪了挪。